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夺嫡的关键时期,陛下不敢将外室与私生子带回京城,因为这会成为其他夺嫡皇子攻击他的把柄。
且夺嫡之战,混乱凶险,陛下当时也没有自信一定赢,为了那孩子的安全也为了给自己留个后。
故此,一直没有将那外室,与孩子带回。
直到登基后,坐稳了皇位,陛下才派人去寻这一对母子。
很快,找到了他们,那孩子被取名为“萧落叶”。
可是,陛下当时也想不到,那孩子居然不是他的亲子,而是那外室捡来抚养冒充的。
只因那私生子,早年间夭折了,为了保住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那外室就捡了个孩子来抚养。
陛下开开开心心接回儿子,却发现自己的儿子,血液里没有龙血,于是怀疑不是亲生的。
然后,便派人去查,也盘问那外室,才得知私生子早就死了。
……
以上,就是方觉对此事,大略知道的。
“真正的萧落叶,不是早年间夭折了吗?”方觉很不解,满脸都是问号。
老阁主悠然道:“民间妇人,哪知道真死与假死的区别,她将孩子丢弃在乱坟岗,后来被路过的老夫妇捡到将你养大。”
“再后来,这对老夫妇死于年迈与饥荒,你就开始流离失所,约四年前逃荒到了我太皇山一带吃救济粮。”
将这一切娓娓道来,老阁主盯着方觉的眼睛,发现他只有迷茫疑惑,并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似乎对这个出身,并不在意。
好小子,听到自己的悲惨命运,居然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实在是个好苗子。
“这些……我自己都不记得了,老阁主是怎么查到的?”方觉十分疑惑。
老阁主哂笑:“我太皇山方圆十里内,任何一个常驻人口的资料,都在阁内有档案,流民乞丐也不例外。”
“户籍?”方觉错愕,帝尊阁居然对太皇山范围内,进行户籍管理,如此详尽。
“多年以来,我太皇山虽在世外,但能进方圆十里内的人,都得我帝尊阁庇护,没有人会在那里饿死。”
老阁主骄傲道:“虽无能兼济天下,但护佑一方,我帝尊阁还是能做到的。”
对此,方觉也是知道的。
帝尊阁对太皇山一带的百姓,可谓是很好,再饥荒的年头,都会到处施粥,至少保障不会饿死冻死。
所以,在饥荒年代,距离太皇山较近的流民,都争相逃向太皇山。
“老阁主胸怀大义。”方觉正色道。
“要你说?”老头儿撇嘴挑眉。
将茶杯放下,换了个舒适却不雅观的姿态斜躺着,老阁主道:
“当年你登太皇山时,答了那三个问题,我才注意到你,等你上山后我察觉了你的龙血,便调取了你的档案。”
“发现你的身份后,我便派人去封口,将一切知晓内情的人,都抓到山上……不过他们也很乐意上山。”
帝尊阁可是多少名士心驰神往,却无能登山一见的圣地,帝尊阁要请谁上山,就算住一辈子也有的是人乐意。
毕竟天下人要亲临太皇山,除了帝尊阁的邀请,以及在帝尊阁各项榜单上的人物可以上山之外……要上山,是需要有真本事的。
第一个法子,那就是强行登山,依靠个人的武力打败守山门的高手。
第二个办法,便是答疑,帝尊阁会随机给出三个问题,答案若是令阁主满意,就可以上山成为贵宾。
方觉当年,就是靠答了三个问题上山的。
还没答完,只答了两个问题,老阁主就亲自来请他了。
“怎样?”老阁主笑看方觉,“你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没什么想做的吗?”
“做什么?”方觉摇头。
“你母亲因为欺君之罪,被夏皇厌弃,丢弃冷宫多年,后来郁郁而终……你就不想报仇?”老阁主认真道。
这个时代,再不羁的人,在纲常面前也是需要保持敬畏的。
老阁主自然不是俗人,但他一直保密此事,也有担心方觉因此报复,导致大夏朝政混乱的。
帝尊阁虽然超脱世外,但谁都知道,其实是偏向大夏的。
“报仇?”
方觉摇了摇头:“有什么仇?”
“这还不算仇吗?”老阁主惊看着他。
“她于我无恩,我为何要替她报仇呢?”方觉平静地反问。
老阁主噌一下坐起来,正色道:“你竟然这样想?”
“老阁主觉得,我该怎么想?”方觉淡笑。
“你,你这想法,实在是离经叛道!”
老阁主都有些惊讶:“自古以来,孝字当先,多少人为了孝廉可以豁出性命,却在你眼中不值一提?”琇書蛧
“并非我不孝,而是我以为,任何情感需要有前提,并非有了个身份就需要无条件地付出。”
方觉道:“若我父母养我、伴我、教我,那我自然应该孝字当先。”
“若父母嫌我、弃我、不养不教、不伴不怜,谁又有资格要求我将孝字贯彻始终呢?”
老阁主轻颤了身躯,他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方觉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震怒,又一时觉得,好像颇有道理。
若是个寻常老头子,只怕听到如此不孝之言,已经一巴掌扇过去教育人了。
老阁主却能沉稳,没有当场暴怒,而是平静思考起来。
又听那混小子道:
“传统礼教,说无不是的父母,不论如何都要求子女孝顺,我以为是不恰当的。”
“只生了孩子,什么都不必劳心废力,就想得到无尽的回报,这种思想我绝不赞同。”
“你……”
老阁主欲语还休,心中已不止是震撼。
他突然有些担忧:“你这样的想法,若是大行其道,恐天下大乱!”
方觉白眼道:“老阁主以为,天下乱不乱,是靠一个孝字维系的?”
“不,是拳头,掌握兵权的人,才能决定天下乱不乱。”
“老夫说的是人心,如此只怕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老阁主正色道。
“不古?”
方觉摇头:“作古的规矩,一定就好嘛?自古以来,不过是习惯了,并非是所有人都认同的道理。”
“规矩压迫世人,被压迫的人觉得,自己受了压迫也想让后人尝尝滋味……如此恶性循环,压抑人性,道德早就败坏了。”
老阁主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
“你这样想,只怕会为世所不容,将来定然举世皆敌。”
方觉戏谑:“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赞同我,直到形成默契,取代现在的一些思想痼疾。”
“未来,永远属于未来的人,不是现在的人能规定界限的。”
方觉意味深长地道:“老阁主放心,我不会刻意与这些礼教作对,只是等我布下大局后,二十年内就会出现思想变革……天下人的想法,会自然而然地发生改变。”
“你想做什么?”老阁主瞪道,他突然觉得,这小子大有图谋。
比让大夏一统天下,更大的图谋!
“没什么,老阁主细想,为何如今的这些规矩,能约束人?”方觉道。
“自然是世人的默契,与朝廷官府的刻意纵容。”老阁主道出真意。
朝廷刻意为之,才是根源。
正所谓,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头的人,遵守的规矩,下面的人自然不得违抗,总有些狗腿子为了利益与得到赏识,会贯彻这种风气。
倒也不是说不好,可总有些是不好的。
“对,主要是官府纵容,也用此类规矩约束孩童与年轻人。担心教出离经叛道的人,让他们的利益受到威胁。”
“可若有一日,天下不再有路引,不再举孝廉,不再以中正取士而是广开科举,广设学院,广开商道……这些传统中的糟粕被发现无用,世人自然就会变了想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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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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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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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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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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