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值黄昏,诸多部落都生起了火做饭驱寒。
他们这群聚集在一起的强盗没有多少纪律,彼此也有一定的防备,整个营盘扎的绵延十数里,一眼根本望不到边。
耶律罨撒葛熟练地趴在地上,听着地面传来马蹄踏地的震动,脸色大变,呼道:“快,快迎敌!”
耶律罨撒葛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他与弟弟耶律敌烈,尽管因为利益归宿问题,有些离心,却不曾动过与之为敌的念头。
可如今对方却背弃了自己的信任,耶律罨撒葛只觉得一张老脸给抽的生疼。
兀氏乞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兀氏乞儿对于耶律罨撒葛助他一统克烈部很是感激,也愿意以他为先。
可最近耶律罨撒葛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的态度,让兀氏乞儿很是不满,心知为了克烈部的未来,不能盲目地跟着他走了。
奇袭漠北部落联军的正是萧术鲁列与他的儿子萧挞凛。
萧术鲁列是领着自己管辖的族人投奔耶律敌烈的,自己就属于一个小部落的族长,有自己的私兵。
原本只有三千部队,但耶律敌烈为了奖励他弃暗投明,调拨给了他两千人听用,手上有五千兵士。
就算在现今全民皆兵的草原,能够凑足五千兵士的部落都不多。
萧术鲁列凭借一口流利的草原腔混进了十万人的队伍中去。
五千人在十万人中是何等的不起眼。
草原族部也没有想到萧术鲁列与萧挞凛如此大胆,只将他们视为此次南下劫掠的部落之一。
他这一发动袭击,整個漠北联军都炸开了锅。
他们彼此只有三三两两的部落有来往交情,十万人中绝大多数都不认识的。
这一闹腾起来,什么反应都有。
外围喝汤的部落,一见情况不对,跑得比兔子还快。
靠里一点的不好逃跑,便如惊弓之鸟一样,将自己守护的严严实实。
谁敢靠进来,杀无赦。
草原上弱肉强食,除了一些抱团取暖的盟友,更多的是为了争草地,抢野马猎物的敌人。
他们本就是仇人见面,遇到这种动乱,实力强大的直接下起了黑手。
逃的逃,打的打,乱成了一锅粥。
萧术鲁列与萧挞凛互望一眼,皆有些意外自己竟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
萧术鲁列道:“驼宁,你佯装耶律罨撒葛部,去杀阻卜诸部,用契丹语大呼酣战,我自去冲杀耶律罨撒葛部。”
驼宁是萧挞凛的字。
萧挞凛并非莽夫悍将,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道了一句:“阿爹保重!”挥舞着自己的五金折铁刀,杀向了蒙古的其他部落。
他催马向着敌军猛冲,在火光下只一闪,冲在最前的两名敌骑应声而倒。
只一瞬间的工夫,萧挞凛已经带领人马杀开一条道路,冲入蒙古泰赤乌部。
蒙古起源于东胡的分支蒙兀室韦,居住在额尔古纳河一带,后来西迁到了鄂嫩河上游不尔罕山和克鲁伦河附近。
他们生活在苦寒之地,磨炼出了吃苦耐劳的性格,渐渐发展壮大,衍出克烈、乞颜、札答兰、泰赤乌、塔塔尔、朵豁剌惕、蔑儿乞、斡变剌、乃蛮、汪古诸部。
其中克烈部最为强盛,但因克烈部内部分裂为九个分部,也令得蒙古缺少一镇得住场面的可汗。
直到兀氏乞儿在耶律罨撒葛的支持下,一统克烈部,整合了克烈部的力量。
在漠北一带,随着东契丹的控制力下降,漠北契丹与克烈部的联盟,已经拥有了绝对的实力。
面对兀氏乞儿的号召,蒙古诸部不管是不是因为寒冬将至都不敢拒绝。
泰赤乌的部落首领巴彻便是不愿意南下的蒙古部落之一。
他所属的部落并不强,人数不多,面对的压力相对要小很多。
可形势所迫,不得不带着兵马响应兀氏乞儿的号召。
此刻他也察觉了异动,但位于整个联军的中央,不敢轻举妄动,命人聚着营帐而守。
直到一直兵马杀入营地,巴彻骂了一句:“娘的,老子招惹谁了?”
