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您能够做到,陛下当然乐意奉陪,他绝不担心自己会在民望上输给任何人。”

  尽管塔列朗亲王的提议让人有些意外,但是诺瓦蒂埃侯爵却一口答应了下来,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提议对艾格隆有利,所以有权代表艾格隆做出决定。

  不过,虽说他答应下来了,但是心里却不可避免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塔列朗要这么做。

  就塔列朗的个人利益来说,他如果能够在本届议会当中得势,那就应该继续维持议会的存在,而不是让它自我解散,更不能放开全民的选举了——因为接下来局势恐怕会超出他自己的掌控能力,甚至有可能选出一届对他具有敌意的议会,那也会让他的盘算都化为泡影。

  塔列朗这种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会损害自己的事情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一瞬间,侯爵立刻就起了疑心。

  有了疑心之后,他直接就单刀直入来询问塔列朗。

  “那么您为什么这么做呢?塔列朗亲王,我现在并非以陛下代表的身份,而是以我个人的身份来问您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认识几十年了,我老实说,您的这个想法,并不符合我对您的一贯认知。”

  说完之后,他毫不退让地逼视着对方,仿佛能够看穿一切谎言。

  塔列朗亲王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

  “我已经经历过太多政府更迭了,侯爵先生。”片刻之后,他才略带怅然地回答,“虽说一开始这给我带来兴奋和刺激,给我带来了操纵局势的机会,但是到了现在,我已经累了,我相信整个民族都已经累了,我们都厌倦了几年十几年走马灯一样地更换统治者,想要得到一个更加稳定一些的政体,您觉得这不符合我的利益吗?我倒是不这么看,现在比起让整个国家风雨不宁,我更宁愿在平静的年代中寿终正寝。”

  说完了这段独白之后,他又叹了口气,“我参与的每一个政府都是我的作品,有劣作也有杰作,现在上帝留给的时间也没有几年了,我只来得及在人间留下最后一个作品,我希望它具有传世的价值,为此我应该去精心培育它,并且为它涂抹上最神圣的油膏,这样它才能够传世下去。”

  听到了塔列朗亲王的比喻之后,诺瓦蒂埃侯爵终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塔列朗看上去是想要为自己的“盖棺定论”来做准备了。

  他之所以主动提议要搞全民选举,是为了赋予新政府更高“合法性”,让它能够在全民认可的情况下重建法兰西的秩序,尽管这不符合他目前的利益,但是却可以让这个他参与建立的政体,能够尽最大可能地延续下去。

  这应该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还是说,这个老妖怪终于厌倦了折腾,准备为自己寻找一处安静的墓穴?

  不管塔列朗是出于何种动机,总而言之,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动机对陛下无害。

  以诺瓦蒂埃侯爵对塔列朗的了解,他认为刚才塔列朗说的是真话。

  于是,侯爵轻轻瞟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瓦莱夫斯基伯爵,而年轻的瓦莱夫斯基伯爵也是个机灵人,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以秘书的身份,将塔列朗亲王刚才的话都记录在案——他亲手记录的这些文字,将会在第一时间内传递到艾格隆的书房当中,然后尘封在帝国的秘密档案库当中。

  也许这些记录会永远都不见天日,但是历史上一个个关键瞬间,都将被凝固在纸上。

  塔列朗亲王也注意到侯爵的眼色,不过他并不在意,说到底,他这番话不仅仅是对在场的人们说的,更是对那个隐身在幕后的少年人说的。

  他知道,自己的“历史记录”当中充满了污点,不可能得到那个少年人的完全信任,不过在提出这个提议之后,他相信两个人之间的隔阂会变得少许多——而这种隔阂对他们两个未来的合作是极为不利的,因此越少越好。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亲王殿下,我替陛下感谢您的帮助和配合。”诺瓦蒂埃侯爵轻轻点了点头,以表示对这个曾经的盟友、曾经的敌人的微小敬意,“而作为一个认识了您几十年、和您恩怨纠葛的人,作为一个和您一样已经时间所剩无几的老人,我为我们在人生最后阶段的和解感到庆幸,命运总会给我带来玄妙莫测的礼物,但愿这一次我们会以盟友的身份走完终点!”

