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上孤灯如豆,正有两人对坐,桌上茶香馥郁,雾气袅袅。
应牧把白玉般的茶碗推过去,眼神戏谑的看向青衣书生,道:“我倒是想起来了,前几日曾见过你。”
秦修看了眼茶碗,并无饮茶的欲望,法眼之下的清茶,俨然是腥臭血水,内里尚有米白色小虫蠕动身子。
若是常人无知饮茶,定会被血水侵蚀五脏六腑,被那蠕动的湿滑米虫撕咬血肉、抽取骨髓。
“哦,也不知应门主在哪里见过我?”秦修拇指摩挲食指,抬起白皙的手掌,屈指弹在茶碗腹部。
只听铛的一声,血水顷刻间化作阵阵青烟,内里的米白虫痛苦的扭曲身子,瞬间失去生机。
应牧见书生轻易破除毒茶,笑道:“我曾在画像中见过你,因为你知道些秘闻,所以留你不得,便差人去你家杀你。”
“本以为你早死在大火中,想不到竟苟活下来。”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啜口茶水,眼睛眯起,冷笑道:“不过你这书生有些手段,我的手下死的不冤。”
秦修回首遥望湖边,食指点着桌面,道:“我也想着抽时间与应门主谈谈,想不到今日碰巧遇见。”
砰……应牧袖口落下柄剑,忽然间拍在桌上,道:“在下修行至今,最得意的便是剑术,你且看看我这柄剑如何?”
剑光细如毫毛,刹那间射出四万八千道,悄无声息的缠绕剑身,倘若秦修敢伸手拿剑,定然会被万剑穿心。
秦修抬手取剑,骤然将其抽开些许,剑身反射寒光,爆发出无穷剑光,而后只听铛的一声,宝剑入鞘。
四万八千道剑光消散如尘埃,秦修把剑扔给应牧,笑道:“剑是好剑,但剑的真意在藏,应门主锋芒毕露,不适合练剑。”
少顷,他抖了抖衣袖,笑道:“说起来,我也有对不住应门主的地方,希望向门主讨个原谅。”
见书生如此轻易化解剑气,应牧挺直了腰背,右手压在剑柄上,道:“哦,你且说来听听,我这人心胸宽阔,寻常不会与人计较。”
“小生曾去拜访应门主,不小心把你种的神仙草烧了。”秦修笑容腼腆,语气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有你那血蚁王,我看它生的不错……”
喀嚓!应牧把桌角捏碎,脖子上血管凸起,眼眶发红的望着秦修,像是头愤怒的牛,“那晚都是你干的好事?”
秦修微微颔首,笑吟吟的看着他,道:“都是些许小事,应门主心胸宽厚,想来不会记恨小生。”
应牧凝视书生,眼瞳几乎要滴出血,右手按住青罡剑,道道剑光如同毫毛,顷刻间笼罩整个孤舟。ωωω.χΙυΜЬ.Cǒm
就在船上两人对坐时,湖边的邓贤慌乱拉住小道士,道:“小友,难道就没有法子逃出去,老夫尚未见到孙儿出世……”
“此方世界名为阵域,那应牧有着三十年道行,整个江城镇妖司,能在被拉入阵域后逃脱的,不过一手之数。”
小道士耷拢着脸,看着还在疗伤的顾寒衣,不禁拂袖来回走动,沉声道:“藏书阁那边数百人还在等我们过去,那书生又自大的上船去了,真是……”
他担忧的望着湖中小舟,恼怒能解异毒的书生怎么如此自大,真以为仰仗一身医术,就能让所有人敬仰?
最重要的一点,那异毒只有书生能解除,倘若对方惹怒应牧,被一巴掌拍死了,白鹿书院的的病人又该怎么办?
