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得不说,阴凌玥送来的那餐饭当真及时。要不是吃的舒服,说不定睡梦中就已经饿死了。“小姐,你终于醒了。”思柔红着一双眼睛,欢喜的道:“这几日可把奴婢们都急坏了。连张太医也束手无策。”
倒是没觉得那么难受了,邓绥反而觉得身上舒服了许多。“别担心,我没事了。”
“小姐您醒了。”美淑端着药走进来,看见邓绥起身坐着,惊喜的掉下泪来:“奴婢真怕您有什么不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只是小姐,您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思柔关心的问:“胸口是不是闷得慌。这些日子,您的病每发作一次,都更加凶险。连张太医都束手无策,奴婢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邓绥深吸了几口气,胸口也不闷了:“我反而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可能是张太医的药见效了。”
“那小姐赶紧趁热喝了这药吧。”思柔端着药碗走上前:“妥冄正在厨房准备参汤,奴婢这就去告诉她,可以预备些清粥小菜,小姐光喝参汤也不行呢。”
“好,我正饿了。”邓绥揉了揉肚子,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开,就又被担心取代。“阴贵人如何了?”
提到阴贵人,两个奴婢的脸色瞬间就都变了。
尽管她们极力的隐忍,不想让邓绥看出什么。可无奈还是没能掩饰的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就不要瞒我了。”邓绥发觉房里只有她俩,有听说是妥冄在准备参汤,便猜到皇帝还没有解禁足。这嘉德宫还是一座冰冷的宫殿,可见阴贵人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美淑叹了口气,无奈道:“阴贵人在嘉德宫里歇了两夜一日,如今已经挪回永乐宫了。她的孩子没能保住,是个女胎。”
“女孩?”邓绥闭上眼睛仰起脸,只觉得格外无奈:“真是造物弄人,早知道她自己怀的是女胎,她还用下这样重的毒手,了断自己的孩子吗?”
陛下也绝对不会为了这个公主,而逼得阴贵人走上这条弑子的绝路。
这一对夫妻啊!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个都那么狠辣加薄情。
邓绥心里这么想,便也不再说什么。
倒是美淑仍然担心的不行:“问题是阴贵人已经禀明了陛下,说是小姐您谋害帝裔。如今看来,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小姐您总归脱不了干系。”
喝了这碗药,邓绥将药递到美淑手上。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了美淑手背上的伤。“鞭痕?怎么会有鞭痕?”
美淑连忙拿着碗就要退开:“小姐才睡醒,许是眼花了。哪里有什么鞭痕,不过是奴婢自己笨手笨脚,干活不当心弄的。小姐身子虚,就别为了这些小事情操心。”
“你们真是傻。”邓绥幽幽的叹了口气:“当日母亲在府中出事,你们瞒着我,不表明实情。如今在永巷遭了罪,又打算瞒着我糊弄过去。我身边就只有你们能信,偏是你们还不说实话,弄得我还以为身边的日子多么平静无争。怕是就要这么稀里糊涂的走进别人的圈套,成了冤死的糊涂鬼。”
“呸呸呸!”思柔连啐三声:“小姐胡说什么呢。什么冤不冤的,您是有福气之人,必然会前途无量,扶摇直上。眼前的困难不过是暂时的而已,您又何必往心里去。”
“你呀,就会安慰我。”邓绥皱眉啧啧:“这一次我也是看清楚了。无论我怎么避让,怎么忍耐。她都不会给我留一条活路,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缩手缩脑的活着。”
两个丫头听了这话,均是眼前一亮。“小姐,您有什么打算?”
