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外忽地刮起强风,槐树枝桠不知是不是被风折断,竟又传来数声物体坠地的声响。
萧晏之耳廓微动,方才还是故作懵懂的眼神霎时变得冷肃起来:
“王兄该不会是想让我,连血腥杀戮也要包容吧?”
萧蛰恩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见水盂中的清水不知何时已被房顶渗下的鲜血染红,而鲜血从断断续续,继而变成如溪如流,顺着房梁似红雨一般垂挂在二人面前。
让这满屋的香烛之气,亦沾染了屠戮的血腥。m.xiumb.com
他不用眼睛去看,便也能想到,此时的房顶和树上,一定有数个身手不凡的刺客在与萧晏之的死士殊死搏斗。
刀光剑影,生死一瞬。
两方均是隐入暗夜月影之下,脚下踏风而起,可却被对方一击毙命,连惨叫还未发出便跌落在满地黄叶之中。
“阿弥陀佛,想不到,老五还真是要对你赶尽杀绝。”
萧蛰恩一手握起菩提念珠,幽幽闭上双眼,口中似乎轻轻念叨着超度的经法,全然不顾头顶不断流淌下来的鲜血,将两肩的衣料染透。
萧晏之缓缓卷起方才刚绘制好的图纸,用长方形的锦盒装好,又颇为珍惜地锁好。
待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他并没有转身,只是凝神静听片刻,眉眼如冰。
刚想让萧蛰恩离开这里,木头堆砌的墙壁猛地被外力震出一个大洞,无数断木碎屑朝他们飞驰而来,萧晏之想也未想便护在郑王身前,手臂生生抗下几块木板的撞击。
燕王府的死士皆听到这一声巨响,立即从高处落下向木屋聚拢,背对着萧晏之执刀向外。而身后的黑衣人穷追不舍,转眼间已操起苗刀与之对峙起来。
萧晏之向前走了两步,刚行至那破洞跟前,便看见一具尸体挡住了去路,他蹲下来看了看,心底一片雪亮。
这是自己的死士,被人一掌击到木墙上瞬间毙命,可见此人内力之深厚。
正想着,又见一名死士不受控制地越过刀尖,飞到木屋门口,面前的黑衣人竟是齐齐让了路,视线再无阻碍,萧晏之抬脚走了出来,深眸似寒潭一般,冰冷至极。
面前竟站着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谢怀津。
竹叶青色的锦袖之下,一只青筋直跳的大手握着柄八面汉剑,剑尖直指萧晏之的方向。
“萧晏之,中秋那日你对我姐姐说了什么?!竟惹得她伤心欲绝,险些没了身孕!”
谢怀津脚下并未停留,挥舞着雪刃直接穿透面前死士的胸膛,鲜血似开闸的洪水般涌出,渐在他的脸上更显狰狞可怖: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你几乎屠尽我谢家死士,今日就受死吧!”
他见燕王府死士将自己团团围住,便就挥剑冲上前去。
木屋门前顿时乱成一团,若不是黑衣人蒙着脸根本分辨不出敌我,刀光剑影中夹杂着惨叫,鲜血四处飞溅,落叶之上不断被斑驳的黑点洗礼,腥味随之蔓延开来。
萧晏之冷冷看着,谢怀津手中的八面汉剑,想当初还是他拜孤影剑派明掌门为师时,从自己手中抢的。
他本来还因为这柄剑落入无能之人手中感到惋惜,不过今日一见,这小子的剑法还算可圈可点。
今日跟着自己的死士,虽然功夫都是最下等的,可也是人多势众,他谢怀津竟然也能杀出重围,也算是配得上手中的剑。
只是,剑法再好,却不走正途。
萧晏之早就料到,谢家最近诸事不顺,人财两空,谢怀彬虽不能在表面上有所行动,但必会派人暗中捣鬼。
今日从唐风那得知他们耐不住性子,便将人引到这里。
只是,让萧晏之没想到的是,谢家牺牲了一个庶女还不够,连这个庶子也要添进火坑。
看来,兄弟反目的戏码不但在皇家频频上演,就连在勋贵世家也是不可或缺。
想到这,竟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枚白玉扳指,缓缓带上拇指。
恰于此时,谢怀津已杀到萧晏之面前,对着数个死士,挥剑划下一道血河,几人同时捂着脖子,未发出一点声音便倒在地上。
而萧晏之就在这堵人墙的后头,看着血迹还未落下的八面汉剑,向自己刺来。
“我今日就杀了你这个负心汉!”
当下忽然安静得可怕。
可谢怀津明明就要刺穿眼前男人的喉咙,却忽地涌起不安的情绪,面对自己利剑的萧晏之,眼睛眨也未眨一下,他瞳仁之中似乎还反射着自己满面腥红的怒意。
只是,剑尖竟然停顿在距离萧晏之脖颈不到一寸的距离,便被他双指夹住,再难前进。
谢怀津凝眉,心中顿觉不妙:萧晏之不是受了重伤,又身中剧毒?怎么内力竟是半点也没有削弱?
他掌中运气再飞冲向前,仿佛不杀掉萧晏之誓不罢休。
却听见“当”地一声,汉剑竟是直接被齐掐成两截,还来不及向后躲闪,他只觉得喉咙便被五指钳住,而喉结处更是被一个坚硬的物体死死按住,再也无法呼吸。
“格拉。”
“哗啦。”
随着谢怀津应声倒地,屋内亦传来一阵珠子撒地的声响。
“你的杀心太重!”
萧晏之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冷意,转身看向萧蛰恩,冷凝的嗓音遂从他口中溢出:“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由记得豫王府诗会,谢盈盈念出的那首诗“云中惊雷起,拂袖挽狂澜”,这句诗不知为何竟像梦魇一般,忽然从他脑海跳出。
抢了兵器,便不会让你抢人。
便就让豫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我若不杀他,王兄岂不是要给我收尸了?”说完,便将拇指上的扳指取下,掌中运力,一缕白色的青烟便随风飞洒,“王兄便当没看见吧。”
冷风忽地吹散乌云,成群的乌鸦透过皎洁月光,又从巢穴中钻了出来,绕着光秃秃的大槐树盘旋半晌。
萧蛰恩没有说话,却有一黑衣劲装的王府死士从栅栏外跌了进来。
只见他浑身是血,踉跄地倒在萧晏之身边,硬生生捯了口气:“王爷,王府有、有刺客……”
听到这,萧晏之便明白此意。
转身拿起装有卷轴的锦盒,抬步便走:“你们处理干净。”
“是。”死士不敢怠慢。
未等他踏出院门,却听萧蛰恩叫住了自己:“老六,这是鹰爪的伤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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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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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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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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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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