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施主,从何而来,欲往何处啊?”老主持倒是依然挡在门边,没有立刻放他们进门。这年月里,不将来人底细仔细盘问个清楚,他总归是不能放心的。
“从云州来的,那里已被金兵占了去。听说这燕山府地界在宋人治下,还算平静,想到这里来做些药材生意。却不想第一次进山就遇上好大的雪。大师,这燕京所在都是这般天气么?”身材肥硕的药材商人赶紧答道。
他说得到也同近些日子燕山府里谣传的消息差不多,女真人追亡逐北,将曾经不可一世的大辽涤荡了个干净。云州既破,那边有些心思活络的人到这里讨生活倒也在情理中。
“这大雪下得倒是突然,好几年不曾有过了。”老主持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嘴上慢慢悠悠地回答,身子一侧便放他们进来了。
可还没待他将寺门合上,又一位客人便已经来了,来人竟是一个穿着半身铁铠的军汉,那铁铠似乎是辽军制式的,只不过已经破损得厉害,不少地方的甲叶都锈了去。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欺身到了寺院近前的。此刻正一手抓住待闭合的寺门,力气大得像是要把这门板都掰碎一般。他眯着一双眼睛,透过门缝,打量着这里面的老老少少,戒心颇重。
老主持和小沙弥以为遇上了歹人,已经吓得战战兢兢不会说话。只有苏姨还算稳得住场面,款款分开众人走了出来,朗声说道:“这位壮士,既然来了便一起进来烤烤火、暖暖身子吧。大雪磅礴,前路难测,相逢何必相识。”
“前路难不难测,你一个女人,说了可算数?”来人带着浓重的河西口音,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接着又向里探了身子,并没有立刻就进来。他背上背着两柄剑,不是一般宋朝文人所爱的那种长剑,而是真正的战剑!脊背厚重,最适合刺击破甲,而看那剑柄上已然发黑的绑带,怕不是拿这一对兵器了解过多少性命。
“这位夫人说的算不算数我不知晓,只是你这军汉若是再不识好歹,我们可要关门了。到时这冰天雪地,你可真的前路难测咯。”沈迟忽然间插进来一嘴,怼得军汉没了脾气,他那说阴阳话的本事倒确实是汴梁文士中的上等水平,那军汉虽然脸色已经恼怒,可毕竟见这寺里人多,闹不清局面,终归没好发作起来。冷哼一声后,也就走了进来,还顺势帮忙拴上了院门。
“看今天这雪,日落之前你们无论如何到不了燕京了。”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这雪下了一夜又一天,却还是漫天飘洒,不见一点停的样子。老主持把众人领到大殿之内,匆匆地施了一礼,“老衲去给诸位施主找些能御寒的东西,大家在正殿里歇息一下,明早再赶路吧。”m.χIùmЬ.CǒM
“如此最好。”那个瘦高的药材商人冷冰冰地还礼,他说起话来,下巴上的纹路越发清晰,老主持才意识到那并非什么纹身之类的东西,而是血管,从下巴一直蜿蜒到脖子,像是水草的影子一般,令人心生寒意。
“多谢了。”穿着破烂铁铠的军士也拱了拱手,也不顾还想盘问一番的老主持,自顾自地便往里闯了进去。
老主持见这情形,也是一愣,转而便向身边的苏姨嘀咕道:“哎呀,苏夫人,你把那看起来便凶得紧的军汉放进来,若是他有什么歹心,可如何是好!你看看他那两柄剑,也不知道凝了多少煞气。”
“若是他有什么歹心,凭这一道风一吹都晃的寺门,可拦得住?”苏姨头也没回,扔下一句话便向厢房而去。
厢房在古寺的别院中,自成一方天地,老主持怕这两个女人生得美艳坏了他和小沙弥的修行,甚至还给她们专门修了一道柴扉。寺内众人倒是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及那个燕京城里曾经红极一时的花魁李墨染居然也在这寺中。乱世之中,他们这些弱势的人想得也是类似,只觉得万一有什么变故,多一人在暗处总归是能有个照应。
“外面又来了人?”李墨染早已听见外面的动静,一直等在柴门后。今日虽然没有风,可那雪却大得有些发邪,她不知立了多久,头发上已经沾了不少雪花。她的手里捧着一个锦缎包裹的长匣子,看形状像是个兵刃。别人恐怕不知道,她们却比谁都清楚不过。那里面是一柄软剑——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神兵,却曾在十六年前替她们斩开重重黑暗。
苏姨接过剑,轻轻一抖,那软剑便如灵蛇般游动出来,剑上细密的鳞纹在鹅毛大雪中反射着微微的光,经过十六年却依然锋芒如初。她随手挽了几个剑花,才真正松了口气。这些年来虽然东躲西藏,极力隐藏自己,甚至装作是青楼歌妓。可说到底她们依然是江湖客,只有手中拿着兵刃才觉得能够握住自己的命运。
“来了两个客商和一个军汉看着都不太对劲,早前那位姓沈的书生倒是不像有什么心机的样子。你多穿一点,若听到什么不对,跑就是了,不要管我……也不要回头。”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将剑绕收入鞘中。那剑身弹性极好,且轻薄无比,说是从西域传来的材料打成的。
二十年前潇湘之地,江湖上人人皆知有一位使软剑的杀手,剑招如鬼魅游蛇,与人过招时有会细雨入水的叮咚声。多少成名高手举兵刃格挡,往往格住了剑身,却防不住如毒蛇信子一般游动的剑锋——只是她终没有破了那位衡山掌门的剑音琴韵。
“汴梁来的书生本就是最大的不妥。”帮她紧了紧腰带,轻轻地提醒了一声,也不再多言。
她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孩,这么多年来又怎能想不明白她这位苏姨心中那点未了的情愫,见到了书生样貌的人,总免不了意难平。
至于跑——那个晚上,她已经跑过一次,可虽然逃过了那一夜的灭顶,却没逃过有杀手衔尾追来。苏姨在一路上护着她,与那些人很是硬碰硬地杀了几场,一直过了雄州进入契丹境内,那些人才缓缓退了去。这一次她若是丢下苏姨跑了,可就再没人能守在自己的身后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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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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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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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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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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