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裹着破皮袄的路护慵懒地靠在土墙边上,眯着眼睛养精神,等着往来的客商开价。这里是燕山府外最后一个驿站,也是大宋朝廷统治的极限。此去往北不过两日路程就能够翻过古北口,进入到女真人的地界。官道上,一只南边来的商队正从驿馆里吆喝着将牲口出来,明显是想在大雪封山之前往北去,换回珍贵的皮草、药材去博一场富贵。伙计们大呼小叫地往车上装货,精明的掌柜已经带着账房开始用老道的目光打量着这群明显是待价而沽的路护。从这里往前这段路最是凶险,要找一些路护,恐怕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如何?这些人可用吗?”掌柜约莫四十多岁,已经微微有些发福了,一张圆脸养的白白胖胖,眼睛里冒着的贪婪劲头,就和那些听说宋庭收复燕云后想要北上发财的商人们一样。
账房倒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哪怕穿着一身文士偏爱的青袄也遮盖不住满身的剽悍晓锐之气,想来不是当过边军就是常干刀头舔血的勾当,也不知是什么机缘混到了这样一个商队里。他默默地扫视了一遍这些路护,谁睁眼看他,他就直直地瞪回去,直到所有人将目光都从他的身上移开才轻轻地嗤笑一声,硬邦邦地回道:“能用,起码这几个人都是沾过血的,指不定里面还混的有辽军余烬。刚才我也问过这左近的几个老板,这几个人在这里干这活计已经有半年多了,口碑不错。”
“行,就他们吧,一人十两现银,护我们过古北口,总能少些麻烦。至于过了口,他们愿意跟着,我们也不吝银子。”掌柜笑吟吟地朝那些路护招了招手,然后便打发自己的账房去和这些燕云之地的汉子们讨价还价。他们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此次并非完全为了生意而来,因此对于银子也没有那么锱铢必较。ωωω.χΙυΜЬ.Cǒm
大宋官家从女真人手中赎回燕云之地已经快一年了,可仿佛是被白沟河一战吓破了胆,偌大个大宋却没有多少士卒抵近北地。只偶尔有些军使往返边地,让这些差不多已经寒了心的燕地汉儿还想得起来这是大宋治下。剩下的就是是靠着郭药师拉起来的常胜军在北边和残辽狠狠地碰了一场,才勉强保得了燕云平安。可燕云之地本就民风剽悍,这里原本是辽国的腹心精华之地,这连年的战乱下来,如今也残破的不成样子。燕地豪强们弓马娴熟,结寨自保,过不下去的时候也不吝去劫一道富庶的南方商队。最后这一程,找几个当地的路护,总是少些麻烦。
“都听见了!一人十两现银,护过古北口,至于之后的路,价钱可以再商量。我们是从汴梁来的桂清商号,钱庄票号遍布大宋,不用怕我们赖账。”账房拿着几块银锭站到这群慵懒的路护面前,说出来的话却是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像是南边来的生意人,不过却对了这群燕云汉子的胃口。听罢这群路护也一个个都笑着站了起来,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刀兵。
“一人十两,只用过了古北口。你们掌柜出手还真是大方。”一名扛着环首刀的路护迎了上来,他的破袄子外面还搞了一件烟熏火燎的皮甲,看上去像是在辽军里摸爬过的人物。“这等活计,兄弟们没有不接的道理。让你们掌柜的放心,这方圆百里的坞堡寨子都认得我韩家二爷,收了银子,定保你们平安过口。”说着他便咧着嘴伸手要从账房的手中接过银锭。
谁料那账房手一紧,被他握着的银锭竟然纹丝不动。显然是不满这韩二爷的做派,想要争一口气:“掌柜说了,先付一半,剩下一半等过了古北口一次结清。”账房先声仍旧是直着眼瞪着这群路护,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硬邦邦的,让人听了颇不舒服。
韩二爷碰了这一道,知道自己手上力气比起这个呆呆的账房还是有差距,索性忍了这个暗亏,只是嘴上一点也不跌份,狠话放得依然顺溜的很:“好,就依你们!过口之后,只要钱给够,去哪里我韩某人都奉陪。不过要是敢赖老子的卖命钱,就别怪兄弟们翻脸无情。这燕地山高皇帝远,就凭你们这十几个伙计,哼哼……”
“老韩。”韩二爷的边上,一个看起来清瘦的路护凑上来,他同样胡乱裹着一身破旧的皮袄,腰间悬着柄窄背长刀,看起来倒不像是什么狠角色。只是那刀柄黑红色的缠把凝住的杀气,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账房瞟了一眼就知道,那样的颜色,只可能是经年累月的血凝在了上面,这把刀下,不知攒了多少亡魂。
“老韩,我这回只跟过古北口,后面的路我就不跟兄弟们一起了。你知道——”男人说着看了一眼账房,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这个商队,味道不对。”
韩二爷闻言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却也没有声张。这年岁能在燕北这片残破土地上讨生活的,谁不是刀头舔血滚过来的,活着的人里就没有蠢人。他豪爽地笑着一把搂过那个男人,嚷嚷地半条街都能听到:“怎么,又该去燕京城的红叶寺听你那位李姑娘弹小曲?好,到时候哥几个攒够了银子,都借给你,让你去买那位李姑娘的芳心!”而旁边的路护们也是爆发出一片善意的哄笑,似乎都对这个带点荤腥的玩笑了然于心。
账房趁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群路护,他们也就五个人,可是收拾起来不用人呼喝也井井有条,似乎凑在一起干这个活计已经有一段时间。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这群路护手里的刀兵。除了堪称神骏的北地骏马之外,马背上竟挂满了五花八门的武器。中原镖局很少用上的弓箭在他们这里人手一张,破甲锥、流星锤这样对付甲士的砸击兵器也多少有些,甚至还有三匹马驮着甲包、挂着骑战用的长兵,看起来竟然比大宋那些不堪战的轻骑更为精悍。如果不说破,说这群人是辽人名扬天下的远拦子轻骑他都敢信。
“这是一半的定金,都是现银,你们自己分吧。”账房的声音还是硬邦邦的,听上去像是冰坨子落地的声音一样。他说完把银子往韩二爷怀里一塞,便转头帮掌柜去收拾那支将要北上的商队去了。二十五个伙计,大半像是新手,赶着四辆大车,被呼来喝去地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堪堪启程。连带着他们刚刚雇的五骑路护,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在初冬的暖阳下向北方的重重山影进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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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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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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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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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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