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仅是宋刀之子海安对徐行私底下的报复,这报复是子报父仇,天经地义。
然而。
若是多了任元瑞这一道私旨。意义就不同了。
被任元瑞视为「传承宗门仙脉」的徐行被迫远走宗门,成了门派弃徒,又被海安如此报复.....。
若说这其中,与现今飞羽仙宫的高层没有一点关系,谁人肯信。
内乱,断掉师徒一脉寒素弟子的希望还不算完,现在竟然连继承宗主法脉的嫡传弟子,都要赶尽杀绝.....。
甚至撅了坟冢.....。
这样的宗门,还能算是正道门派吗,名门正派吗?
凡俗朝代更迭,被迫禅位的皇帝,都能当个安乐侯,享受一世富贵。
「徐行......」
阮白眉咬牙切齿。
他城府再深,处事再老道,但也经不起徐行这样的逼迫。
仙旨一露.....。
倘若是真的。
他的仁义,他的法统,他的一切都尽数成空,成了他人眼中的笑料。
「悔未杀海安。」
另一边,海家道君亦心生悔意,暗自懊恼道。
海安于他,于飞羽仙宫,不过是一个小角色,随意就能打杀。
之所以不杀海安,是因为他们不认为徐行有能耐,敢挑战海家这一枝繁叶茂的修仙世家,并且与飞羽仙宫这一上教为敌。
换言之。
在海家及飞羽仙宫看来,一个区区的元婴道君,还不值得他们「奴颜婢膝」的去讨好.....。
上教有上教的骄傲。
修仙世家有修仙世家的傲气.....。
只是......不曾想,徐行的心思竟如此毒辣,竟刻意引导,将海安的私仇上升到了飞羽仙宫内乱后的内部问题.....,直接动摇了飞羽仙宫根本.....。
「徐行将书信送至海家,看似言辞恳切,真情流露,让我海家处置海安.....,但实则是算准了我海家会维护海安......」
「为今日发难做准备。」
海家道君脑海回想这数月来发生的诸事,脸色逐渐转为阴鸷,眸中生起了杀意。
积小势为大势、步步为营的算计,以及自身的资质....。
他有直觉,若不尽早杀徐行,扼杀这个飞羽仙宫曾经的亲传弟子,他们海家和如今的飞羽仙宫恐怕距离丧亡之日就为时不远了。
「三日时间......足够了,请动龚世叔或者迟世叔,前来剿杀这个祸患.....」
海家道君忖道。
尽管他此时恨徐行恨得牙痒痒,但也不得不承认,徐行的实力绝非一般元婴道君能比。ωωω.χΙυΜЬ.Cǒm
元神不出,徐行这种十大掌教级别的元婴道君,绝对足以横行天下。
对于掌教级别的道君。
各派都有共识。
除非有一掌之数以上的道君,提前布置阵法,布下天罗地网,合力围杀.....。
不然的话,掌教级道君即使不能力敌这些道君的合力,但以神通秘法逃走,还是极为容易之事。
···.··
········
南华派,山门前。
伴随着不虚子念动仙旨的话音一停,各派修士震惊之余,亦紧闭了口舌,不敢在此刻出声,以免被飞羽仙宫这一上教敌视。
氛围.....瞬间静谧了许多。落针可闻!
