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光线昏暗,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外面的光根本透不进来。
连灯都没开,韩司穆就这么颓然地坐在地毯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支撑,跟丢了精气神一样。
刚刚,他又梦到她了。
梦见他们在七夕那天,一起去坐了摩天轮。
小姑娘坐在他旁边,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特别害羞。
他也不敢乱来,只能挨着跟她一起坐,等着摩天轮慢慢上升至高空,最后停在最高点。
韩司穆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吓到黎雪,所以动作放得很慢很慢。
两人的距离靠近时,他还能闻到她身上的甜香。
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
越是喜欢对方,越是会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都是甜的。
她很甜。
少年努力想让胸腔内的那颗心平复,可惜怎么都做不到,隐忍得喉结都在滚动。
他凑得很近,她的脸颊也近在咫尺。
可正要亲上去的时候,黎雪的身影就消失了。
睁眼却是一片黑暗。
和,满心的怅然若失。
韩司穆自嘲地笑了一声,捞起旁边的酒瓶喝了一口。
借酒消愁,愁更愁。
屋内的门被人撞开,刘睿进来时还“卧槽”了一声,借着外面走廊的灯光好不容易才看清里面的人。
刘睿赶紧走了进来,将韩司穆手上的啤酒一把拿走,骂道:“韩司穆,你干嘛?打你电话不接,发你微信不回,结果在这里烂醉?”
韩司穆皱了皱眉,“别吵。”
刘睿一脚踢开了旁边还没开的酒。
“你成年了吗你?这就喝酒了?”
韩司穆慵懒地抬眼看过去,朝刘睿招了招手,“还我。”
“喝什么喝!”刘睿将所有的啤酒都收起来,“你说你成年了吗?没成年喝什么啤酒?”
韩司穆不耐烦地看过去:“早就成年了。拿过来。”
刘睿没听,“你说你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被拒绝了就去再追,有什么大不了的。”
少年没有说话,嘴唇微张着,上面沾着水光,神情却颓废不堪。
他无奈地轻笑一声,将脸埋进了沙发里。xǐυmь.℃òm
第一次心动,第一次心碎。
——都是那个叫黎雪的女人给的。
结果这个小坏蛋,一走了之,连个回音都没有给他留下。
高考结束后,他翻遍了整个南淮,动用所有关系找到了她的家,结果一个人都没有。
微信电话全部没有人回复,高中同班的同学也对她的行踪一概不知。
她就像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刘睿将窗帘猛地拉开,阳关直射进来,一下子将韩司穆的脸庞照亮。他连忙眯了眯眼,用手挡住,黝黑的眸光被光照得越发深邃。
因为熬了好几天,韩司穆倦懒地抬起眼皮,下巴也冒出了新的青茬,看上去反而更有男人味。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旁,手臂搭在膝盖上,又伸脚踢走旁边的空酒瓶,再次仰头靠在沙发上时,眼眸无光地看着天花板,喉结上下滚动着。
刘睿看着他,无奈道:“好歹你现在也是个大学生了,新的学校,新的开始。干什么只惦记着高中的一个同桌?再找就是了。”
“找什么?”
韩司穆的嗓音被酒晕染过,反而变得更加低哑醇厚,也给他平添了一股野性,缓声道:“都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如果她是我的肋骨,那为什么——”
少年哑声轻笑。
“她把我的心也给挖走了?”
刘睿听着,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韩司穆懒懒地从地上站起,将地上的空瓶踢走,嘲弄地笑问道:“你要不教教我,怎么才能找到她?”
“......”
“韩司穆,你也是够痴情的啊。”刘睿叉着腰,“至于嘛,大把女生喜欢你,你就一定非要她?”
韩司穆在地上捞了一罐新的啤酒,随手往桌子边缘上磕,瓶盖就打开了。
刘睿连忙伸手阻止道:“喂,你还喝!你都喝了多少瓶了!”
少年别开脸,罐了好几口进去后,又痞笑问:“你来找我做什么?该不会是找我喝酒的吧?”
“......找个屁!”
刘睿将一份材料递给他,“你爷爷让我转交给你,说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出国。”
“......”