“我得多吃点东西,尽快恢复体力。阴贵人知道我醒转,必然按耐不住性子要追究这件事。这一场仗,我一定不能输。”邓绥攥了攥拳:“等下你们就让张太医过来给我请脉,张太医得知我醒了,这消息就会马上送出去。不就是比谁可怜谁会做戏吗?我不见得会输给谁。”
“小姐,您有这心思就是最好的了。奴婢这就去帮着妥冄准备饭菜。等下您用好了,便让思柔请张太医过来。”美淑满脸的喜悦:“奴婢早就盼着您能振作起来了。人为刀俎咱们为鱼肉的日子真的是太难熬了。”
“那奴婢去准备水,给小姐您梳洗更衣。”思柔也是高兴。其实让她受多少苦遭多少罪都无所谓,只是她不能看着小姐就这么叫人欺负。
“好。”邓绥看着两个丫头退出了房门,自己下床走了走。这一走,还真是觉得身上舒服多了,没有先前那种病病殃殃的感觉,整个人都来了精神。难道是进去了备战状态?
她皱眉走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
原本还有些血色的脸,现在看着比雪都白。唇瓣干的都要裂开了。这些也就算了,最让她难受的则是脖颈上那触目惊心的瘀痕。那天的阴凌玥,是真的恨不得活活掐死她算完。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邓绥笑笑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刚入宫时那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蠢太蠢。
比起她这宫里的萧条与冷寂。永乐宫里则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几位美人无一缺席的守在阴贵人的厢房门外,个个脸色担忧,谁也不多说什么。
房中,刘肇亲自喂药,温言关怀。阴凌玥则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他宽大的怀中,半是伤心半是得意。毕竟她还是得到了她想要的关爱。
“这几日,总是辛苦陛下来照顾臣妾,臣妾心中不安。”阴凌玥软软的声音,听上去就叫人忍不住多加怜爱。
刘肇看着她消瘦的脸庞,温然一笑:“前些日子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没能好好陪着你。这几日索性无事,朕只想多在你身边照顾。”
“多谢陛下。”阴凌玥小猫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一方面,她希望这样的光景能够长久,另一方面,她又着急邓贵人怎么还不苏醒。再这么一直耗下去,只怕陛下心里那点怨气都耗尽了。就更加不会惩治邓贵人。如此,岂不是白费了苦心!
“美人。”姚嘉儿的内侍充裕急匆匆的过来,走上前却没有说话。
姚嘉儿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古怪,连忙走了过去,压低嗓音文:“怎么了?”
充裕连忙道:“方才嘉德宫的丫头急匆匆的跑去找了张太医。奴才的人跟上去偷听了两句,说是邓贵人醒了。”
“好哇。”姚嘉儿的眉心瞬间就透出了喜色:“你继续盯着,要当心。”
“诺。”充裕得了令,就又急匆匆的退了下去。
廖卓碧周云姬和冯芷水都看出了端倪,只是三个人格外有默契的都选择缄口不言。
倒是刘昌珺有些纳闷:“这是出什么事了?”
姚嘉儿没搭理她,只对近畔的紫茂道:“去把红枣银耳羹端来,表姐服了药必然口苦,最适合这个时候进些。”
“诺。”紫茂端了银耳羹过来,双手递给了姚美人。
姚嘉儿站在门外轻声道:“陛下,表姐,银耳羹好了,现在温温的正合适享用。”
阴凌玥听见她的声音,便明白外面出了什么事,故而点头:“陛下,臣妾正好嘴里苦,想吃些甜的。”
“嘉儿,你快端进来。”刘肇温和的笑着点头。
姚嘉儿端着银耳羹进来,就亲自送到了陛下手上。“表姐的脸色看着好一些了。有陛下这样精心的照顾,龙气庇护,想来身子很快就能痊愈。”
阴凌玥从她眼角眉梢之间,确定了一些事,便道:“身子是容易痊愈的,只是这心里的痛……不瞒你嘉儿,每每闭上眼睛,我总会想到那一晚的事。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何邓贵人要下这样的毒手?我到底也不曾对她做过什么……”
在刘肇面前,姚嘉儿故意显出难以置信的悲伤:“表姐,您就别难受了。邓贵人已经醒转,既然当晚的事情咱们都不明真相,倒不如请她过来永乐宫,当着陛下的面说个明白。”
“你说什么?”阴凌玥故意显出惊讶:“邓贵人已经醒了?”
