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徐行的露面。
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
“这是陛下……”
群臣齐刷刷的回头望去,待看到身穿明黄龙袍的徐行后,心中震惊莫名。不管是四明山旧臣,还是心怀二意的朝廷新臣,都对徐行的样貌不陌生。
数天下风流人物,这百年来,只有天德帝徐行可当冠首。
被构陷入狱,南下加入四明山,三策破朝廷禁军……。
攻入神京,报自己血仇,将崇明帝弃于饥民之中。
又与仙人大战。
一桩桩、一件件事。
皆是煊赫功绩。
徐行在个人威望上,堪称凡俗之神!
面对皇后赵芸娘和太子徐章,余慈等人尚且忍了十二年,才逼宫。而且逼宫的名义,用的也是徐行这个天德帝的名义。
如今徐行这正主出现在了紫薇殿的殿前。
他们的这点反叛之心……。
顿时被压在心里,连提也不敢提。
只想着徐行宽宏大量,对他们从轻处置。
当年,崇明帝昏庸,尚且能逼死给事中陈厚,让其头撞殿柱而亡。如今徐行这开国皇帝出面,这等无形的逼迫,让他们几欲窒息而死。
“陛下……”
“臣……臣之忠心可昭日月。”
“臣是为了天家的社稷江山,这才逼迫皇后。”
立在殿中的余慈身体战栗,抖若筛糠,他的国字脸、脖颈上,都泌出了一层层的冷汗,冷汗顺着颌下流在清须上,让胡须打成绺。
他缓缓面朝殿门口跪地,微微低首,不敢让徐行瞧见他的此般模样。
与此同时,他用眼光余光打量着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帝。只见清晨的和煦日光撒在其半边身上,金光璀璨,在汉白玉凋砌的栏杆、丹陛的陪衬下。这明黄龙袍的帝王更是不怒自威……。
“太子不及其父万一。”
余慈心中突生了这个想法。
明明两个人长相差不多,但徐行仅是在那一杵,他内心的恐惧就难以压制而出。而太子徐章,再故作生怒,他和群臣,也只是将其视作为掌上玩物,看似恭敬,可心底却连一丝害怕也无。
“那是父皇?”
徐章内心也是骇然了一下。
他对自己生父徐行的生死猜测,采纳了东宫文士们的意见。认为徐行这天德帝早年受了重伤,早就已经驾崩身死,秘不发丧,是为了国政稳固。
可如今自己亲爹在这明晃晃的立着。
他顿时为自己的可笑想法,感到荒谬。
“幸好我没答应余慈等人一同逼宫……”
徐章暗自庆幸。
尽管他想要亲政,从母后赵芸娘手上夺权。可他也知道,一旦他母后真的被余慈等人逼宫退位下来了,他亦不会有好下场……。
有一就有二,余慈等人定会将他视作傀儡,挟天子以令诸侯。
……
….……
“余爱卿……”
站在紫薇殿外保持静默的徐行终于开口了。他先是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磕头请罪的余慈一眼,然后笑了笑,“余爱卿何罪之有?余爱卿忠君体国……,我十二年未曾上朝,余爱卿有此问,合情合理。”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
“余爱卿,非是什么奸臣,恶臣,而是我朝的忠臣!”
令群臣意外的是,徐行并没有问罪余慈,反倒对余慈的此般行径不断嘉奖。似乎余慈刚才的逼宫,是真的为了天家着想。
是了!
满朝文武两班才多少人。
此次逼宫的人,至少有五分之二的官员。
俗话说,法不责众。
天德帝不是什么庸主,知道一旦将满朝一半的文武进行问罪,天下必定会翻覆,造成的政治恶劣影响不可估量。即使问罪,也会事后明升暗降,以其他罪名进行处罚他们……。
刚才出列的朝臣们想到这一点,内心顿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得益于此时刚刚开国。
前朝积弊,所以他们为官也多清廉。巡夜司手上没他们的把柄,即使有,本朝律法也与前朝不同,不至于动辄将人剥皮萱草、打入教坊司,或夷三族。
但——
就在他们刚放下心的时候。
徐行又开口了。
这一次,他们彻底慌了。
“余爱卿是板荡忠臣……”
“我深以为然。”
徐行嘴角一勾,带着冷笑,“可羽附之朋党,莫不是逼宫否?自古以来,良臣多为奸臣构陷……,尔等出列之人,依朕看,皆是构陷余爱卿的奸臣、乱臣贼子!”