韩司穆那双漆黑的眼眸亮了一瞬。
他赶紧伸手接过,三两下将文件封面拆开。
“不用看了,我已经帮你看过了。”刘睿道,“结果就是黎雪根本没出国,而且还在南淮。”
韩司穆眼眸微垂,“我知道。黎雪的高考成绩远超重本线,加上减分优惠,上南淮大学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她没来填志愿。”
刘睿拍了拍他的肩,“再找找,人在南淮肯定能找到。”
韩司穆颓然地闭上眼。
“你爷爷那边说了,他会帮你查人在哪里,但是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就说放弃保送。”
刘睿追着道:“你爷爷还说了,你不许为了她毁掉保送协议书。”
韩司穆没理他。
“上了大学,接管企业。四年之内不许找她,四年之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然......”
刘睿声音低下来,“你爷爷肯定要将你送去我爸的部队里了。”
刘睿的父亲是上京的一级军官,祖上跟爷爷都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军人战将,两家从小就是世交。
要是真去了部队,他就要离开南淮前往上京,那就连找黎雪的机会都没有了。
韩司穆紧紧地盯着刘睿。
刘睿连忙做出一个护住自己的姿势,“别这么看着我,这可是你爷爷的原话。”
“知道了。”韩司穆轻攥拳头,“不就是不想让我找她吗。”
“我不找她,只要让我知道她在哪里就好。”
刘睿看不下去了,“兄弟,别这样了好吗?你这样,我看了都难受。”
韩司穆重新坐回到位子上,懒散地从鼻腔里轻哼出一声,带了点漫不经心。他摇着手上的啤酒瓶,又灌下去好大一口。
“你走吧。”
他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告诉爷爷,我迟点会去找他老人家。”
刘睿还想说什么,却见他转过身,一副拒绝再听的模样,便没再多说,跟他道:“那我走了啊。”
韩司穆侧躺在沙发旁边,长腿微曲,歪头笑了声,“走吧。”
声音慢慢低下去。
“我要睡觉了。”
刘睿看不惯他这个样子,轻叹一声,“振作啊,韩司穆。”
门关上后,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四周也安静下来,唯有几个空酒瓶在地上发出隐隐的轻响声。
韩司穆把玩着手上的空酒瓶,颓然地看着前面。
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连忙起身,拿了件皮夹外套就出去了。
学校旁边的宠物店大开,正值工作日和上学日,里面的客人很少。
店员百无聊赖地整理着小动物的橱窗柜,将那只胸前有撮白毛的小金毛抱了出来。
少年急忙跑过去,问道:“你好,这只狗要多少钱?”
店员抱着金毛狗狗,看向他道:“三千。”
“行。”韩司穆拿出手机,“我要了。另外给我来两袋狗粮,笼子之类的,我第一次养。”
店员见他这么爽快地支付了,连忙交代道:“这只金毛还不足一岁,男孩子,基本的驱虫、体检和疫苗都做过了,健康状态也是很好的。”
金毛狗狗醒了,睁着两只黑不溜秋的大眼睛看着韩司穆,舌头也慢慢吐了出来,看着就像在对他笑。
韩司穆看着它,一瞬间突然想起了某个小姑娘那双看得专注的眼。
也像这样,眸中含着光。
他接过金毛狗狗,像是无师自通一样,双手很容易就抱稳了它,还掂量了一下它的重量。
怪不得黎雪会喜欢它。
这小金毛真的太乖了,趴在人的身上不吵也不闹,还低低地吟了两声。
韩司穆忍不住摸了摸它身上的毛茸茸,小金毛舒服地叫了一声,蹭了两下后转头看它的新主人。
他摸了摸狗狗的耳朵,轻声问:“叫你沐雪好不好?”
金毛狗狗呆呆的,听到这个名字时却将舌头吐了出来,两边的嘴角咧起,像笑了一样。
一人一狗互相对视。
少年脸上的阴郁和低落一扫而空,眉眼间都充满了笑意,他将金毛狗狗抱在身上,伸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背。
连店员也笑了,“它跟你好有缘分。其他客人都嫌它太凶了,整整半年都卖不出去。但是你将它抱起来都没事,它应该很喜欢你。”
韩司穆也勾了勾唇,“我喜欢的人看上的。”
店员惊讶,“那你喜欢的人,今天没有来么?”