阮白眉的驳斥,更是让在场的众修心头咯
噔了一下,小门派的修士更是担忧他们听到了这惊天秘事后,会不会被上教灭口。
就在小派修士惴惴不安的时候。
这时。
又有人开口了。
不是补天教之人,也非飞羽仙宫之人,而是刚才声援徐行、立誓力除魔修的天海师太。
「飞羽仙宫是上教,我金光寺只是小派,按理说,贫尼不敢多嘴,但.....掘徐氏皇陵之事,既然为真,那么飞羽仙宫为何不尽早处理此事?」
天海师太念了声佛号,杵了一下手中的降魔杵,开口问道。
适才海家道君以此事为子为父报仇的名义遮掩了下去,她虽是正道修士,却也不好对此事再多嘴。
毕竟这件事是飞羽仙宫内事。
然而,在不虚子念了任元瑞所给的暗旨之后,这子为父报仇的天经地义,也不见得有那么「天经地义」了.....。
她有了可介入的点。
「任宗主的暗旨是真是假.....,三日后,等徐教主拿来后,我等各派自会知晓.....」
「不过海安被贵派庇护之事,应做不了假。为父报仇,天经地义......,但谋害同门,却也是各派不容之事.....」
「况且宋刀与徐教主之争,任宗主早就定下了决断,由宋刀去做徐行的磨刀石,孰胜孰负,一代人解决即可。」
「海安为父报仇,情有可原,只罪及其一人,不涉及亲族,那便是宗门宽恩了.....」
天海师太扫了一眼飞羽仙宫的众人,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飞羽仙宫内乱,致使师徒一脉失权,世家得利,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早就不得各派人心了。
这天下各派,到底还是师徒传承占了主流,多于修仙世家的血脉传承....。
只是各派念在上教势大,不欲与之为敌,所以才没拿此事去做文章。
「有劳天海师太秉持公义,操心此事了.....」
「此事涉及我派内事,阮某本不欲在外界多言,但今日事发突然.....,.我派却也不好过多隐瞒,以免各派误会了。」
阮白眉恢复了镇定,他深吸一口气,对围观的各派众修拱了拱手,沉声说道:「宋刀之子海安做下错事,我派虽欲决断,但徐教主出走门派多年,不在宗门,难以公审,故....此事一直搁置,未有明断.....」
「不过阮某保证,海安之罪绝不会就此姑息,我派.....会给徐教主一个答复.....。」
「适才是海家的道君出口,护海安心切,所以才让师太误会了。」
他说到这里,就止住了嘴,环视四周,将在场的众修,一一扫了一眼,然后保持了沉默。
被迫证明清白?
这是正道小门派该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上教做了?
一般来说,阐明此事缘由,不让其他门派找到攻讦的点就行了,更多的,类似飞羽仙宫这等上教,没必要去做。
但.....今日不同......
徐行带给阮白眉的压力太大了。
他不得不借处理海安的事,给徐行释放「求和」的讯息,从而缓解任元瑞暗旨给他带来的一系列压力......。
与徐行为敌,
在徐行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他不见得能胜。
暗旨的真假,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若无暗旨,当年的徐行何必远离宗门,被迫离宗。
话音落下。
周遭,刚才被天海师太打破的沉寂,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众修瞬间噤若寒蝉。
纵然他们听出了阮白眉话中的示弱之意,但阮白眉的警告之意,却也极为明显,这时候多嘴,绝对会被阮白眉记恨,到时候是生是死,就不见得由他们了。
「如徐教主所说一样,阮少宗主果然与飞羽仙宫的其他修士不.一样,处事公允......」
「海安必会被阮少宗主处死!」
这时,来自补天教的一方,一个背剑的年轻道人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阮白眉后,大笑数声,抚掌而赞道。
「不舟,退下。」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听到年轻道士的所言之后,不虚子老道眉宇顿时紧缩,一挥大袖,立即呵斥道。
他一人为徐行卖命就行了,若再多一个徒孙俞不舟.......岂不是崇真观全部将宝压在了徐行身上,到时候门派连回折的余地都没有了。
「原来是俞道友。」
阮白眉嘴角扯出笑容,深深看了俞不舟一眼,继续保持沉默。
如不虚子所言一样。
场中,还无俞不舟插嘴的余地。
他和俞不舟虽然同是道丹修士,但地位不同,他是上教的少宗主,有资格和道君同辈论交。
「既然不虚道友说了,三日后,徐教主会持任宗主真正的暗旨,赶至我派....」
「那么,今日我等再多争论,也是无济于事,不如等个三天时间,等徐教主赶到!」
负责在山门接待各派修士的南华派长老陶道君见阮白眉保持了沉默,目光微闪了数下,主动站了出来,终结了这一话题。
作为东道主,坐视山门前的争斗不管,难免说不过去。
况且,此次南华派盛事的目的是两大上教重新联姻,恢复世交......,南华派怎么也不能让飞羽仙宫的丑闻越来越大.....。
及时喊停,是必须的。
「山门鄙陋,还请补天教的诸位道友,随贫道入内......等安置别院后,再与其他门派同道叙旧.....」
陶道君看了眼崔通、不虚子等人,笑了笑,说道。「善!」
「多谢道友安排。」崔通等人稽礼称谢。
几番客套话说完,陶道君不再迟疑,当即指挥南华派弟子,将补天教高层及弟子带入别院。
等补天教门人离开后。
山门外的各派修士,亦作鸟兽散,很快就散去的差不多了。只不过。
就在阮白眉等人准备离开时。陶道君却唤人叫住他们,
「阮少宗主,这是飞羽仙宫内事,我南华派不欲插手,这三日内.....,还请贵派不要再和补天教起什么争执......」
陶道君面露不悦,言道。
说这番话,倒不是他心里就偏向了徐行的补天教,信了补天教的一面之词。
而是这三天时间太过敏感。
一旦在此期间,补天教出了什么差池,门人有了损伤.....,作为飞羽仙宫姻亲的南华派,就百口莫辩了.....。
一句话,得防着。
「陶道君话中之意,阮某......明白,必不会让南华派难做.....」
阮白眉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一下,不过瞬息之间,就恢复了平静,点头道。
话毕,飞羽仙宫众修化作数道遁光,消失在了原地。不消多时。
南华派山门前,就空旷无人了。......