师父既然敢上船去,就应该有些把握,应该不会出事……林慧握紧伞柄,目不转睛的望着小舟。
簌簌!林间倏忽传来破空声,林慧抬眸望去,只见枯树生出藤蔓,纷纷扬扬如漫天箭雨,铺天盖地的爆射而来。
小道士侧身闪避,却见藤蔓犹如剑锋,在地面划出深深的豁口,就连坚硬的石块,也是轻松斩开。
他眼瞳骤然收缩,双手掐出印决,甩出一道猛虎虚影,点燃着熊熊火焰,勉力抵挡爆射而来的藤蔓。
小道士抓住邓贤的肩头,骤然一拉,爆射的藤蔓擦着其小腹飞过,留下道血淋淋的伤口,后者立时发出痛苦的声音。
疾射的藤蔓犹如箭矢,带起尖锐的破空声,眼见就要击中林慧,森寒刀光骤然落下,将藤蔓绞的粉碎。
顾寒衣挡在众人前方,其手中陌刀化作赤红,刀芒爆射至丈长,将那铺天盖地的藤蔓纷纷斩落。
炽烈的火焰刀融化藤蔓,迸溅着赤红的岩浆,但是随着藤蔓越发的多,顾寒衣面色更加苍白,有些力有未逮的模样。
他面色凝重,嘴角有鲜血溢出,只觉得气血紊乱,体内余毒尚未清除,这般狂暴运转气血,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应牧的毒太过猛烈,而且我身受重伤,难道今日真要死在这里?顾寒衣感受着嘴里的腥味,动作越来越慢,有时甚至被藤蔓弹开。
“我们来打个赌,看看他们还能撑多久。”应牧按着青罡剑,眼底充斥着杀机,道:“作为你烧我神仙草,夺我毒虫的回报,我会慢慢玩死你。”
他胸腔滚烫无比,口中像是要吐出火焰,手中剑竟然释放无尽杀机,犹如狂风暴雨。
秦修回望湖边的景象,眼见林慧好几次险些被藤蔓击中,剑眉微微蹙起,道:“那小生只好请应门主赴死。”
“好大的口气,就凭你?”应牧拂袖而起,湖面轰然炸裂,道道水柱从天而起,形成个身长丈许的巨人。
其模样与应牧相似,身后长着六只手臂,此刻伸手朝湖面一握,湖水纷纷倒卷成剑,把湖水掀起滔天浪花。
应牧单手提剑,剑芒把船篷平滑切开,擦着秦修的头飞过,“在这阵域之中,我便是无敌的存在。”
只见他骤然挥动青罡剑,身后的巨人亦是做出同样动作,三丈长的巨剑水花翻滚,朝着秦修轰然落下。
狂暴的威压让湖水塌陷,形成一个三丈方圆的坑洞,滔天的水花倒卷着飞向天空,映衬着漫天的猩红竖瞳。
岸上的小道士见到这幕,顿时泄气道:“这个蠢货完了,书院的所有人也完了。”
顾寒衣见到湖面景象,一个不慎被藤蔓击中,瞬间捅穿胸膛,带起大片殷红的血花。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藤蔓朝众人射来,犹如那攻城时的漫天剑雨,只要擦中些许,便要落个重伤的下场。
破败的小舟上,秦修微微叹息,手指伸进如豆的烛火中,道:“所谓剑法,并非越大越好,越多越好。”
应牧见书生淡然无惧,莫名生出些紧张情绪,立刻加快刀锋落下的速度。
然而下一刻,只见书生捏着烛火,陡然朝着前方一挥,火焰迎风暴涨,化作柄三尺烈焰剑。
其倏忽迸射,落在那滔天水剑上,瞬息间出剑三千六百七十二道,水剑骤然溃散,蒸发成浓郁的雾气。
火焰剑去势不减,如光电般击向应牧,对方以青罡剑抵挡,剑身刹那融化,随后一道火红的光线流过。
应牧额头浮现道细小的伤口,以水凝聚的法身被打得头颅后仰,发出惨烈的吼叫声。
滚烫的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染红应牧的双眼,啪嗒一声打在木板上,他怔怔的望着青衣书生,喃喃道:“你使得什么剑法?”
萧瑟的冷风中,青衣书生抖了抖衣袖,把如豆烛火还给烛台,淡淡的说道:“小生与你说过,剑的真意在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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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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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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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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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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