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杉被禁卫军拖下去,沈柏则被恒德帝带走。

  宴会还要继续,赵彻不能离开,装作若无其事,配合德妃上演母慈子孝的大戏。

  宴会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因为赵稠的话,赵彻不敢直接去御书房,先回熠辰宫派宫人去打探。

  恒德帝这次很生气,让禁卫军守着,宫人没能靠太近,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只知道沈柏一直在御书房外面跪着,恒德帝也没让人传沈儒修进宫,不知道要罚沈柏跪到什么时候。

  赵彻打发宫人下去,在书房练字。

  这次沈柏真的是太莽撞了,她要帮李杉伸冤,事先谁也没有告诉,直接就把李杉带进来了,真当恒德帝是话本子里明辨是非的青天大老爷。

  若是她跟沈儒修商量一下,沈儒修肯定会拦着她,若是她跟赵彻说一声,赵彻肯定会想办法安抚李杉,然后查清背后的弯弯绕绕,找适当的时机给对方一击,不说让对方满门抄斩,丢掉荣华富贵肯定是没跑的。

  偏偏她谁也不说,自顾自的就把事情办了。

  现在谁能就得了她?

  赵彻有点气恼,但更多的是害怕。

  现在天气这么冷,沈柏那小身板儿能跪多久?

  被恒德帝带走的时候,她脸上满是倔强不服,真要是犯起轴来,冻死在御书房外也不是没有可能。

  今天这事可大可小,就算沈儒修拿人头担保,都不一定能保下她的命。

  赵彻越写心越乱,写出来的字完全没有平日的水准,仔细去看,落笔之处还有轻微的颤抖。

  到底要怎么办?

  赵彻一时想不出法子,片刻后把笔扔到地上。

  墨汁溅了一地,伺候的宫人吓得跪下,连声高呼:“殿下息怒!”

  赵彻深吸两口气,还是平复不下来,正要带人去御书房,小贝匆匆忙忙跑进来,跪在地上说:“殿下,顾侍郎方才进宫去御书房了。”

  赵彻到嘴边的吩咐生生咽下,他做太子还不到两年,对顾恒舟这个二叔不是很了解,只是凭着顾家的家风下意识的觉得顾淮谨是可靠的。

  他压下心底的躁动,让宫人把笔拿去洗干净,又拿了一支笔,静下心来抄策论。

  宫门快落锁的时候,顾淮谨牵着沈柏一起出宫。

  沈柏到底是跪疼了,没走多久,顾淮谨便把她背起来。

  赵彻没再探听恒德帝给了她什么惩罚,也没再追问沈柏究竟伤得如何,只一遍又一遍在纸上写:关心则乱。

  如今今天顾淮谨没有进宫,他现在说不定就和沈柏一样跪在御书房外面了。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沈柏的莽撞性子如果不改,他对沈柏的过度担心如果不及早克制,一切都很有可能被毁掉。

  这一夜,熠辰宫书房的烛火一直燃着没有熄灭。

  太傅独子沈柏大闹德妃寿辰的消息很快传遍瀚京,不过恒德帝是明君,没有是非不分,降了京兆尹的职,还停了半年俸禄,人人皆称赞恒德帝英明睿智。

  沈太傅把沈柏狠狠责罚了一番,关在家里不让随便出门,城中百姓茶余饭后谈论了一番,这件事很快便被新年的喜庆替代。

  今年南襄国和越西都进贡了不少东西,除夕宴并没有受到雪灾影响,依然办得声势浩大。Χiυmъ.cοΜ

  和去年没什么不同,恒德帝给百官的封赏也不少,宴会一直延续到后半夜才慢慢结束,出了宫,城里夜市未散,还是热闹非凡。

  今晚宫门没落锁,赵彻在恒德帝离席后,便装作酒力不胜回了熠辰宫,不过他没休息,而是换了常服低调出宫。

  沈柏今天被留在太傅府没有进宫,守岁守到子时便睡了,赵彻直接让禁卫军把她从太傅府偷出来。

  上了马车她整个人还有点懵,揉着眼睛小声嘟囔:“我是不是在做梦,太子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彻温声说:“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呀?”沈柏打起点精神,赵彻坐得四平八稳,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沈柏便也不问了,撩开窗帘看着外面。

  她还没在除夕夜出来玩过,对外面的一切都很好奇,觉得好玩儿极了。

  不过马车很快穿过闹市来到安静漆黑的街道,沈柏很快变得不安起来。

  一炷香后,马车终于停下,禁卫军撩开帘子,赵彻率先下车,然后站在马边朝沈柏伸出手说:“过来。”

  沈柏从马车里出来,看见大理寺高大的门楣,脸上布满茫然和恐惧。

  “下车。”

  赵彻催促,沈柏抓住他的手跳下马车。

  他喝了酒,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沈柏下意识的皱皱眉头,不安的问:“殿下,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赵彻不回答,拉着沈柏走进大理寺天牢。

  和外面热闹喜庆的气氛截然不同,大理寺的天牢潮湿、阴冷,充斥着难闻的腐臭气息,一脚踏进去如同进了人间炼狱。

  往里走了几步,沈柏便一个劲儿的往后缩,嘴里不住道:“我不去了,我想回家。”

  赵彻不松手,强行拉着她往里走,直接去了刑房。

  刑房的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审讯工具,那些工具没有清洗,上面有着斑驳的血迹,无声的诉说这里曾经都发生过什么。

  赵彻带沈柏在刑房坐下,对狱卒吩咐:“把人带上来。”

  狱卒应声退下,过了会儿,一个半大的小孩儿被拖上来。

  小孩儿身上的囚衣早就变得破破烂烂,头发也蓬乱不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分辨不出本来面目。

  不过光是这样就够吓人了。

  沈柏想往赵彻身边躲,赵彻不让,对那小孩儿说:“这是你的恩人,本宫满足你,让你再见她最后一面,还有什么话想说?”

  听到这话,沈柏惊恐地瞪大眼睛,小孩儿咳了两声,用极嘶哑的声音说:“沈少爷,不好意思,我现在这样吓到你啦。”

  小孩儿是李杉,尽管他现在的声音也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沈柏还是一下子认出他。

  沈柏没有应声,死死的抓住赵彻的衣摆,李杉继续说:“草民很感谢沈少爷,谢沈少爷冒着天大的危险为草民伸冤,草民便是做了鬼,也会在阴间为沈少爷祈福,愿沈少爷长寿无忧的。”

  沈柏像是被丢到岸上的鱼,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祈求的看着赵彻,带着哭腔说:“殿下,救救他。”

  她这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赵彻却没有心软,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本来他是不用死的,可是沈柏,你害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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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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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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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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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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