“......”
狗狗在韩司穆身上挣扎了一下,突然就朝店员狂吠,特别凶,跟刚刚奶萌奶萌的样子完全不同。
韩司穆连忙安抚地拍了拍,没回答,伸手接过狗笼和狗粮,低声道:“先走了。”
店员朝他点点头,表情还有些心有余悸,“谢谢惠顾。”
金毛狗狗安静下来,奶奶地往韩司穆脖颈蹭去,低低地叫出声,像是撒娇,又像是讨好着。
“小乖乖,你还有一个女主人。”韩司穆轻声跟狗狗道,“但是,她抛弃我们了。”
金毛狗狗眼睛瞪圆,懵懵懂懂的。
“你说,要是带你回家后,她会主动来找我吗?”
小耳朵开始蹭他的眼睛。
韩司穆拍了拍狗狗的背,脸上出现了笑意,“回家吧。”
-
大学的生活枯燥又无味。
韩司穆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大一,终于在期末的那天,从刘睿口中知道了新的消息。
“黎雪好像在准备重新高考了。”
过去一年,韩司穆变得更加成熟冷冽,身上慵懒倦怠的气质不改,但是浑身上下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穿上前往公司的西装,身形颀长地站在镜子前打领带,声音清冷道:“嗯,连复读机构的人都很惊讶。她当时为什么会放弃重本线的成绩,选择复读。”
“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能去找她。”刘睿提醒道,“你爷爷希望你尽量接管企业。所以这段时间,我要跟着你一起在公司里实习。”
韩司穆将领带打好了,点头,“知道了。”
他突然转身看向刘睿,“帮我,可以吗?”
“......”
刘睿知道,每次他突然用这句话开场,准是因为黎雪的事情。
他立马心领神会道:“帮你留意一下她去了哪里对吧?我知道,能打探的我都打探了。但是你同桌像会失踪术一样,处处留个心眼不让我们发现。”
“——明显就是在躲你。”
韩司穆没说话,拿上手机和外套,跟着刘睿一起出去。
他知道黎雪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一直以来都是。所以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惯着她,迁就着她,顺着她的心意尽量不去打扰。
沐雪咬着小玩具急匆匆地跑过来,依恋地蹭着他的小腿。
少年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想出去玩?那跟我一起去公司。”
金毛叫了一声。
刘睿轻啧,“你公司的员工都说你爱犬如命了,每个星期都要发照片到朋友圈里。”
韩司穆这个从来都不发朋友圈的人,却为了一只狗,每个星期,甚至每天都像打卡一样,在朋友圈里发狗狗的照片和视频。
公司的员工都在调侃,说他不像集团继承人,倒是像个宠物博主。
他却置若罔闻,发完朋友圈后总会习惯性地@一个人。
——@黎猪猪
无人回应。
就这么坚持到了第二年的九月份。
韩司穆升上大二,同时还成为了集团总经理,带着整个团队完成了年营业额两亿的目标。
他人还在开会,拿着文件正在复盘上周的运营情况,厉声地训斥着团队的人。
整个会议室里噤若寒蝉,团队同事对他又怕又服,又不禁对他这副认真工作的模样所吸引。
尤其是公司里的女同事,为了吸引韩司穆的目光,散了会就开始逗小沐雪。
结果金毛狗狗一点都不搭理她们,呲牙咧嘴地发出低吼,甚至还不让其他女人接近韩司穆。
小狗脸都皱巴巴的,凶得用爪子拼命刨办公室的地毯。
韩司穆无奈又好笑,连忙摸了摸它的头,“你这只小狗狗,是不是在帮她盯着我啊?”
金毛被摸得不敢凶了,趴下时还抬起眼皮看他,表情中带了点小得意。
他摸了摸它的小狗头,嗤笑了一声,“你跟她还真是一模一样,都是小坏蛋。”
狗头上的毛都被他揉皱了,金毛狗狗还浑然不觉,吐着舌头将脸往他小腿上蹭,听着它主人声音低低地问:“不知道另一个小坏蛋......”
