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份地位越高,越注重细微礼节。
场面越大,越容易出错,更要谨慎。
小到座次,大到说话的先后,都能得罪人。
故而交际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从这大厅酒桌的布局亦可看出来。
中间一正桌,然后左右以文武身份向外排列。
这第一桌自然就是范质、王溥、魏仁浦这些大周的宰相,以及李重进、张永德、向训这种身份的武臣了。
这一桌人中范质的年纪最大,而且郭威时期就是宰相,大周建立几年,就当了几年宰相。
故而罗幼度第一个敬的是他:“范相公,多谢赏脸。其实吧,如果陛下不亲口说要当这证婚人,我第一个想到的证婚人就是相公,就是不知相公愿不愿意。”
范质自是倍感有面子,道:“深感荣幸,只是老夫可不敢与陛下争。”
敬了文臣,自然要敬武臣。
理所当然的是李重进了。
“来,这与李使相喝酒,得对饮两盅才行,一盅可不够。”
李重进诧异道:“这话怎讲?莫不是将老夫当做酒鬼了?”
他这话有点内涵张永德,张永德就是一个大酒鬼。打仗都不忘喝酒。
李重进年纪也就四十出头,依照《礼记》记载:年过七十为老。
但古人又有多少能活到七十的?
故而在生活中三十六岁以后就可以自称老夫了。
罗幼度道:“当然不是,只是心中感谢,必须得喝两杯。”
“第一杯,使相赏脸,参加在下婚礼。”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立刻就有下人给彼此满上了一盅。
“第二杯是感谢使相淮南之战的帮助。淮南之战最难打也是最重要的,便是那寿州。是使相与一干兄弟围困住了寿州,将南唐第一名将困死在了寿州城内。正因为有了使相的牺牲,才有我等表现发挥的机会。”
李重进对于罗幼度这个第一功是没有意见的,但听他如此一说,也是眉飞色舞。
然后是张永德,跟李重进一样。
罗幼度也敬了张永德两杯酒。
一杯是参加婚礼,一杯是守住了下蔡浮桥。
淮南之战,李重进、张永德并没有获得多大的战果。
但是他们两个将最苦最累的活都干了。
一个硬啃寿州,一个守着下蔡浮桥,大周唯一的粮道。
任务最重要,也最为苦逼。
功劳一般人看不出来。
尤其是张永德,就守一个浮桥,还差点失守。给林仁肇利用水军优势,逼得一边骂娘一边打仗。wWW.ΧìǔΜЬ.CǒΜ
罗幼度在这种场合,连敬他两杯酒,他是不得不喝。
不过张永德也多嘴说了一句道:“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年纪一大,牙口不好。真羡慕某人,啃了一年,都没啃坏一口好牙。”
罗幼度没有接话。
李重进、张永德两人不和是公认的事情。
真当郭荣不知道嘛?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是放之任之罢了。
不过郭荣也不敢玩过火,害怕这手握侍卫亲军司的李重进跟手握殿前司的张永德真的斗起来。
不和是好事,可斗起来那就是败坏国事了。
故而侍卫亲军司、殿前司之后,又多了一个御营司。
御营司的存在一方面是为了增强禁军的实力,从削弱节度使的权力,另一方面就是为了钳制侍卫亲军司、殿前司。
至于罗幼度这个掌控军方实权的老三,郭荣尽管没有明说,他也猜出了一二。
就三字和稀泥。
不能让李重进、张永德恶化斗起来,更不能多此一举的让他们和好。
就这样罗幼度每一桌每一人都聊上两句。
自然也包括了赵匡胤、赵光义这对兄弟。
跟赵匡胤多聊两句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两人尽管已经有了小小的差聚,但是赵匡胤现在也是殿前司的第二把手,义成军节度使、检校太保,也就差一个级别。
但与赵光义多聊就稍微引人注意了。
罗幼度看好赵匡义的传言亦不胫而走。
赵匡义最是苦闷不过,他心底对罗幼度是怀着一定恨意的,可偏偏对于他的青眼相加,又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矛盾!
罗幼度也并不是一个人一杯的敬,就是前几桌有地位有关系的人,越往后越是一桌桌的敬酒速战速决了。
三百多宾客,罗幼度从头到尾未叫错一人名字,对谁都能说上一两句,将自己在前世中锻炼出来的交际本领施展的淋漓尽致。
这一圈下来用了大半个时辰,诸多宾客都已经离去了。
罗幼度来到韩令坤、石守信这一桌,狼吞虎咽的吃着剩余的饭菜。
他只顾着敬酒饮酒,就没吃几口菜。也亏得这个时代的酒是养胃的黄酒,而且是烧制过得。
要是后世酒席上的白酒,这么搞非得进医院打吊瓶不可。
罗幼度看着已经吃饱喝足的韩令坤、石守信道:“你们还想帮着收拾?”