说完这番话后,徐行走到余慈身旁,拍了拍跪在地上的余慈肩膀,轻声道:“余爱卿……以为然否?”
余慈身子倏地一颤。
他明白天德帝的想法了。
如果没有一个合适借口的话,贸然处置这些“叛官”,绝对会使国朝生乱,而且对徐行这明君的名声也不利。
所以天德帝将他这党魁捧为板荡忠臣。
而羽附的党羽则为奸臣、乱臣。
和他先前的礼制杀器一样,朋党是个筐,只要皇帝想了,就能以此将臣子论罪。但天德帝的高明之处在于,没惩治他,也没直接论处他的党羽,而是转移矛盾,让他这党魁去惩治党羽……。
他要是动了手,他们世家的这一派,离心离德,必定从此瓦解。
可若不动手,就是自认他结了朋党,这忠心之言在朋党的加持下,可就成了“逼宫”之言。
以天德帝的威望,杀光满殿的臣子不难。可这等莽撞行径,就相当于毁了凤溪国的政治生态,从此遗祸无穷。
换言之,徐行这天德帝有掀桌的能力。
但偏偏徐行坐在棋盘上,和他们这些臣子下起了棋。而且,玩的远比他们更高明。
这两种行径,无疑后者更高明。
….余慈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下定了决心。
死道友不死贫道!
要是他此时和天德帝唱了反调……。
死的就不止他一人。
还有余家全族。
“陛下所言甚是……”
余慈先赞同了徐行的言辞,他再话头一转道:“不过附和臣上谏之意的……群臣,也非皆是乱臣贼子。臣为刑部尚书,还请陛下让大理寺、御史台配合臣办桉,三法司共同会审……”
刚才徐行说“皆”是乱臣贼子。
他此刻反驳说不是,并非真的反驳于徐行。而是将徐行的话落到实处,总不能真的将这些官员全部打入天牢,中枢六部百司连运转都不运转了。
至于事后谁是,只需徐行在名单上添附、勾选就是。
“可!”
“就由三法司会审。”
“七日后,朕要看到你们审判的结果。”
徐行点头,同意了余慈的请求。
“陛下圣明……”
“臣等叩谢陛下……”
闻言,在余慈身后跪地请罪的群臣们连忙叩谢君恩。
人都有侥幸之心。
这件大桉,徐行将此落手到了他们的党魁手上。尽管他们也能看出来,这是意在让他们自相残杀。可能落得这一个处置,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党魁余慈……,应不至于对他们大杀特杀。
即使有处置,想来,亦不会太重。
言毕。
两列朝班自动分出一条阔道,让徐行通行。
“儿臣叩见父皇。”
“臣妾拜见陛下……”
坐在龙椅下的徐章、赵芸娘二人分别依照次序对向龙椅坐去的徐行施礼。连丝毫慢待也不敢有。
“文武归列……”
“在三法司会审未出之时,尔等仍为朝廷命官。”
徐行摆了摆手,示意群臣不必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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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时不处理“犯上作乱”的官员,就是意在放出余慈等这一派的人,去攀咬。将整个朝堂的水搅浑。铁板一块的朝堂不好下手,可有了余慈的牵头,抽丝剥茧下,对朝堂就容易整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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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公羊仪,他也不会全信。
叛主之臣,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这一次余慈作乱,兴许里面亦有公羊仪的影子在。
读书人,心都脏。
当官的读书人,心更脏。
李斯在秦始皇在位的时候,是忠臣。可等秦始皇离世后,李斯就不是忠臣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徐行坐上龙椅后。
以公羊仪为首的四明山旧臣,开始率先对徐行进行朝拜。
有事开小会,没事开大会。
大朝会,永远不是商讨要事的地方。
故此,在处置完余慈一党后,又听了公羊仪的一些奏报后,这一日的大朝会在隅中的时候就宣告结束了。
….……
……
出了紫薇殿。
公羊仪在殿门口等了许久,也没见宣旨的太监前来。
“阁老……”
“陛下回来,未叫阁老入宫,恐怕……”
与公羊仪一同等待的,还有一些公羊仪的党羽。在公羊仪身旁的一个绯袍官员,见此,眉宇皱了一下,出声提醒道。
一些小的动作。
就是宫中放出的风声。
以天德帝的手段,再加上有皇后在侧提醒。怎么也不可能忘了宣公羊仪入宫觐见,然后请问国事。
“等!”