韩司穆贴着它的耳朵,“现在有没有想我?”
“......”
“她会想我吗?”
金毛打了个响鼻,吐着舌头朝他笑。
***
或许,有句话应验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韩司穆再次见到黎雪时,是在大二上学期。
那时正值新生入学的日子,整个大学城欢声笑语的,学长学姐们等在校门口,正准备迎接新生。
韩司穆一向不关注这些事情,结果这天却被刘睿拉着过去,“我发现了一个人,不确定,想要你帮忙看看。”
他皱眉,“你别跟我说,你又发现哪个小学妹好看,我没那个心情。”
“确实好看。”刘睿停下,“所以要你帮忙看看。”
他甩开手,冷声道:“不去。”
“喂,你喜欢的那个人......”刘睿道,“可能在这里。”
韩司穆连忙回头,“在哪里?”
“对面的南淮财经大学。”
说完,少年立马跑了过去,转眼间人影就没有了。
过去整整一年了。
韩司穆终于在大二这一年,看到了刚上大一的黎雪。
黎雪瘦了很多,身上穿了一条纯白的裙子,头顶依然扎着高马尾,走起路发尾一摇一晃的。
她好像比之前更漂亮了,气质也少了许多稚嫩。
只是脸上的笑容少了,看上去表情有些冷漠。
有学长过去帮她,被她婉拒了,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后来,她在一个女同学面前停下,言笑晏晏地走进学校里。
那个女同学很眼熟,好像是以前高中班上的。
韩司穆快步跑过去,却听到刚刚被拒的那几个学长道:“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却那么冷,我就想去勾搭一下都不行,真难搞。”
“这种女的就是表面矜持,要是到了床上,你觉得她还会这么......”
转瞬间,那个学长就被一拳打到地上。
韩司穆擦掉拳头上的血迹,过去将那个学长抵在地面,一拳拳地挥过去,底下的人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周围的人吓得惊呼,连忙围聚过去阻止。
他不知道的是。
在这时,黎雪也转头看了过来,只看到一圈的人围在一起,嘴里劝着“别打了”,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韩司穆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狠厉的模样。
所以在刘睿及时赶到并将他拉开时,少年当场赔了医药费,没有任何辩解,转身就走,剩下的让刘睿负责扯皮。
少女的身影渐远,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里。
韩司穆却头一次觉得,心里空缺的那一块被人补上了。
这一年多来以来苦苦寻觅的绝望,也好像被甘甜雨露滋润了一般,密密麻麻地纠缠着、安抚着、满足着。
只一眼,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献出所有。
......
当晚,韩司穆用尽所有手段,将黎雪的专业、班级和联系方式拿到手。
面对她的新号码,他却完全不敢去添加。
犹豫了两个小时。
他也像是如梦初醒般,故意用另一个手机号码拨打了黎雪的电话。
对面响了几声就接通了。
“喂,您好。”
那个在梦中魂牵梦萦的声音,终于活生生地再度出现在耳边。
太久没有听到黎雪说话的声音。
所以在她开口的那一刻,韩司穆突然愣了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黎雪在对面那头轻声问:“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韩司穆顿时回神,支吾道:“......同学,你买不买房?”
“......”
两边顿时安静下来。
一秒。
两秒。
韩司穆闭上眼。
这是什么蠢问题......
对面冷冷地回了一句“不买”,随后立刻就挂断电话。
“.........”
