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见有人说道:“老爷回来了,给老爷预备点心。”
然后有人答应,又有一些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闹了一回,渐渐的没有声息,章秋谷方才放下了心,暗想这个样子,一定是个本省的候补官,所以才有这般势头,但是他的女儿为什么又是这样呢?想着便问着芳兰道:“方才回来的可是令尊吗?”
楚芳兰点一点头。
章秋谷道:“令尊是什么班次?想来是这苏州的候补人员了。”
不料章秋谷的一句话刚刚出口,楚芳兰就倏地变了脸色烦恼起来,一霎时粉面生红,蛾眉紧蹙,对着章秋谷摇了摇手,默然不语,眼波溶溶的好像要流下泪来。
章秋谷见她这般模样,便也不好再去问她,两个人默然相对。
章秋谷又细细的注视她的面庞,只见她虽然明眸皓齿,雪肤花貌,眉目之间却有着明显的幽怨悲戚,好像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章秋谷暗想方才问他父亲是什么功名,她便顿时变脸,这般的面露愁苦,悲戚戚惨绿愁红,心事重重,等会儿待我好好的问她一问,看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看着楚芳兰这般模样,就觉得她很有些可怜,更何况她如今含悲带怨,默默无言,眼眶中噙着两行珠泪,好似那风吹弱柳,雨打芙蓉。娇花只适合于捧在掌心哄着宠着,这般的雨打风吹去,着实让我们惯会怜香惜玉的章小少爷狠狠地心疼了一把,于是便温言软语地安慰了一番。
于是,都不用章秋谷绞尽脑汁找合作理由,这现成的理由,安慰着安慰着,便安慰成了深度合作。
小丫鬟颇为识趣,早在章秋谷安慰美人儿的时候就悄然地退了出去,还很贴心地关上了房门,就差在门外上锁了。不过上锁还是没必要的,她家小姐的闺房,就没有外人能上来。今天来的这个算是外人,不过安慰一会儿,就变成“内人”了。
一夜的枕上旖旎,被掀红浪,良宵苦短,恍惚间已是旭日东升,雄鸡报晓。
章秋谷恐怕迟了出不去了,便急急的起身,楚芳兰也不留他,只握着章秋谷的手说了一声:“后会有期,前途保重。”说到这里,那声音就有些哽咽起来,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章秋谷见了,不免牵动了自己的那颗专门用来怜香惜玉的小玻璃心,当然,这是专用的小心肝,专利版权,授权转载!
章秋谷便轻声细语地安慰她道:“我们以后还可以见面的,你不必如此。要是有什么难事,尽可以告诉我,我自当为你排解。”
楚芳兰也不开口,只是对着章秋谷摇摇头。
章秋谷摸不着头脑,便在身上取出一张仁和的庄票,二百块钱,放在楚芳兰的手中说道:“这一点儿算不得什么,你留着赏人用罢。”
楚芳兰一见章秋谷给的银票,不知怎的又凄楚起来,眼圈儿红了一红,止不住泪珠滚滚,就如断线珍珠一般往下乱滴,呜呜咽咽的对着章秋谷说道:“你若是还把我当个好人,请你不要这般糟蹋我,我已经这般的命苦了,难道你还忍心糟蹋我吗?”说着,便是再也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几乎要放声哭出来。
这一下可把章秋谷吓着了,和她缠绵了一夜,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如今更是只顾着呜呜咽咽的,也不说为什么,真真的急煞人了。连忙给美人哟是擦泪,又是低声软语地哄着。
呜咽了一回,楚芳兰含着一汪珠泪,把那张庄票仍旧塞在章秋谷衣袋里头,对着章秋谷说道:“你还是走吧,在这里挨一会儿也不中用,倒是弄得我们都心中难过。”
章秋谷听了,觉得自己的小心肝还是一荡一荡的,有些依依不舍。想了一下便又恳切地对楚芳兰说道:“你到底也没有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这般相遇,也算是奇缘佳话了,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到你也说不定,你不说,别人就是想帮忙也无从下手不是吗?”
芳兰听了叹一口气道:“多谢你的盛情美意,你肯帮我,我很感激,但是我的事谁都帮不了,我也只能是认命了。我只恨自己命苦,如果早两年遇到你,或许我就不会这般。如今遇到你,你就算是我凄苦悲凉的生命中,给我留下的一点美好的回忆和活下去的动力吧,我会永远记住你给我的这段美好。”说着只见她把牙关一咬,毅然决然的对着章秋谷说道:“你去吧,我不留你了。”wWW.ΧìǔΜЬ.CǒΜ
章秋谷听了楚芳兰的一番话,心上已经明了,知道她必然是有着无法抗争,无法摆脱的枷锁。无论如何自己是无法插手的了。给她钱的确是亵渎了她,但她又想留点什么,便把自己的金表取出来给她:“你好好的收着,算个我们的纪念吧!”
