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叹气呢?”
没有听到身旁的人回答,季景言坚持不懈地继续问。
暮池抿唇,原本是不打算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说话的,但是眼前这人也太过锲而不舍了吧?
加上她所有的力气都放在搀扶他这件事上,实在没什么力气跟他争论,便没好气地开口:“还能因为什么?叹气当然是因为不开心了!”
季景言没有再说话。
就当暮池以为这家伙终于安静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男人的声音软软的,一下一下落在暮池的心头,暮池突然有些想哭。
奶奶个腿儿的,以后她看到季景言肯定绕道走!
再也不要管他的闲事了。
心里这样想着,暮池尽量忽视因为搀扶季景言,他无意识的靠近。
“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问问问,怎么一直问来问去的?你是小孩子吗!?
暮池心里已经对季景言破口大骂了,但是面上却只能是绷着一口气,想着快到国师府把这家伙放下。
“因为忠诚于我的人牺牲了,所以我不开心。”
暮池的声音有些闷,一边断断续续地回答着,一边扶着他往国师府走。
季景言好像用了一段时间来反应暮池话中的意思,半晌才点点头,好像是明白了她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哭呢?”
脚步便突然停住了。
暮池的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看向季景言。
他在说什么啊?
季景言以为少女是没有听清,便解释道:“师父告诉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哭出来会好很多。”
暮池垂眸,月光落在少女修长的睫毛上,又如同漂亮的水滴,聚集在她的眼眶中。
“因为不可以哭。”
暮池的鼻子有些酸,她觉得还是不该跟季景言这种醉酒的人说话了。
只是心中酸涩的情绪不断膨胀蔓延,暮池鼻子好酸,眼眶也模糊了。
她不能哭,她是万人之上的瑶光公主,她是嚣张跋扈,世人唾骂的瑶光公主。
她有什么好哭的?
季景言似乎是有些不明白:“想哭就哭,为什么不可以哭?”
暮池不想跟他说话了,季景言喝醉酒之后怎么这么多话啊,还这么好奇,是小孩子吗!?
加快了脚步,暮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季景言放在了国师府门口。
她其实也不愿意跟国师府的人打照面,又看了季景言一眼,让他坐在国师府的台阶上,敲响了大门,直到大门那边传来脚步声,暮池才准备转身离去。
只是,却被季景言抓住了衣角。
暮池离开的脚步微顿,她略略回头,转身看向沐浴在月色下的季景言。
是啊,这样的人,就算是在夜里,也是犹如皎月般明亮的人。
但是她不一样,她本身就是泥沼,她污泥满身,更遑论站在光里。
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同她说过的话。
“我与公主,从来不是一路人。”
他们不是一路人。
他应当受万人敬仰,永垂不朽。
她就应该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更生气了。
暮池拉开季景言的手,转身欲走。
离开的时候,却终于听清身后的人模模糊糊的话。
“谁都可以哭出来,你为什么不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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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至此,暮池心情复杂地看向面前已经红了脸的季景言。
——季景言这家伙,若是当真醉了酒,那估计要让娄靖嘉扶着回去了。
不过季景言醉酒也是有好处的。
这样,她吻起他来,就不需要这么多由头了。
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的楚砚诀身上。
果然,因为不少官吏大臣拿着酒向他走去,他朝着身后的杜风摆摆手,杜风会意,推着车子带他离开了宴席。
好机会!
暮池看准时机,又转向身后的季景言,看他脸颊微红,猜测他应该是已经醉了。
为了以防万一,暮池“喵喵”叫了几声。
季景言抿唇,声音低沉又温软,跟当初他喝醉酒之后的声音一样:“小白,不要吵,会被发现的。”
喝醉酒还想着她,暮池心里还是有些小感动的。
但是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心头涌现出阵阵心虚。
一不做,二不休,暮池紧闭眼睛,猫猫头瞬间凑了上去,触碰到季景言的唇后又瞬间分开!
她看准时机,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从季景言的衣服里跳出来,完全没看清季景言的神情,朝着楚砚诀离开的方向飞身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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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砚诀并不喜欢热闹。
被杜风推到一个无人的亭子里,楚砚诀看了看不远处的莲花池,低缓开口:“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xǐυmь.℃òm
“是。”
杜风没再说什么,应了一声便转身退下了。
暮池偷偷跟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楚砚诀一个人坐在亭台里,看着远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暮池探出个猫猫头,歪了歪脑袋,又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没有别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朝着楚砚诀走了过去。
楚砚诀听到了声响。
很细微的响动,他微微勾唇,转头向着暮池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准备靠近的暮池。
暮池对上了楚砚诀的那双眼睛。
很漂亮,只是如今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杀意与戾气。
只是一瞬,楚砚诀的目光便从暮池身上离开了。
似乎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喵了个咪的,有点生气。
暮池气鼓鼓地想着,心中起了几分作弄的心思,便绕到了楚砚诀身后的位置。
楚砚诀没动,只是冷冷开口:“杜鸦说,你是猫妖?”
脚步瞬间停住,暮池有些错愕地看向楚砚诀的背影,完全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楚砚诀就算说这样的话时,语气中也没什么情绪,他只是轻笑一声,语气轻描淡写:“我从那些志怪故事上看到,凡是妖精,都有一颗金丹,得到金丹者,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暮池的角度,只能看到楚砚诀的背影。
所以,她完全不知道,楚砚诀的眼中闪过杀意。
——如果它真的是猫妖,得到了她的内丹,可以复活暮池吗?
楚砚诀是真的动了心思的,他手上的指骨微微收紧,蓄势待发。
只是下一秒,一道清越的声线传来,只是一瞬,便击碎了他全部的戾气。
“死个屁!楚砚诀你敢不敢盼我点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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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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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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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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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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