韩司穆张了张嘴,眼睛看着前面。慢慢地,他又笑出声,莫名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似的。
不过也好。
小姑娘现在还挺警觉,也不担心她被其他男生拐走了。
失而复得的心情难以言说。
他拿着手机,一遍一遍地将她的手机号码输进微信。
在弹出来的界面前停留了很久。
始终不敢点下去。
最后,直到太阳升起,窗帘外透射进几道阳光。
少年却亢奋了一晚,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上午上课下午回公司,晚上就拉着沐雪拍朋友圈。
一如往日地@黎猪猪。
虽然他也知道,这个账号可能已经被某人抛弃了。
但是从今天起,再也不是无望的等待,再也不是无法得到慰藉的期许。
哪怕她现在没找他,但至少他知道她人在哪里就好。
知道她依然平安健康就好。
学业和公司业务上越来越忙碌。
韩司穆让刘睿帮忙盯一盯,自己一有空就跑到隔壁的财经大学。他还借了一张学生证,从此出入自由。
一个星期下来,他对那边的路比在南淮大学的还要熟悉。
这次他没敢靠近,只能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像个窥探者一样,躲在角落里,偷偷地跟着她。
心痛,但又满足。
看着她天天泡图书馆,看着她利用空余时间去兼职打工,看着她慢慢融入大学生活,人也从开学时的冷漠疏离,到后来的开朗活泼。
跟着她过完了整个大一。
韩司穆也进入了大三,开始完全接手公司的业务和股份。
权力和责任越来越大,所有的时间都要围绕着公司转。
偶然间看到黎雪跟一个男生走得很近,他以为那不过是普通同学关系,可当他们总是形影不离,又时而言笑晏晏的时候。
那一刻,韩司穆是真的慌了。
他一直深爱着的那个姑娘,已经到了能谈恋爱的年纪。
刚好身边就出现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不是他。
韩司穆特地去打探了一下,知道了那个男生的名字,知道他跟黎雪是同一个专业,也知道那个人是她的学长。
黎雪跟那个男生的关系,就好像曾经的他们。
心脏隐隐作痛,嫉妒也让他整夜整晚都睡不着。
韩司穆甚至有过冲动,想要立马出现在黎雪面前,将她带走,一辈子藏起来,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但是,那一年。
他的父母突发车祸,离世了。
-
办完父母的后事,少年也真正蜕变成了一个男人。
韩司穆褪去了少年时穿的各种T恤,只留一身西装革履,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更加内敛成熟。
恰逢此时集团遭遇财务危机,韩司穆向老师请了假,一个星期三处飞,忙得连饭都吃不上。
等他回来后,刘睿告诉他,黎雪已经跟那个男生一起去实习了。
韩司穆当然知道,任由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他们可能就真的成了。
所以他连夜赶回南淮,决定亲自去看一眼,如果有必要,他也不介意冒着被老爷子封禁在部队的风险直接出面。
直到听见小姑娘笑着跟友人道:“没有,他是我学长,我们在同一个创业小组而已。”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韩司穆低笑一声,心里实在开心得很,当天还买了一盒巧克力托黎雪的室友送过去。
听她的近况挺好,也确实没谈恋爱,他这才安心地回公司。
之后。
他大三,她大二。
他大四,她大三。
集团运营慢慢步上正轨,韩司穆正式从副总裁晋升成为总裁,掌管了整个集团的所有事务。
在他的运作下,一个个危机也变成了转机。
人人都说,韩司穆就是个商界天才。虽然还只是一个大学生,但却将商界的一大帮前辈耍得团团转。
这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他听后只是淡漠地笑了笑,让刘睿打发掉送上门来的女人,转头就回学校继续完成学业。
只是当韩司穆将身边的杂乱都尘埃落定时,他却看到黎雪跟那个学长合伙创业。
两人越走越近,近得再次让他妒忌、发狂。
明明那个人,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应该是他的!
韩司穆心想着四年之期已到,哪怕是放下所有,他也要去找她。
于是那天,他拿上巧克力和自己亲手制作的鲜花去找她。
却看到了那个男生,将哭得厉害的黎雪搂在怀中,轻轻拍小姑娘的背安抚着。
宛若一对热恋情侣。
高中三年,他只看见黎雪哭过一次,那次是因为他的手受伤。
这次,他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哭得那么厉害。
但比起自己的心碎,他更心疼她的眼泪。
知道黎雪创业遇到了麻烦,所以他利用自己在商界的地位和人脉,在背地里替她疏通人脉,联系天使轮投资解决了她的财务危机。
默不作声地做完了这些。
赶在国家法定参军年龄的最后一年,韩司穆悄悄藏起了心痛,自行跑去参了军。
他知道自己是在逃避。
逃避那些他不想看到的画面,逃避去想黎雪跟那个男生有多亲密,也逃避自己等了那么多年,却依然等不到那个人的结果。
进了部队,韩司穆玩命训练,玩命晋升,天天早起晚归。
只有累到无力去思考的时候,他才不会想起她。
刘睿都快急死了,一个个电话打过来,“你小子不会真到部队里干了吧!我爸说你这段时间命都快不要了。你小子是疯了吧?”