楚芳兰一看便知这个表的昂贵,推开他的手道:“这些昂贵的东西我都不会要,你把我当作什么人?难道把我当成了风月场中的那些人了不成?”
章秋谷急忙辩白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只是想留个念想,纪念我们这段奇缘佳话。”
芳兰听了,便把章秋谷用的一方全白丝巾拿了过来,放在自家袖里,把自己日常用的一方湖色丝巾换给了章秋谷,又在自己手上脱下一个赤金嵌宝的戒指,也替章秋谷带在左手小指上,叮嘱他不要送给别人。
章秋谷见了,只得在表链上解下一个全绿的翡翠猴儿来,放在芳兰手内,芳兰方才收了。又催着章秋谷快走。
章秋谷看看表,已经将近八点钟,无可奈何,只得迈步离开。
楚芳兰握着章秋谷的手送到扶梯旁道:“但愿上天保佑我们两个人以后还能相逢。我有一句话相劝,你是个读书人,家里只要有一碗粥吃,千万不要出去做官;就是连粥都没得吃,情愿在家里头饿死,也千万不要出去做官。你若是记得我这个人,务必把我这几句话劝劝人,叫人知道官场水深,不是我们能……”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眼中又流下泪来。
章秋谷看了实在是替她凄惨,不过她不说,自己也没办法。至于什么水深水浅的,哪里的水不深?
见那丫鬟立在旁边,眼圈儿也揉得红红的,章秋谷便从袋内取出二十块钱给她,口中说道:“昨天辛苦你了,你拿去买些自己适用的吧。”一面说着,一面用手内的丝巾给楚芳兰揩拭泪痕。
楚芳兰珠泪纵横,玉容惨淡,停了一回方才长叹一声道:“咳,苦呀!”这一声好似那巫峡哀猿,衡阳孤雁。
章秋谷听了,那颗玻璃心又开始悸动了。
楚芳兰一言不发,放开了章秋谷的手,轻轻的推着他,叫他下去。
章秋谷一步一回头的走下楼来,那丫鬟在前面引路。幸好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儿,章秋谷悄悄的走出后门,那丫鬟便掩上门进去了。
章秋谷走到街上,回过头来看时,但见楼阁掩映之处,玉容深掩,倾城何处,旖梦皆空。心上觉得十分怅惘,低着头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又抬起头来看时,只见六扇黑漆大门和那昨夜的后门也隔的不远,大门上贴着一张朱笺,写着“楚公馆”几个字儿,上面还写着许多官衔。
章秋谷见了心上已经明白了五六分,便急急的走回贡春树的寓所来。
正是:三生慧业,一见倾心;刘郎之丰度依然,凤女之深情如许。琛钗暗堕,春融翡翠之衾;宝髻宵慵,香暖珊瑚之枕。
有道是:巫云楚雨,十年小杜之狂;玉软香温,一枕高唐之梦。
贡春树刚刚起来,洗脸漱口,见了章秋谷便嚷嚷道:“你昨天晚上去哪里过夜了?害得我在阿娟那里一直等了大半夜,一些客人都空着肚子等你一个人,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章秋谷听了微微的一笑道:“这件事儿说起来话可就长了,你先别乱嚷嚷,待我换了衣服洗漱了,等一回儿和你慢慢的说。”
贡春树听了,走到章秋谷身边,使劲儿的嗅了嗅,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一回,笑道:“我看你这个样子,分明是偷过腥儿的,可是又有些郁结,闷闷不乐的样子,难不成你不行了,昨晚没尽兴,被人家给收拾了,吃了败仗?”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地嘿嘿坏笑着。
章秋谷笑道:“你想啥呢,难道你以为我也像你一样常常的打汇票不成?”
贡春树听了呆了一呆,不晓得章秋谷讲的是哪国鸟语,他有听没有懂。
章秋谷见他这傻愣愣的样子,只笑得前仰后合,说道:“看你还嘲笑我,怎样,被我难住了吧!”
贡春树实在不懂什么叫做“打汇票”,只得笑道:“今天算我输了,你且把这‘打汇票’的事儿给我讲一讲。”
章秋谷哈哈的笑道:“你也总算是个老上海了,怎么‘打汇票’都不懂了吗?怪不得金小宝要说你中看不中吃呢。”
被自己的女人说中看不中吃,这个问题可大了,怎么个不中吃法儿?咱们下回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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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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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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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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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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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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