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玉仰面倒地,愈加撒泼,高声喊道:“打人了,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啊!”
这一闹,把客栈里的茶房和隔壁房间的客人都惊动了,一齐拥到刘厚卿房门口来看热闹。
阿宝姐见风头不对,连忙上前拉开刘厚卿,又把张书玉扶起来,劝张书玉道:“先生不要再闹了,有啥话好好和刘大少说,刘大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又向刘厚卿道:“刘大少不要动气,我家先生也是一时火起。你是老客户了,总要包涵着点,大家好好的商量着来。”
张书玉跌了一交,发髻已经散乱,披头散发,再加上那付不敢恭维的尊容,简直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一般,愈加可怕;被阿宝姐扶了起来,也趁势住了口,却还嘀咕着道:“让他打,让他打,我索性赔了这条命去,我已经被他逼得活不下去了,大家一拍两散都不活了。”
那刘厚卿被阿宝姐拉开,捺在椅子上坐下,看看今天这架势,料想是没办法善了了,可走又走不脱,回又回不去,心上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想不出个脱身的法子。忽然想起章秋谷来,曾经替方幼恽在陆兰芬那里讨回了戒指,在上海风月场中颇有名气,大家都晓得这一号人,而且为人重义,侠肝义胆。如果他肯来劝解张书玉,调节这件事,想是十分稳妥的。
于是,刘厚卿便连忙叫了自己的下人来,吩咐他道:“你快快到南兆贵里陈文仙院中,请章老爷立刻来,说我在客栈中有要紧事情,无论如何务必请他来,不可耽搁。”
下人的答应了,急忙到兆贵里去。
且说章秋谷自从刘厚卿回客栈之后,对辛修甫等人说道:“这个人虽然是世家子弟,实在俗不可耐,满脸浮华之气,不是个可交的人。听见我要行令,便吓得屁滚尿流,这种人真是可笑!如今他既然走了,我们这酒令却就剩了六人,而且这酒令很是肤浅,实在无趣,我们改作即席联句吧。”
辛修甫等人一齐附和称善。
章秋谷便先干了一杯,辛修甫等也干了,管侍女要来了纸笔,章秋谷提起笔来正要写起句时,忽然就见门帘一掀,又闯进一个人来。
章秋谷忙起身看时,那人向着章秋谷就是一揖,道:“你好快活!在苏州那一顿操作,狠狠地出了一把名,也不招呼我一声,没有看见你们的盛会。现在又跑到上海来,可被我寻着了。”
章秋谷连忙回揖。
原来这个人与章秋谷是总角之交,也就是发小,姓贡,号春树,是一个诗词名手,正与章秋谷旗鼓相当,而且又生得粉面欺何,素腰压沈,那神情意态颇显温柔妩媚,就如美女一般,迥异于章秋谷的眉目清扬、神情英武的姿态。章秋谷与他是诗文知己,互相推许。
这贡春树本来是杭州人氏,幼年随着父亲,做过一任常州府同知。他的父亲以身殉职,留下一些资产,苏州还有几处房产。贡春树因为杭州地方没有什么宗支亲友,便没有回原籍,就在常州府城居住。
章秋谷因为祖坟和祖宅都在常州,每年春、秋两季,必是到常州扫墓,便住在贡春树家中,二人煮酒吟诗,十分投缘。
此番贡春树打听到章秋谷在苏州青阳两地浪游曲院,用度豪华,便赶到苏州要与章秋谷相会,不料章秋谷已经回去了,扑了一个空。
贡春树在苏州住了两月,顺便收取房租。前日方幼恽自上海回去,路过苏州,恰好遇见了贡春树,两人闲聊时,贡春树得知章秋谷已经到了上海,便急急忙忙赶来,打算与章秋谷商量一件事,要章秋谷替他出力,却忘记了问明方幼恽,章秋谷住在什么栈房,所以到了码头,只好先将行李寄存在三洋径桥长发客栈,自己则各处寻问。上灯之后,方才寻到吉升客栈,得知章秋谷在兆贵里请客,连忙赶到陈文仙的院中来找章秋谷。
当下章秋谷问明了贡春树的缘由,得知他是特地到上海来找他,故友相逢,心中大喜,便向贡春树道:“你来得正好,我在此间结识了一班朋友,都是志同道合的,我的朋友就如同是你的朋友一般,我先给你们介绍认识,你的事稍后再说。”
贡春树便与辛修甫等拱手问候,彼此问了姓名。贡春树见辛修甫、吕仰正等人都是意气风发,行为豪爽之辈,辛修甫等人也是见贡春树仪容俊雅,谈吐风流。从来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一见面都是互相很得眼缘,彼此互相欣赏倾慕。
辛修甫等人便让贡春树上坐,贡春树不肯,辛修甫道:“贡兄今日才来,又是远客,我等做为地主,岂有僭坐之理?”