韩司穆站在部队的电话机旁,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的旧座机。他只是低头笑了笑,问了声:“她最近还好吗?”
“每次我好不容易给你打电话,结果你第一句就是问她。”刘睿在对面喊道,“我可太伤心了!”
褪去了年少青涩的男人没有说话,低低地“嗯”了一声,听刘睿说“她都好”,便心满意足地说了句“挂了”,转身跑回部队。
宿舍里,其他人都趁着休息空隙闲谈着。
当看到韩司穆回来后,他们笑问:“老韩,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少年翻身上床,“嗯”了一声。
他们都凑过去,“怎么样?漂亮吗?有没有照片?”
韩司穆靠在枕头上,嘴角扯出一抹疲倦的笑,用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地方,“在这里。”
他们“切”了一声,继续笑着闲聊。
“退伍后,是不是打算将她娶回家?”
“哎哟,你没看到人家老韩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这么恩爱,肯定的。”
“老韩,摆了喜酒记得叫上我们。”
韩司穆翻了个身,没再理会他们。
第二年,韩司穆最终在爷爷的强烈要求下,选择离开部队回到南淮,重新接管起公司的业务。
在参军的这段时间,他也没落下,一直通过刘睿掌控着集团里的情况,所以回归后立马铲除异己,调整了整个企业的发展战略。
韩穆集团在他的带领下走上正轨,势头也越来越猛。
掌权人韩厉也正式退任,将董事长交给当时年纪二十五岁的韩司穆,授予他绝对的权力。
行业里不少人为了接近韩司穆,特地安排了家里的千金小姐接触他。
于是家里安排了相亲。
韩司穆也有过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去试试,或许其他女孩也适合。
但兜兜转转。
徐章的一个微信,立马将他的这个念头打消了。
徐章:【老韩,这周六来不来同学会?大家都很想你。】
韩司穆:【不来。】
徐章:【来嘛!黎雪这次也来,你们这对同桌可不能缺席。】
同桌。
这个词太久没听到了。
黎雪。
这个名字又太熟悉了。
男人的脸上头一次露出茫然和无措的神情。
他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回了个“不去”,结果下一秒就后悔了。心脏开始一阵一阵地揪着疼。
熟悉的心痛又回来了。
韩司穆认命地闭上眼。
那晚,他还是去了同学会。
太放不下一个人,最容易情不自禁地做出一些不像自己的举动。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站在天台顶层,班长徐章问他:“过去七年了,你还喜欢她吗?”
韩司穆将烟漫不经心地叼在嘴里,原本平复下来的心脏又被徐章的这句话给刺痛。
他轻笑,“早就不喜欢了。”
违心的话说出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烟头烫到指尖,男人也不觉得疼痛,只觉得心痛。他落寞道:“她都有男朋友了,我还去打扰做什么?”
徐章疑惑道:“黎雪亲口说她现在单身。”
“......”
单身......了吗?
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是吗?”
徐章好笑地拍了拍他,“就你吧,身边连个女人都见不着。”
韩司穆感觉心脏更痛。
是啊。
因为一直在等她啊。
“喂,暗恋十年的人现在还单身喔,追不追?”
有一瞬间,韩司穆思绪停了下来。
她还单身着,追不追?
追不追?
追不追?
韩司穆头一次看到自己的怯懦和害怕,可是潜藏的那份悸动和期待,更是将他所有的理智都吞没了。
为了那个人,他失落过,颓废过,也绝望过。
恨自己怎么做都无法忘记她,却依然做不到放弃。
无论多么骄傲,最终都只能败在她的手上。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
心甘情愿地为她沉沦。
直至一生。
【全文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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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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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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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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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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