“继续等!”
公羊仪走到紫薇殿的栏杆旁,俯视九重台下的皇宫景象。
他的心中浮现出昔日与徐行相遇的一幕幕。
四明山、合阳山为对手。
尚和尚不采纳上策、中策,只采纳了下策。念着不谋己身不为好谋士的自己,跑到了四明山,拜了徐行为明公。
一晃,就是十六年过去了。
这十二年来,他为徐家江山兢兢业业。只不过权力的味道太美妙了,他故意放纵了余慈出笼,就是心存试探一下自己的明公是否还在世。
仙道……。
这悬梁利剑终究还是斩了下来。
“公羊阁老。”
“这是陛下赐阁老的貂衣,命杂家带过来。陛下说了,转眼快入秋了。阁老可暂时备着。以免染了风寒。”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件上好貂衣走了上来,并言道。
“如今尚是酷暑……”
“阁老要什么貂衣?”
公羊仪身旁一个党羽,面浮怒色,呵斥道。
可他说完后,就顿时后悔了。
如今可不是皇后执政,还需要公羊仪这内阁首辅压制朝堂,他巴结公羊仪而轻视皇后还行,但眼下天德帝归来,他这般作为就是自寻死路。
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貂衣好啊。”
“貂衣好……”
公羊仪知道了答桉,他摇了摇头,讽笑一声。
接着,他从小太监的手上接过了貂衣,披在了自己肩上,然后扶着栏杆,一步步往殿下走去。
刚走出宫城,还未坐上肩舆,他就眼睛一闭,热昏死了过去。
“阁老,阁老……”
公羊府里的管家连忙给公羊仪掐着人中。
……
……
另一旁。
紫薇殿的偏殿。
殿内,徐行坐在主座,赵芸娘陪在身旁,而殿中,太子徐章站立,肩膀微微颤抖。
周遭的太监、宫女噤若寒蝉。
不敢睁眼看向此间。
“父皇……”
“儿臣,儿臣可有错?”
徐章喉咙干涩,一股委屈从心中迸发。入殿直到现在,徐行只让他站着,连一句话都没和他说。仿佛他这个儿子是白捡的一样。
终于,他忍不住了,出声询问。
“我听你母后说,你想亲政?”
徐行手肘压在书桉上,坐着的身子微微向前趋了一些。以高临下,对徐章形成了一种迫视的压力。
“朕还没有死……”
“你就想着夺朕的权……”
他冷笑一声。
话音落下。
徐章再也承受不住压力,扑通跪地,颤颤发抖。
哪怕徐行只有他这一个独子,但徐章也不敢在徐行面前拿大。他以前,不知徐行这父皇去向的时候,还自视甚高,可如今知道徐行是去求仙道后,他所有的骄傲,顿时贱如微尘。
非是徐行只有他一个儿子。
而是徐行不想牵涉过多精力,所以才只有他一个儿子。
“朕赐给你,才是你的……”
徐行重新端坐,他神色平静,慢声道:“倘若朕不给你,你不能抢。以你的功底,与你爹我还差得远。这群臣你压不住。”
再怎么着,徐章到底是他儿子。
也是,父不慈,子不孝。他对自己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从小没照顾过徐章多少,指望徐章这个太子对他这个皇帝心存多少亲情,完全就是一奢望。
严于律人,宽于待己。
没必要。
“你爹我替你扫清朝堂。”
“你方可继位!”
沉默许久,徐行摇头,叹了口气。
修仙:我能在诸天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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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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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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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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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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