“迎敌,我泰赤乌部的勇士,冲上去,用贼人的头颅,证明我们的武勇。”
巴彻高声呼喝,他跨上了战马,准备跟族中战士一起发起冲锋。
便在这时,他听得对面敌人用着契丹语大声高呼,鼓舞士气,瞬息间心底凉了半截。
契丹人?
巴彻脑海里想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兀氏乞儿勾结耶律罨撒葛,想要一统阻卜?
兀氏乞儿已经统一的克烈部,接下来自然就是蒙古了。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冷汗不自觉冒出来,脊背发凉。
兀氏乞儿是在耶律罨撒葛的支持下一统蒙古的,现在他实力是有,可威望远不足让人信服。
这一出事,立刻就怀疑到了他的身上。
“真要存这意思,自己怎么也抵挡不住。”
巴彻大叫:“毋戈元,你立刻去乞颜部,告诉他们兀氏乞儿勾结耶律罨撒葛要灭了我们阻卜!”
他话音还没有落下,人已经向前冲杀过去了。
萧挞凛天生神力,甚为勇悍,冲在最前端,上下左右,视野全部被敌骑占据。
初生牛犊的他,丝毫不惧,将一切杂念抛之脑后,全心投入杀伐,手中折铁刀奋力向前冲杀,连斩数敌之后回头瞟了一眼,手下的勇士们已排成突击阵型,紧跟着他深深地楔入敌军之中,表现出了非凡的战斗素质。
萧挞凛心知,自己的父亲将手中最精锐的部队留给了自己,更是张狂,见一支长矛从正前方如毒蛇般刺过来,还伴随着尖锐的破风声,大笑道:“来得好!”
萧挞凛向来以力取胜,以攻对攻,举刀猛砍下去。
哪知对方矛尖吞吐闪烁不定,忽然抖成一朵矛花,绕开了他的刀锋,捅向萧挞凛的前胸。
萧挞凛神色一禀,脑中突然想起杨业传授他的那招刀法,屏住呼吸,反手一刀挑在敌矛尖上,身体重心在同一时间向右压,折铁刀全力向右侧一带,对方直接刺了一个空。
萧挞凛大喜,转手一刀,将对方的脑袋给砍了下来,颈血狂喷一尺多高。
萧挞凛这一刀落下,明显感觉到敌地方士气为之一滞。
一众人仓皇而逃……
原来萧挞凛这一刀砍得正是巴彻。
作为部落首领,巴彻对于自己的武艺眼见有一定信心。
萧挞凛天生神力,所以他的刀法大开大合,有攻无守,在他自身的膂力加持之下,可谓势不可挡。
但过刚易折,巴彻这老江湖一眼就看出了萧挞凛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决定以变招取胜,以巧破拙。
哪里料到杨业也看出了萧挞凛这个问题,盲目相信自己的力量,遂然传了他一招连消带打的刀法。
正巧此刻用上。
这交手不过一合,自己家的族长就为萧挞凛斩于马下,士气瞬息间崩溃。
在另一边的萧术鲁列遇到的情况也是一样。
萧术鲁列久经战阵,曾与阻卜深入打过交道,会一些阻卜人的口语。
“冲锋!”、“杀!”、“碾碎他们!”
这类的俗语,萧术鲁列都会说,他装着是阻卜人,高呼冲杀。
相比萧挞凛这样的愣头青,萧术鲁列用兵更加灵活,他自知自己武艺比不过自己儿子,手上的精锐也给了他,自身力量不足,并不莽撞的破阵前冲,而是在外围制造混乱。
兀氏乞儿率兵追杀得紧了,他直接领着兀氏乞儿冲向了不知名的部落,装成是兀氏乞儿的先头部队。
跟在后边的兀氏乞儿部,面对自己人的围杀,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总之萧术鲁列将本来就浑的水,搅得一团糟。
兀氏乞儿、耶律罨撒葛是有力气都没处使。
尤其是随着夜幕降临,草原上黑乎乎的一片,全靠火把照明。
同族同部的还好说,接触少的,根本分辨不出敌我。
萧术鲁列、萧挞凛连烧带打,硬生生地将十万人的大营,冲地逃的逃散的散。
萧术鲁列、萧挞凛并未追击,他们兵力不足,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真让对方有所准备,十多万人,一人一口唾沫都将他们淹了。
翌日清晨。
看着一片狼藉的营盘,耶律罨撒葛望着云中方向,切齿道:“耶律敌烈,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兀氏乞儿脸上也是一片阴沉,昨夜给萧术鲁列戏耍了。
明明只有两千多人,可以轻易解决。
偏偏对方狡诈如狐,拉着自己人垫背。
兀氏乞儿深知自己与昔年纵横草原的那些霸主存在的差距。
威望!
