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雪大,我去拿把伞。”她当时披着件白色狐裘,像极了受惊的小猫,让这两个潜伏了很久的桂清阁暗探很是满意,可最好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模样出现。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能和他们一起品茶听曲有说有笑的女子,在这种时刻竟然还有如此戒心。她骤然发难,竟也如江湖杀手那样快如闪电——或者说,那就是闪电。轻薄的剑刃从伞柄中抽出,电光奔涌,根本没有给他们挣扎的机会就将他们麻痹住。只是望着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她终究是狠不下心来,最后时刻收了锋芒,用剑柄狠狠将他们敲晕过去。
也几乎就在同时,从大殿延伸到中庭激战,尘埃落定。
破碎的柴扉外,苏姨半跪在冰雪中、伤痕累累,可好歹还能向她示意自己无碍——纠缠了她们十六年的噩梦最终还是找上门来,或者……他们从未离开过。
“秘剑……”沈迟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作为桂清阁的“掌柜”,他太了解这些在兵刃上附着秘术作战的剑客,他们不似纯粹的秘术师那样脆弱,却会比纯粹的武士更加可怖——尤其是刚刚那雷霆一击宛若狂龙破空。他悄悄伸手摸向怀中想要去找他暗藏的短刀做最后一搏,可随即他便放弃了。最后只是剩下无奈地笑——十三年,他背后的组织竟然傲慢地以为这衡山孤女会是一个姿容姣好、被人保护的女子——简直是笑话!剑音琴韵最后的传人,就算性格再如何温柔,又怎么可能是个任人鱼肉的寞落花魁!
他们作为实际执刀的人,终是为这份傲慢付出了代价。如今他的底牌已经被打了个精光。六个人里只有自己还能站着,这时候再想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可笑他最初还幻想着只需要缠住那女人片刻,便能大功告成。
李墨染沉默着走上前,雷霆之剑直指沈迟。她虽然自小浪迹江湖,也跟着苏姨见惯了血雨腥风的搏杀,可毕竟不像她,杀人的时候能毫无顾忌。
“她那句话,说得倒是不错。这些事情,你确实面对得起。”沈迟呵呵一笑,扔掉了毫无用处的短刀。
“十三年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十六年来,你们从没有离开桂清阁的视线,”沈迟正视着那剑上跃动的光,据实以对。“衡山一夜惊变,门派一百三十人、合山中山下村民共计七百余人尸骨无存,只有你们二人冲杀出来,世间真有这样巧合?”
“什么虫草花?什么异变?这红叶寺里都是你的人?”李墨染的剑帖得离他喉头更近了点,这书生显然是知道什么的,可说起话来没头没脑,让她忍不住继续盘问下去。
“刺探情报的,正面对上到底还是差了点。”沈迟笑了笑,挑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回答。他刚刚倒是仔细看了看,这姑娘确实不似苏沐雨那般狠厉,地上躺着的老主持和小沙弥,虽然头破血流,但总算还能喘气——他觉得自己的小命似乎也保住了,而且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冰封的雪地忽然间颤抖起来,嗜血的藤蔓在雪地里潜行,在短暂的调整之后便化作锐利长枪,从四面八方发起了一次突击。鸳总算是从那柄软剑上挣脱出来,他拖着重伤的身躯挣扎到大殿门口,就看见自己这队人马竟然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匆忙之间这个秘术师也顾不上管这莫名冒出来的剑客究竟是何方神圣,便发起了全力一击。他委实是一个操作植物的大师,这冰天雪地里虽然不适合这些性喜温润的藤蔓活动,可在他源源不断的秘术催逼之下,这些杀人藤还是如蛇般舞动起来。琇書蛧
李墨染的反应也是极快——她不闪不避,将手中剑挽成一片缭乱的剑花。雷霆在她剑刃上狂躁地跃动,亮紫色的光华环绕她四周,和着凛冽的剑光,将那些刺来的每一根藤蔓,都用这恍若天劫般的暴烈劈了回去!那是夔牛的狂吼,召来雷电之怒!沈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片明亮的电光,他根本没有料想到这个冷漠沉静的女子会使用这样暴烈的秘术!秘术师难以避免会被自己所精研的秘术左右心绪,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如此冷峻地将这些狂烈的雷霆一道道释放出来!
而另一边,鸳咬牙苦撑。甚至再度催动秘法,让藤蔓化作绿海狂涛。他如此施为已经是在透支性命,可即便这样,那些如毒蛇般舞动的草木却还是破不了雷光电网编制的防线,这年轻女子的秘术修为让他不禁暗暗心惊。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李墨染同样也被惊出一身冷汗。秘术师不似武士,剑招在千年的杀戮中已经被凝练出了最高效的套路。可秘术方才积淀两百余年,它会附着在秘术师的精神上,如人一样千人千面。在到达极限前,永远也不会知道对方还有多少底牌。更何况,她也是第一次与秘术师对决。
面对这种奇诡的藤蔓,李墨染没有苏姨那样诡谲的身法和狠辣决心,只能靠着纯粹的暴力,将那些疯狂生长的草木瓦解。这些明亮的紫色狂龙梭巡在她周围,拱卫着她。这虽然是强大的防御,可却飞快地抽离着她的精神。她的周身充满着一股植物烧焦的味道,那些疯狂扑上来撕咬的藤蔓在这样的秘术面前也以同样的疯狂死去……
秘术师的对决到了这种程度,其实已经变成了纯粹修为的比拼,心底浩瀚的精神力成为秘术师们的筹码,催动着那些宛若神明的秘法对撞在一起。
鸳久攻不下,也横下一条心,将自己最后一点精神凝聚起来,收束那些落败的藤蔓。它们翻滚着汇聚起来化作一条粗壮的巨藤,好像是绿色的巨蟒。这狂涛一样的攻势瞬间一缓,李墨染愣了一下,却没有敢立时做出反击。
鸳冷笑一声,他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这个年轻秘术师的底牌。她虽然掌握着宛若天劫般的力量,但毫无经验,竟抓不住这样明显的破绽。然后,鸳毫不犹豫压上了自己从未示人的秘术。他强忍着剧痛一声狂啸,那巨蟒般的藤蔓尖端如花朵般绽开,不待对方反应,便如暴风骤雨一样喷射出密集的尖刺。即便是雷霆的护甲一时间也无法挡下如此之多的攻击,那电光在密集地劈出几道之后肉眼可见地开始暗淡下去,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女子已经被自己这一击重创,也许半个身子都已被那铁棘样的尖刺撕扯得支离破碎。
但他失算了,那些尖刺的确伤到了李墨染。可她却并非那些精神强大但躯体脆弱的纯粹秘术师。她是衡山剑音琴韵最后的继承者,师从潇湘夜雨苏沐雨。在那铁棘的洪流撕开雷电之前,她就已经反应了过来,以远超秘术师身手的动作侧身退却。而退却间,剑刃之上雷光大盛,恍若神明之鞭,又似煌煌天雷向着鸳所在之地当头斩下。
鸳这一轮奇诡的秘法施展完成,正是精神不济的时候,见此情形他也只是勉励升起几道藤蔓做绝望的防守。可草木的阴影又如何能挡雷霆之威?电光落下,草木破碎,最后时刻,他惨然笑了一下,对沈迟说:“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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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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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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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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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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