韩令坤贼兮兮地说道:“这些自然有人会干的,哪里需要我们动手。”
石守信在一旁也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罗幼度大悟道:“你们是想闹洞房?”
石守信少见的文绉绉地说道:“古来习俗如此,难道罗兄弟还不给?”
罗幼度乐了,笑道:“给!当然给!走,我带你们去!”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漱了漱口,抹去嘴上油污,领着韩令坤、石守信、高怀德以及看热闹的曹彬、潘美、张琼、常思德,还有寇湘、宋琪等等一众关系好的朋友与属下。
穿过了厅堂,来到了主卧。
如罗幼度所想的一样,十八名红衣侍婢正列队守在屋外。
她们挎着腰间弯刀,训练有素,如同木雕。
罗幼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韩令坤、石守信瞬间怂了。
韩令坤说道:“高兄弟,我们这里你最能打,要不你上?”
高怀德自然不傻,说道:“今日饮酒过多,还是回去休息了。”
“我来!”
呼延赞不知从那里冒出来,跳到众人前面。
罗幼度气得对着他屁股就踹了一脚,道:“一边去,再闹送你回淄州了。”
“哦!”呼延赞委屈巴巴的退下了。
自从得知呼延赞惧怕他老子呼延琮,不愿意回淄州。
罗幼度立刻抓到了控制呼延赞这憨货的钥匙,舒服了不知多少倍。
见众人都怂了,罗幼度喜滋滋的道:“诸位自便,我先去了!”
他往婚房行去。
忽然左右侍婢齐声喊道:“见过姑爷!”
罗幼度吓的小小退了一步,无视了身后的几声轻笑,推门而入。
符清儿正静静的坐在床沿上,经验丰富的奶妈已经递上了秤杆子。
秤杆子挑盖头,称心如意。
罗幼度挑开了符清儿的红色头巾。
符清儿一直给罗幼度的印象是英姿飒爽,几次见面都没有见过她穿戴头饰,也没有浓妆艳抹,就是简单的一根丝带将自己的长发捆绑起来,形成一高鬓自然披下。
但现在的她头上戴满了花钗,梳着时下流行的两博鬓,配上艳丽的妆容,登时给了罗幼度不一样的感觉。
英姿飒爽之下却是清秀天成,容色照人。
罗幼度有些不争气的又来了一见钟情的感觉。
符清儿也有些紧张,但并没有胆怯,而是大胆的对上了罗幼度的目光,见他眼中的那抹惊艳,亦是暗自窃喜。
见罗幼度一直痴痴的看着,符清儿终究是女子,败下阵来,垂下了眼帘,道:“看什么?”
罗幼度含笑道:“自然是看我家夫人,我家夫人真好看,恨不得时光停了,一辈子就这样看下去。”
符清儿虽是二十四五的“大姑娘”,古代超龄剩女,终究没有尝过任何世间险恶,哪受得住这种情话,俏脸都要滴出血来了,有些手足无措。
一旁的奶妈子看不下去了,心底暗叹:自家这娘子只怕要给姑爷吃得死死的了。
“姑爷、娘子,该喝合卺酒了!”
凤竹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子,将匏瓜剖成两半,中间以线连柄的两个瓢盛满了酒。
符清儿摆脱了窘境,起身接过了凤竹递来的瓢。
罗幼度接过另外一个,夫妻共饮合卺酒。
奶妈还在一旁念道:“同饮一卺,姑爷、娘子从此一体,同甘苦,共患难,永不分离。”
喝了合卺酒,接下来就是最庄重的环节了。
结发之礼!
自古到今,男女发妻唯有一个。
即便发妻过世,再娶一妻,亦不过是续弦之妻,虽有正妻的地位,但绝对不允许用发妻来称呼。
礼可以不遵,但不能不敬。
奶妈也是慎重地将罗幼度、符清儿共髻束发剪下,用劲地捆绑在了一起,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
凤竹已经开始铺床了,奶妈也躬身祝贺:“愿姑爷、娘子早生贵子。”
凤竹帮着符清儿将头上的花钗卸了以后,也道了一声恭喜,小跑着离开了。
罗幼度看着符清儿身上穿的绿色翟衣有些碍眼。
这个时代最流行的配色是红配绿,新郎迎亲穿的是红衣,新娘自然就是绿色的衣服了。
红配绿,罗幼度眼中最俗气的搭配,却是这时代最流行的配色。
这颜色有些碍眼。
脱了吧!!!
罗幼度心底想着,手上跟着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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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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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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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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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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