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你说什么?火......”他气急败坏地问到半截,抬头却见魏琪和姚松鸣直勾勾盯着自己,便慌忙改了口,“火大了?粥烧干了?!”
侍从沉默退出,他起身对二人抱歉施礼:“二位兄弟慢慢吃,我去去就来。”
见陆四爷风风火火跑了出去,姚松鸣放下包金雕花的犀角双箸,神色恢复冷峻。
那侍从一直在陆云礼身侧形影不离,若只是粥烧干了,也应该是其他灶上的伙计来禀,怎么会让这样的人物来传话?
其中必有蹊跷!
“火......”姚松鸣喃喃自语之时,魏琪又给他斟酒,“姚兄弟,来,咱们难得聚在一起,我敬你一杯!”
见姚松鸣举杯看着自己,他也没管那么多,“叮”地一声碰杯:“没想到你还真赏脸,能留下来!”
“你都能留下来,我为什么不能?”
魏琪不解:“此话怎讲?”
听着烤肉的“滋滋”声响,姚松鸣冷然开口:“不知道是谁说,宁愿饿死也不吃陆家一口饭食。”
魏琪被他一噎,喉中烈酒呛得直流眼泪。
姚松鸣白了他一眼,又自顾自抿了口酒:留下来也好,且看看这几兄弟搞什么名堂。
只是他这厢才有了警觉之心,便听到营帐外头一声妖娆的叫声由远及近:“哎呀我草!~老子刚打个盹,粥就糊了!”
“......二哥!不是叫你看着火吗?”陆云昭愣了一下旋即开始嚷嚷。
心里却是咆哮万分,自己这嘴什么时候开光了?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陆云帆闻着烤肉香味儿,委屈地看着咂摸两下嘴:“这能怨老子吗?老子也不想啊!”
说着,便向魏琪和姚松鸣的营帐探头探脑:“你们这就喝上了?怎么也没派人来请老子?”
“老六不是叫你去了!看你这点出息!”
陆云昭怼了两句,旋即意识到自己这时候去找老三,当着萧晏之的面也不好问那火器库的事。又怕自家二哥招呼不好两个神机营的大爷,便与陆云帆勾肩搭背道:
“反正老三和妹夫也不让咱们照顾小妹,咱哥俩就先帮老六好好灌一灌未来的大舅哥!”
“我看行!”陆云帆媚眼一挑,回身坏笑着走进了营帐,“姚把总~”
......
才过须臾,几个颀长身形便透过营帐上蹿下跳,欢声笑语中夹着几声酒话,随着推杯换盏的碰撞声响传遍整个草场。
巨大的天幕下漆黑一片,只有一笼篝火突突跳动,将在不远处伫立的玉色海东青,映得半片火红。
只是这方才还温顺安静的禽鸟,不知怎的,忽地炸起颈部的麟羽开始扑腾双翅,朝远处如墨的夜空低声呜咽起来。
梨影听到这边动静,急忙放下碗碟从营帐跑出,将海东青抱在怀里小声念叨着:“别怕,别怕,这火烧不到你的。”琇書網
见海东青恢复安静,梨影便带着它向更远处的营帐走去,却没注意这只猛禽的两只琥珀瞳仁,正死死盯住背后十丈开外的一团黑影。
土骨论·海灵立在密林中的一棵松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团篝火旁的木槿色身影,走近一点又于瞬间消失。
像是在雪山上呵出的雾气,转眼不见。
她控制不住自己,从十七渡口离开后,又寸步不离地保护这个侍女一直到这里。
回想自己被罚跪在泥地里的晚上,冰冷的雷雨让她记起六年前的一个夜晚——
土骨论格氏一族的铁蹄,踏平了海氏一族的领地,也踏碎了自己的家。
母亲将自己和妹妹拖上一匹战马,嘶声力竭喊着:“快走!带着海梨!活下去!”
她趴在马背上,亲眼看着母亲被亲舅舅土骨论·萨其格用马鞭勒住脖子,从酋长的尊位上拖着挂在绞刑架上,高声道:
“杀了部落的叛徒!我格氏一族才是土骨论的主宰!”
看着置身火海中的母亲,还有被马踏成泥的父亲。
她想哭!想喊!
你们这些畜生!给我住手!
可喉咙却似被一双手紧紧扼住,只能张着嘴巴,任由眼泪掉下又被甩在血流成河的土地上。
一路上,不知是谁的鲜血,溅得她满身猩红。
耳边是混乱不堪的喊杀声,那些平日里自称忠心的奴仆,狰狞地笑着砍下族人的头颅,像获得战利品一般数着数量邀功。女人和孩子则被五花大绑,像牲畜一样被关在兽笼里。
无数立在笼中的哨鹰军,用爪喙撕扯着企图靠近的叛军,最后被他们泼上沸水活生生烫死,都不肯臣服这些魔鬼,脱了皮的鹰爪还死死攥在笼壁上。
当身下的战马被劈下半边脑袋,却还哀嚎着想要带她离开时,她却发现自己弄丢了妹妹。
海梨!海梨!
她心中嘶吼着,不敢相信自己在战火纷飞的家园,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
那天的雨,和自己被关在兽笼的那一刻无比相似,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无助、恐惧,和......寒冷。
这种感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烧红的烙铁,将肩头的鹰翅纹身烫成扭曲又恶心的虫。
从此,她不再是土骨论部落酋长和哨鹰军统领的女儿,土骨论·海灵。她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丹巴七部最下贱的奴隶:狼崽。
杀人,是狼崽活下去的方式。
软鞭,则是她杀人的武器。
就在前几日,她违背主人珑格郡主的意思,放走了一个与自己有着相同纹身的女孩。又是这个女孩,让她在马球赛上瞻前顾后,放弃出手。
而现在,那个女孩就在面前。
只要自己想,便可以顷刻带走她。
土骨论·海灵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却听身后响起冷漠生硬的嗓音:“你带不走她。”
她迅速转身,无数黑亮的细腻小辫在夜色中漾成一朵墨莲。
一个墨蓝色的身影在她面前变得无比清晰,海灵眼中蓦然浮出探究:“你知道我在这。”
迟铮鹰眸对上海灵充满敌意的眼睛,却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她现在很好不是吗?你想她和你一样?”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海灵说着,目光毫不躲闪。一步一步靠近面前的同类,鼻尖几乎与她碰在一起,鬼魅沙哑的嗓音似匕首般戳中迟铮坚硬的心房,“呵......大周果然是个好地方,竟能让人忘记自己的血海深仇。”
见迟铮依旧沉默不语,便又扯开嘴角低笑两声:“甚至都让人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对吗?纥石烈·迟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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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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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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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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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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