贡春树推辞不得,方才坐下。
贡春树见台上有笔砚信笺,问章秋谷道:“你们台上放着笔砚,想必是行什么酒令,却被我这么莽撞的闯进来败了你们的雅兴。”
章秋谷微笑,将行酒令改为联句向他说了。
贡春树大笑道:“席间联句是近来一些斗方名士的习气,你怎么也学起他们来?好好的饮酒不是很好吗,却非要做这等酸腐的事情!我是第一个不遵令的。”
章秋谷一笑,答道:“我们的席中联句,是大家舒写性情,平章风月,却不是做了诗连忙去发表新闻报纸上的斗方名士可比。你既是不以为然,我也乐得藏拙,免得去搜肠刮肚的,但是你刚刚入席,就第一个违背了我的酒令,却是饶你不得,必须要罚你十杯,如果喝不了这么多,就罚你即席赋诗自我惩罚吧。”
贡春树道:“要我做诗不难,我即席赋诗,你也要立马和韵,这才算显出令官的公允。如果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就要不依了。”
章秋谷笑道:“依你,依你,但古人七步八叉,都是有先例的,如果你构思迟了,就要加倍罚你二十杯,必须要落笔如风,不许停顿,你可敢答应么?”
贡春树毅然正色道:“这有何难?这可难不倒我。你先吃了令杯,看我立马挥洒下笔如有神如何?”
章秋谷道:“我做令官也没什么藏私的,你如果能一气呵成,大家也要公贺三杯。”
章秋谷果然干了令杯。
贡春树要过一张八行信笺,也不思索,提起笔来,看他走笔如飞。章秋谷等在旁看着,只见写得好一手赵松雪的行楷,娟秀非常,《即席赋赠秋谷章君》,是一首七律:
五陵公子正翩翩,裘马清狂佳客前。
太白豪情穷碧落,冬郎才调况青年。
诗肠对月原如水,剑气凌云快欲仙。
贡春树写到此处,正要奋笔直书结句,忽然一想,错了一个韵脚,便略略停了一停,要换个韵,所以下笔就有些迟疑了。
章秋谷一见便大笑道:“温八叉如今竟是卡住了,如果再停一刻,便要加倍罚二十杯了。”
贡春树笑道:“你不要自以为做了令官便作威作福,待会儿等我也做一回令官考考你,看你这曹子建还能七步成章吗?”
章秋谷道:“你不要和我斗嘴,先写完了这首再说。”
贡春树一面说,一面早把最后的两句结句写了出来。
众人看是:我愧郊寒并岛瘦,闻君高论为开颜。
辛修甫等人一齐赞好。
章秋谷笑道:“诗意甚佳,姑且免罚,但是揄扬太过了,却要罚你一杯,我也陪你一杯。”
贡春树也不推辞,欣然喝了说道:“你的令官已经卸任了,等我这令官也来出个题目如何?”
章秋谷笑道:“任从尊意。”
贡春树道:“我如今先要你原韵和出一首,非但不许停顿,而且还要击钵催诗。如果鼓点停了而你的诗还没成,也要罚你二十杯,众位以为如何?”wWW.ΧìǔΜЬ.CǒΜ
辛修甫等人齐声和道:“秋兄向来诗才敏捷,真可倚马万言,想必不至于受罚。我辈拭目以侯佳作便是了。”
章秋谷笑了一笑,取过纸笔来。
贡春树取一支象牙筷子,在茶杯上“当”的打了一下,道:“鼓声已起,速速做来。”
章秋谷提笔便写,兔起鹘落,满纸淋漓,一笔草书比贡春树更加神速,不一刻就已经写完了。
贡春树也暗暗惊诧,怎地比自己更快?果然瑜亮并生,自己还是较逊一等。
咱们陌上人如玉的男猪脚,不仅人美,还是个大才子哦,期待不?且看下回的猪脚光环大爆发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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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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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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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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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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