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口用孝布封住,用麻绳来回反复固定。绑好之后,林徉使劲拽了拽,确认牢固才作罢。
马是跛脚瘦马,拉两缸酱油已是极限,林徉只能拉着马走。
林徉不忘剐坐在家门口的孟良一眼:“真想把你再送回去。”
闭着眼的孟良动了动嘴唇:“某发誓,宁死不再去那种地方。”
林徉不再和孟良拌嘴,前往怡红院。
拉着马车在路上,时不时还会有烂菜叶扔过来,骂的非常难听。
“姓林的,你怎么还不死?”
“老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碰见你这么个祸害!”
林徉不仅不生气,甚至觉得开心,至少不是刚被放出来的时候,烂菜叶多的糊住脑袋,根本看不见路。
快到怡红院时,林徉拿出黑布套在头上,只漏出一对眼睛,生怕被人认出来。
“大爷,过来玩呀。”
刚到门口,林徉就被一位穿着粉色薄纱的女子拉住,浓烈的脂粉味刺鼻。
就算是跛脚瘦马也得三五两银子,能有马的人,已经比大部分人富裕。
粉纱姑娘正是看中这一点。
林徉赶紧抽回手:“告诉侯天,酱油送来了。”
粉色薄纱姑娘捂嘴哦了一声:“原来就是你制的肉油。”
“哼,真是晦气。”
林徉发觉对方态度陡变,不由得一头雾水,他不记得和此人有什么恩怨。
旁边的姑娘拿着湘妃扇捂嘴:“自从有了肉油,姐妹们打赏少了很多。”
“是啊,哪有人上怡红院,只吃菜不点姑娘的。”
“不过,他家的肉油确实好吃。”
林徉身上的银子全散出去了,眼下身无分文,只得恳求门口的姑娘:“劳烦姑娘了。”
不料门口的姑娘根本不理会林徉,扭动腰肢去了另一边。
林徉只能将跛脚瘦马拴在旁边,硬着头皮钻进怡红院。
“来,喝,五魁首,六个六啊!”
“俺大老远吃个菜容易吗?俺的菜啥时候能好!”
“大爷,喝杯酒吧。”
“喝个锤子,俺们是来吃饭的,滚一边去。”
进入怡红院的一瞬间,林徉木头般站在原地,怡红院的桌子加了两倍,楼上的走廊也加了桌子。
林徉没有闻见浓郁的脂粉味,反倒是菜香味充斥着屋子。
若不是进来时看了招牌,林徉准会以为误来了客栈。
林徉注意看小厮出入的位置,跟着上菜的小厮找到厨房。
侯天赤着胳膊,满头大汗,一人照顾好几个灶:“侯兄,酱油拉来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伙房噪音大,催菜的声音连绵不决,侯天大声吼着:“拉到后面来。”
林徉表情尴尬:“我一人拉不动。”
侯天抓着肩膀耷拉的抹布擦了把脸:“林掌柜的,你从旁边的小巷绕到后门来。后面有人给你开门。”
林徉回了声知道了,重新退出去。
拉着跛脚瘦马,围着怡红院转了一圈,终于来到后门。
“咚咚咚。”
很快有人来开门:“来了。”
门打开,林徉身色骤紧,才发现开门人是个小青。
院子里还有一位林徉最不想见到的人,柳如烟。
林徉第一时间去摸脸上的黑布,确定遮住脸,才压低了嗓子:“哦似来送酱油的。”
小青快要将林徉二字脱口而出,一听林徉说话,又觉得不像:“进来吧,你们掌柜的没来?”
林徉继续装粗嗓:“掌柜的有事,便托我过来”
柳如烟踮脚往外面看了一眼,柔声道:“你家公子最近如何?”
林徉始终低着头,脸红的快要冒烟:“哦只似掌柜的临时雇来的,并不熟。”
林徉不敢多说,连忙退出去解绳子。
为了拖延到两人离开,林徉解绳子的速度特意放的很慢,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偷瞧柳如烟。
柳如烟拿起扫帚,清扫后院的落叶,将落叶扫成堆,始终没有看林徉这边。
林徉速度再慢也有完全解开的时候,更尴尬的是,林徉自己一个人抱不下来。
他只能继续压低嗓音:“屋子里还有没有水缸?”