相比那些凭借自己力量统一族部,靠着打出来的硬实力称雄的草原英豪,依靠耶律罨撒葛的扶持,才能坐稳部落首领位置的自己来说。
这是优势,也是最大的缺陷。
草原各部对他是畏威而不畏德。m.χIùmЬ.CǒM
但只要此次南下劫掠成功,兀氏乞儿相信自己将会如昔年始毕可汗、颉利可汗一般,前者将在雁门郡将隋帝杨广围困,逼得大隋天子抱着杨杲哭得眼睛都肿了。后者兵临渭水,逼得李世民签下白马之盟。
只要这一次功成,兀氏乞儿相信自己将会踏上追随前辈的步伐,终有一***得中原天子如杨广、李世民一般。
结果,出师未捷!
原本就不足的威望更是一落千丈,已经有不少自愿跟来凑热闹的小部落纷纷跑了。
还有一部分部落因为误伤或者以往的恩怨,开始相互抱怨诋毁,脾气爆的甚至直接约好地方掐架去了。
总之就是四个字,离心离德。
萧术鲁列、萧挞凛回到自己的防区,受到了附近同僚的庆贺。
原本十数万的敌人,让两人这么一闹,少了三万余,士气更是大跌。
五千大闹十万敌营,虽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伤,影响却不可谓不大。
萧术鲁列自己都未曾想到这辈子能打一场这样的战役,心情激昂地写了一份战报命人送往云中城表功。
耶律敌烈拿着战报,手都是颤抖的,眼眶都有些红了,张了张嘴,憋出了一个“好”字。
半晌才反应过来,抹去眼角的泪水,说道:“萧术鲁列、萧挞凛父子皆英雄也!”
耶律敌烈眼中有些茫然,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耶律敌烈知道自己手下有不少人已经偏向中原,他虽对中原很有好感,甚至并不介意去当中原的一条舔狗,抱着中原爸爸的大腿。
可是舔狗也有尊严有目的的。
男性舔狗是为了想吃天鹅肉,耶律敌烈这样的高端舔狗是想维护自己的利益权利,甚至有朝一日,能够如薛延陀的真珠可汗一样。
薛延陀的真珠可汗不就是因为给李世民当舔狗,最后舔成北方霸主的?
如果罗幼度给他承诺,耶律敌烈会毫不犹豫地为他鞍前马后,但是他怕罗幼度将他当作吴越、江南、巴蜀一样对待,将之困在汴京享福。
也许对于钱弘俶、李景来说,能够享福也是一种选择。
可耶律敌烈性子刚毅,要他放下刀兵,整日纸醉金迷,他却是不愿的。
故而耶律敌烈不敢彻底投向中原,一直为自己留有一条后路。
实在逼不得已,自己就北上去投大哥耶律罨撒葛,他也不求什么契丹皇帝了,领着自己的族人,在漠北建立一个部落,领着族人放马牧羊打猎。
对于一个草原人而言,这样的生活远比在汴京享福更有诱惑力。
耶律敌烈怀着自己的小心思,一边表示愿为中原守边,一边却以北方势大为由,打算死守,静观其变。
两边不得罪。
结果愣头青的萧术鲁列、萧挞凛竟然自动出击,大闹了一场,直接一耳刮子扇在了兀氏乞儿、耶律罨撒葛的脸上。
完全断了他北上的路……
偏偏耶律敌烈还不能怪罪。
人家打了大胜仗,凭什么怪罪?
耶律敌烈忍着痛,下了褒奖令,还派人送上了珠宝奖励。
犹豫了好一会儿,耶律敌烈叫来了马得臣,跟他聊起了中原的一些事情,突然他问了一句,说道:“马先生,你说我帮罗天子打退南下的贼人,会封我什么官来当?”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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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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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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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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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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