收拢这些伤兵的院落是北安州的府衙与周边几处大宅。北地苦寒,所谓大户人家也不过如此,有的围墙还不到一丈高,而且年久失修。那些单薄的院门在这些伤兵发疯般的冲击之下已是摇摇欲坠。周遭守卫的百夫长几乎是第一时间便下令举火,只是也许是出于同袍之情,到底是没下决心,将这些已经陷入地狱的伤兵们付之一炬。也就在这么一犹豫的功夫,本就不甚结实的土墙被撞倒,十几个伤兵带着满嘴恶臭的黑血,从他们身侧撞了过来。
当值的百夫长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直直地扑倒。这个曾经战阵里接连格杀过数十名辽军的女真武士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性命连着身旁几名亲信便在一团疯嚣的嘶吼声中被吞没了。剩下一位蒲里衡慌慌张张地用女真话高声嘶吼:“放火!放火!”可他们这队兵士,成分混杂,多是战前搜罗的燕地汉儿和渤海辅兵,骤然间遭袭早就已经惊惶不堪,这时候只有几支火把稀稀拉拉地被抛进院墙之中,燃起零星的火焰,转瞬便被那些嘶吼着的东西踩灭下去。
那位蒲里衡原本也只是个渤海汉儿,凭着一点血勇和机灵挣到今天这个位置,眼看着手下连半个百人队都没有的兵士已经乱了,便知事不可为。别的不说,单是这周围四座院落里千余伤兵闹将起来,便不是他轻易能够对付得了的。更何况,这里的情况已明显处在尸变的边缘。
“撤——”他先是轻声说了一句,周遭全是那些活死人恶鬼般的咆哮,剩下的兵士也忙着与那些死物厮杀,没人顾得上去分辨他究竟说了什么。
“撤……撤!都他娘的给老子撤!”那蒲里衡抽出刀来,冲上去疯狂地砍翻几个行尸。那些东西似乎是刚刚转化为活死人,血都还是殷红的颜色,倒下去的时候,满脸上写满的也全是震惊。可他丝毫不想顾忌这些,只想先行逃开这条即将沦为炼狱的地方。哪知道自己还没有转过身,便只觉得脖子一痛,紧接着便是大股大股的腥甜的血止不住地涌进自己的喉咙中,让他几乎要窒息。他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想要护住自己的咽喉,想把那些流淌的血拼命地给挤出来,可手摸到的地方,只有一支冰凉的箭,已经杂乱的羽尾甚至还在那里兀自微微颤动。
在这个蒲里衡的视线被死亡彻底遮盖之前,他看到一面狰狞的旗帜,马上的男人披着厚重的札甲,头发乱蓬蓬地被压在一顶貂帽之下,手里还有一张没有收起来的长大步弓……这支残军的主人完颜银术可,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灾变,带着手中能调动的所有甲士,出现在了这条街的尽头。
银术可带领的重骑兵如铁塔一般矗立,没有立刻发动冲锋。这些铁浮屠骑兵原本是今夜用来压阵的最后手段,却不料这伤兵营炸得诡异,几千人仿佛是响应着召唤一般伴着城外的叫嚣声浪,发出对应的嘶吼。他在城墙上,眼看着那里人影攒动,又怎么会不知,这便是那个皇城司军将所说的“尸变”。没有任何的犹豫,这位女真一族中数得着的智将便将城防丢给两个得力的千夫长,自己领着这支拼凑来的千人队堵住了整条街巷。
那个被下破了胆的小头目自然被他毫不留情地一箭封喉,剩下几名残兵摄于他这一箭之威,也只能硬着头转身迎向那一张张疯狂狰狞的脸。
“完了。”他在心底默默地想,可面上却依然沉静如水,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动摇。紧接着,他轻轻地招手,让身侧的掌旗兵展开也许是女真大军最后一面将旗,冷冰冰地向身侧的铁浮屠统领下令道:“只管冲阵,一个不留!”
那统领也是女真军中宿将,对他有着近乎盲目的尊崇,饶是如此,接到这样的命令,也是明显愣了一下。前方目力可及,就还有十几名残兵还在拼死相抗!那些火焰黑烟背后更不知还有多少并没有成为这些行尸走肉的女真儿郎。可那些人身上是不是已经带着致命的伤口?就算拼了命将这些人救回来,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成为下一批尸变的伤兵。最后,这位统领也是狠狠地叹了口气,方才放下面甲。他从马鞍侧摘下狼牙重锤,一打马,带着身后十余铁骑提速冲了上去。
马蹄声若奔雷,一时压过疯嚣。
这十余骑铁浮屠几乎是霎时间便撞进了活人与死人的战阵。街巷战场不似城外野地,三五骑结阵冲锋,便是想躲也难以躲开。纵然那些军士身上或多或少披了些许甲胄,在这些疾驰的铁塔面前,也是聊胜于无。它们踏过活人与死人的身躯,如在城下那样,借着马力将那些疯狂却脆弱的行尸撞得四分五裂。这些零散的小股尸群根本不可能阻挡哪怕几骑已经提起速的铁浮屠骑兵!
一轮冲锋过后,身后已尽是些血肉残肢,再见不到还能站着的活人或者死人。可正待他们缓缓减速重整队列,打算再将那条街巷梨过一遍时,披甲的战马却突然长嘶着失控,进而整条街都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统领好不容易压住胯下战马,却依然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是周遭的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他身后的街道像一张泛黄的纸一样被撕扯开来,恶臭的黑烟从地缝中散逸出来——
“脚下!统领,留意脚下!”队列中其他的铁浮屠在一片纷乱中嘶吼,统领转眼一看,只见黑色的、触须似的东西如同舞动的蛇一样正不断从地底涌出来,而它们拼命地向两侧他甚至已经能感觉到,似乎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撕开大地,要从地底钻出。m.xiumb.com
“稳住!稳住”见到那些恶心的东西,统领只觉得心中气紧。他十五岁上阵杀敌,冲锋陷阵从未有片刻犹豫,可这一次他却真真切切地犹豫了。他越是拼命地想要稳住阵列,越是觉得自己心底那点怯懦难以抑制,最后怯懦变成了恐惧,恐惧变成止不住的哀嚎,当那难以名状的巨大阴影从地底叫啸着破土而出时,统领再也止不住,只是拼了命地抽打早已失控的战马,想要尽可能地远离那自地狱中冒出来的怪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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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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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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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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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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