小青错愕的抬头:“有盛酒的空酒缸。”
林徉再次与柳如烟擦肩而过,去屋子里将空酒缸挪出来,然后用木瓢舀出部分酱油,分到空酒缸里。
如此循环往复,总算将满满两缸酱油分成了三缸,林徉总算能挪动了。
柳如烟放下扫帚,与林徉闲聊:“此物发黑,食之却美味。正如人一般,莫管谣言,要真心相处才知真面目。”
林徉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得小声回了句:“欸。”
柳如烟手中的青色手帕被捏成一团,看到林徉已经将两缸酱油挪进来,那两个字还是说出口:“公子。”
背对着柳如烟的林徉顿住了,硬着头皮回话:“这位姑娘有什么事?”
亭亭玉立的柳如烟轻启薄唇:“林公子,可否上楼一叙。”
林徉脑袋中闪过无数个画面,他亲了怡红院的花魁,那可是怡红院的门面。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听说了,三两一拜帖,只见过两人,都是武朝大才子。
如今那两人都在朝中身居高位。
正值盛夏,炎炎烈日,林徉却好似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冰凉。
阁楼上一定藏着打手,自己此次前来兴许就是设下的局。
林徉瞬间清醒过来,解开脸上的黑布:“柳姑娘。”
柳如烟看到林徉这张脸,手中的青色手帕更加拧巴:“公子为何掩面,是不愿见如烟?”
林徉摊开双手:“哪有的事,我搬好酱油就来。”
柳如烟微微欠身,仪态优雅:“如烟在阁楼泡茶静等公子,小青,你先待在院中,稍后领公子上楼。”
林徉将酱油放下,悄悄解开拴着的麻绳,冲着旁边的小青傻笑:“小青姑娘,好久不见。”
小青郁闷的歪着脑袋:“不久前才见过呀!”
林徉僵硬的挤出一丝微笑:“是吗?”
小青觉得林徉怪怪得:“酱油已经挪好了,我家小姐在阁楼等着呢!速速上去吧。”
“啊,你说什么?”
林徉已经坐上马车,马蹄哒哒往前走。
小青大了些声音:“我家小姐在阁楼等着呢!”
马车又往前走了几步,林徉又叫道:“什么,你家小姐病了?”
小青还要说话,发现林徉身下马车快速奔跑起来,一溜烟跑出了巷子。
“喂,喂。”任凭小青如何叫喊,林徉头也不回。
小青气愤的跺了两下脚,只能无奈的关上后门。
阁楼上,柳如烟取下面纱,端来铜盆,纤纤细手探入水中,试了下水温。
又觉得单单摆放铜盆很不雅观,丢了几片红色花瓣进去。
“公子方才出了不少汗,一定很渴。”
柳如烟将紫砂茶壶中的热水提前倒出,用嘴轻轻吹拂,给茶水降温。
“小姐,真是气死我了。”小青撇嘴上了阁楼。
柳如烟慌忙放下手中茶杯,生怕被林徉看到此幕:“林公子,你来了。”
小青气愤的坐到一边:“小姐,那个人好气人。”
柳如烟慢慢抬起眸子,往小青身后看,发现空无一人:“林公子呢!”
“跑了,我越叫跑的越厉害,真不知道跑什么。”
柳如烟眼中顿时没了色彩,无力坐在蒲团上:“林公子不想见我。”
小青见到柳如烟如此,心疼不已:“小姐,别再想他了,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若不是小姐,他早就被斩头了。小姐邀请他上阁楼,他竟驾着马车越跑越远。”
柳如烟没了精神,趴在桌上:“公子为何要走?”
“是嫌如烟是风尘女子?”
柳如烟忽然想通了什么:“小青,我这些年攒了多少银子。”
小青察觉到不对劲,有些害怕:“小姐,你要做什么?”
“赎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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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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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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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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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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