“是。”姚嘉儿点头:“臣妾吩咐奴才去请太医过来给您请脉的时候,遇到邓贵人的近婢,说是已经醒了,正要请张太医过去瞧一瞧呢。”
“陛下……”阴凌玥可怜巴巴的仰起头,与皇帝对视:“臣妾……当真想知道原因。”
刘肇也知道这是必然要过的一关,拧着眉头道:“也好,朕让无棱去请邓贵人过来。”
“多谢陛下。”阴凌玥垂下眼眸,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的滑落。
这副悲伤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心里发凉。
“表姐,您别难过了。陛下一定会有圣断。”姚嘉儿赶紧送上了温热的红枣羹。“还是请陛下陪表姐进了这碗汤羹,臣妾这就去转告无棱。”
“唔。”刘肇看着姚嘉儿,语气温和道:“这几日忙进忙出的,也着实辛苦你了。”
听了这样的话,姚嘉儿当然是喜出望外:“多谢陛下关心。臣妾无妨,只要表姐平安无事就好。”
阴凌玥只是竖着耳朵听了这样的对话,并没有任何反应。
皇帝怎么看都不是个长情之人,她想要在这后宫里坐稳位置,就必然要得到后位。否则来日这宝座让别人夺去,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她了。
“怎么了?”刘肇明显的感觉到阴凌玥身子颤了一下。
“臣妾有点冷。”阴凌玥不自然的蜷起了身子。
“可能是嘉儿方才出去,开门关门灌进了风。”刘肇顺手拿过一件罩衣,披在阴凌玥身上。“虽是这个时候,算不得冷。但还是身子要紧,万万马虎不得。”
“多谢陛下。”阴凌玥裹着罩衣,依偎在他肩头:“幸亏有陛下在这里,不然臣妾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刘肇只是将她往怀里送了送,却没有再说什么。
阴凌玥不知道相对无言的时候,陛下心里会想些什么。这种感觉也相当的不好,让她惶恐不安。“陛下可还记得,当年臣妾初入宫时候的情景吗?臣妾入宫的时候,尚且年幼,夜里时常因为思念家人而落泪。这偌大的宫殿,虽然宏伟壮丽,金碧辉煌,却叫臣妾难以踏实,总觉得这里不是臣妾的家,这里越是宏伟,可这里却没能让臣妾有归属感。”
泪水顺着阴凌玥的脸颊扑簌簌的往下落,有些泪珠滴在了她的衣襟上,有些泪珠却落在了皇帝的手背上。
“多亏了有陛下您相伴左右,温然呵护。”阴凌玥红着眼睛,委屈的看着他:“臣妾在这宫中,就只有陛下待臣妾最好。您就是臣妾的主心骨,是臣妾的依靠。这几年,臣妾想方设法的想要为陛下诞下一位皇子,可终究没有这样的福气,就连臣妾的女儿都没能保住……”
“好了,凌玥,不说这些了。”刘肇听着她的话,回忆起这些年在一起的温存,心里多少有些不落忍。她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女子。
世间上,哪有不渴望夫君疼爱的女子?
“朕不是在你身边吗?”刘肇温情脉脉的看着她:“别害怕。”
“臣妾即便福薄也不要紧,只要陛下能待臣妾一如当初。”阴凌玥哽咽的说:“臣妾是担心,有朝一日,陛下要是对臣妾生了厌该怎么办?臣妾没有什么,也不能没有陛下的关怀。”xǐυmь.℃òm
“不会没有的,你别多心。”刘肇轻轻的拍着她瘦弱的脊背,怜惜之余,也有些自责。这些日子,他的确是把她逼得太紧了。可阴家何尝不是把朝廷逼得太紧了。
阴凌玥梨花带雨的容颜,只叫人心疼的厉害。“陛下,如果能选,臣妾真希望自己只是一把梳子,能每日每晚都轻轻拂过陛下的发丝。天长日久,都不会让您生厌。哪怕您不用这梳子,臣妾也能静静的留在这殿中,默默的陪伴在你身边。那房里的每一寸都是陛下您的气息,臣妾也就不会孤单了。”
“傻丫头。”刘肇揉了揉她的头:“别胡思乱想了。”
阴凌玥伏在他怀里,哭的绵软:“陛下……陛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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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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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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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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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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