.....
一刻钟后。
刚刚还在山门的陶道君,就来到了南华派内部的大殿中,坐在
了殿左的次座,用留影符将刚刚在山门前发生的一幅幅场景,用法力投影了出来。
三座楼舟的降临。
崔通、不虚子等人的言辞。天海师太的仗义执言。
以及阮白眉等人在一句句话后,被迫服软等等.....。
「徐行不是善类啊。」
掌门丁继峰看完这些影像后,停顿了一小会后,捋了捋长髯,摇头感慨道。
「掌门此话何意?」
「徐行既有任宗主的暗旨,那么法统自然要算在他这里,对阮白眉发难,出名义上讲,也算是情有所原.....」
殿内的长老不解,疑惑道。
「非也。」
「本座不是在贬低徐行,而是认为这个徐教主手段太过毒辣,所以才说,他不是善类。」
丁继峰笑了笑,解释道:「暗旨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你们且想一想,若徐行此次在楼舟中,亲自与阮白眉对峙,而非设下三日之期,那会发生什么?」
殿内众修听到这句话后,苦苦思索了起来,片刻后,似有所悟。
「假使徐行亲自出面,这暗旨即使是真.....,也会立即被飞羽仙宫视作是假的.....」
「或许说,胜者的那一方,才是真的!」一个长老沉吟道。
涉及到宗门法统,飞羽仙宫的几位道君绝对不会对此坐视不管,若徐行亲口说出此消息,双方必然会大战,争个对错。
「故徐行将这暗旨,交给崇真观的不虚子宣读.....,飞羽仙宫的道君即使再愤怒,对不虚子下手,也无济于事...」
丁继峰点头,说道:「这就是徐行的聪明之处。」
不等门下长老开口,他语气微微一顿,就继续讲道:「而三日期限,这里面也藏着算计。」
「三日,足够飞羽仙宫传话回宗,处理海安了.....」
「海安若死,就是飞羽仙宫为了停息争斗,做出了的妥协,若活....,就仍是补天教挑衅的借口...."
「徐行出面,或者不出面,飞羽仙宫都将处于不利局面。出面,即暗旨为真。不出面,即徐行被飞羽仙宫追杀.....」
他缓缓说道。
暗旨的真假鉴定,谁人能知?
各派修士只会相信自己臆测的事。
这三日时间,在他看来,就是徐行借舆论,将「假」的塑造为真的,即使是真的,这真的暗旨,也将再也假不了。
「掌门,若我派是飞羽仙宫,此事该如何化解?」陶道君皱眉,问道。
他处事亦算老炼,但这个局,他想了半天,也难以想到破局的妙招。
「难!难!难!」
丁继峰摇头,「内乱后,飞羽仙宫立身不正......,在正道中,又要顾及名声,所以处处都是破绽.....,无这三日之约,以徐行智略,亦能想出别的计策去对付飞羽仙宫.....」
「故先贤曰: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故莫能与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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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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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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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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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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