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群探子和路护,也不去管会不会被那些行尸发现,自顾自地升起了篝火。他们已经入了这笼罩整个北安州军城的秘术大阵之中,秘术师若不现身,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突出幻境。索性围着篝火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吃了,顺道将那些陈年秘辛拼凑一下,似乎想凑成一副完整的拼图。
“桂清阁的人追了你三年?为什么后来放弃了?他们行事,不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么?”发问的是曹凛,这个汴梁密探头子找了个最靠里的背风角落坐下,看上去对这怪力乱神的事情倒是兴致盎然。
“不知道,他们开始三年的时候追杀一直没断过。什么下作手段都用,可后来不知怎么突然停了。那时候我被逼得混到了西军中讨生活,他们倒是派了个人当我军中袍泽,估计是想着看住我吧。那兄弟倒是妙人,上来就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和我处得挺开心,可惜在白沟河没了。”谢槐安啃着一张薄饼,他在这燕北孤城里说着过去的身世倒是也没了什么忌讳。那只黑脸小猫鬼头鬼脑地从怀里探出来,时不时地与他抢食,他也是乐得逗弄。不过他也是在这暖洋洋的篝火旁凑出了拼图的第一个角,“——你说皇城司当年也是忽然停止了追查?时间是十三年前?”
“嗯,差不多还真是那时候。我这也是皇城司中秘闻,不知真假。”曹凛拿着一张麂皮,细心地擦着自己的刀,好像要把刀上每一道纹路都擦干净一样。“有一两个老资格的都尉带我们吃酒吹牛的时候说的。十六年前,皇城司一队人马那一夜也杀上了衡山,带回一些东西。可他们非但没有受到封赏,反而直接下了狱。后来在天牢之中,他们陆续都发了狂,那样子就好像城下那些活死人一样,这些人陆陆续续死光差不多用了三年。那之后不久,便有皇宫中来的人将全部档案调走,此事之后再没了下文。所以,十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三年前,桂清阁内乱。”谢槐安也不卖关子,他一面逗弄着那猫,一面回答。“那个绵延两百多年的组织四分五裂,三四派人不知为了什么混战在一起,最后是名不见经传的夜子语横空出世,收拾余烬,再造了一个桂清阁。”
“嗯,听说过,汴梁城的夜阁主嘛,都说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曹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擦好一遍刀后,还会有脸去蹭一蹭那刀刃,看他那用情至深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照顾自己的娘子。
最后韩裳实在看不过眼,忍不住问道:“我说……曹将军。你这刀如此宝贝……可是有甚说法。”
“呵呵,也没什么宝贝不宝贝的。”曹凛被这么一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家里婆娘拿她的嫁妆给我买的,找汴梁城中最好的刀匠打的,说是我干这脑袋别在腰带上的差事,总得有把神兵利器傍身,可惜一直不得机会。刚才试着砍了几个死人脑袋,倒确实是吹毛断发,总算是没有被那刀匠骗了。”
他说的轻松,但却让众人一愣,随即黯然起来。他们出现在这北地,谁不是为了博一场富贵,让家里人过得舒服一些。如今自己孤悬在秘术阵中,也不知还能否生还。被这么一打岔,大家也不想再去追问十三年前的诡异,士气也伴随着沉默低落下来。
“汴梁城中商贩,谁敢得罪皇城司啊。”方文幽幽地插了一嘴,他这个探花郎反应尤其地大,似乎都要哭了出来。“可怜我还没有婚娶,便跟着你们糊里糊涂在这冰天雪地里送了性命。”
“探花郎,你这开过光的嘴真是忌讳什么说什么啊!”韩裳这些日子也与这些宋人混得熟了,听到这汴梁来的读书人这么一说,倒是不怒反笑,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他不似谢槐安那般一人浪迹天涯,唯一牵挂的李姑娘恐怕手里的银子比他还多,也不差他去养。再说,没了他的纠缠人家说不准还真能嫁入哪个燕地豪门的府上。
“送了性命到不至于,越大的秘术大阵,能维持的时间和威力便也越小。我们索性在这里等着,待这秘术散了,自行南返便是。”谢槐安听到了也是笑笑,他毕竟为桂清阁拼杀了许多年,如今是这队里最清楚秘术的人,清楚维持这秘术大阵需要耗费多少的精神力。如此贫瘠的北地,又怎么可能收集到这么多的秘法材料。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只是看了一眼曹凛和姚仲明,又补了一句:“当然,二位要是一意往北去找女真人的大军,我既然收了银子,也奉陪便是。”
“这时候还去找什么女真人的大军,把这等异像赶紧回报回去才是。”姚仲明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么多天来,他一直黑着脸,忠实不二地执行曹凛的命令,如今看起来竟然也生了退意。
“之前的异事暂且不论,你们就不觉得,这几天奇怪?这辽国覆灭以来,那么多女真人都压在了燕北,时不时就会南下打草谷,银术可的一支骑军甚至就在口外驻扎。可如今我们深入燕北八天了,除了古北口的那些马匪,谁曾见过一个活人?这些女真人究竟到哪里去了?不找到他们的踪迹,总归是心里没底!”曹凛叹了口气,他还刀入鞘,抱着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样子竟打算美美地睡一觉。
可他稍稍一转念,竟觉得一个疯狂的念头跳入了他的脑海里,而且正愈演愈烈:“——你说这桂清阁十三年前一场内战变得宛若再造,可是与衡山带回来的那东西有关?他们那一夜从衡山带回了什么?谢兄弟你既然在场,可知道一二?”
“那肉山一样的东西……被问剑阁烧成了灰。那些扑来的行尸,到白天也自己消失得干净,什么都没剩下。能被带得走什么呢?”谢槐安说着说着忽然顿了一下——他忽然反应了过来,桂清阁对他那三年连绵不绝的追杀究竟为何,他们并非是想要灭口,只是想用最激烈的手段,封住那些地底恶鬼在进入这世界的门!“——不,我们并非什么都没带走,我们本身就是收容那地底恶鬼的器皿——那一夜,我们从衡山带走的是如柳絮般飘飞的蛊毒!”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颤抖得变了样子。每个人都跟着沉默下来。周围人不自觉地向外围挪了挪,像是怕被那可怖的地底恶鬼给附了身,然后吃了脑子变成那等不死不活的模样。
“老谢你这从衡山下来都十多年了,白沟河的死人堆里都都滚了出来,不该有事了吧。”韩裳心有戚戚地握住了刀柄,他一紧张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去找自己的刀,仿佛握住这刀,便可以握住命运。可这群人里就他与这谢槐安处得时间最久,所以终于是他先忍不住出声问道。
谢槐安瞟了他一眼,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北边传来一声叫啸,贯彻天地。而伴随着这叫啸,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箭楼外那笼罩天空的大雪似乎渐渐散去,西边开始露出些许太阳的余晖,时间竟是已从清晨到了傍晚。他抓着自己的刀,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方文在身后嘟哝了一声什么,可是转眼间就被曹凛给打断了:“闭嘴!仔细听!”m.χIùmЬ.CǒM
——远方的天边传来号角和金鸣,听那战鼓雷动的声音怕不是得有几千人——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反应了过来——“女真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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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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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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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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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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