  也无怪乎侯爵如此感慨,按照两个人的命运线,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携手共进”了。

  第一次是1789年,两个人都作为开明派贵族选择了加入到第三等级一边,间接地加入到了大革命当中,从此成为时代洪流的弄潮儿;不过后来因为塔列朗在1792年出逃英国背叛革命而结束。

  第二次是在1799年之后,拿破仑发动雾月政变夺取政权,当时反对反对激进势力的诺瓦蒂埃侯爵认为波拿巴将军才是法兰西最好的保护人,于是就主动投入到了拿破仑的麾下,而塔列朗也早就看中了这个青年将军未来将大有前途,主动向他靠拢,于是两个人都在拿破仑帐下效力,彼此都成为了帝国的“元勋”;而这一次,他们又因为1809年塔列朗背叛拿破仑皇帝、接着被拿破仑皇帝解除一切职务而分道扬镳。

  两个人漫长的人生路,时而交织,时而分叉,无意之间共同书写了几十年的历史。

  他们都活得比他们认识的绝大多数人更长,所以他们还来得及第三次携手。

  这一次,两个人都希望是最后一次了。

  在这么多次的风云变幻当中,哪怕是最好祸乐乱的人,也足够对这一切厌倦了。

  “只要我们足够努力,那么这就将是最后一次了。”塔列朗亲王笑着回答,只是神情当中却充满了疲惫和厌倦,“不过,我只能管我活着的事,等我死了那就一切都说不准了!天知道他能够干得如何呢……”

  “这一点我有足够的信心,陛下有足够的智慧去创造属于他的时代。”诺瓦蒂埃侯爵毫不迟疑地回答,“亲王殿下,您什么时候有空去面见陛下呢?陛下一直都在翘首以盼。”

  “我很乐意见他,不过在这个时刻,我主动跑去拜访他,恐怕会惹人嫌忌。”塔列朗巧妙地避开了,“当然,如果他愿意,我倒不介意亲自站在城门下迎接他进入巴黎!”

  诺瓦蒂埃侯爵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塔列朗亲王不到最后一刻还是打着两面逢源的主意,坚持不肯在确立了君主大位之前低头。

  不过这才是他认识的塔列朗,家国固然重要,但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自己,只有在自己的一切私欲都得到满足以后,他才不介意为这个国家盘算一下未来。

  “既然您坚持这个意见,那我也不为难您,不过我认为,既然您需要陛下确认您的地位,那您就最好表现出应有的恭顺,万万不可因为他比您年轻半个世纪而心怀轻慢,否则那只会对您不利……”

  放完这句狠话之后,他又和塔列朗商讨了接下来两边合作的细节,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两个人才结束了他们的密会。

  婉拒了塔列朗留下吃午饭的邀请之后,几个人匆匆告辞离开,而后悄悄地返回到了基督山伯爵的住处。虽然精神上都略有疲惫,但是这几个人的心情却颇为激荡,尤其又以年轻的瓦莱夫斯基伯爵为甚。

  他毕竟还过于年轻,之前没有机会见证如此重大的事件,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些足以影响历史走向的大人物,而今天的经历对他来说,是宝贵的经验。

  塔列朗亲王和诺瓦蒂埃侯爵的风范,也正是他暗自佩服、又希望模仿学习的对象。

  我在以后,也能够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他暗自心想。

  而对于诺瓦蒂埃侯爵和基督山伯爵来说,他们要考虑的事情就更加多了。

  虽说有了塔列朗亲王的帮助,他们接下来可以更加自如地施展自己,但如何行动,还是需要协调的,有章法总胜过无章法。

  到这个时候,埃德蒙决定将艾格隆的另外一项指示告诉给老迈的侯爵。

  “诺瓦蒂埃侯爵,陛下还有一个指示,希望由我来转达给您——”

  “什么指示?”侯爵立马就来了精神。

  “陛下需要一个声名卓著的检察官,来配合他对奥尔良公爵的指控。”埃德蒙回答。xǐυmь.℃òm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简短,但是信息量却特别巨大,以至于侯爵一时间竟然有些诧异。

  “指控奥尔良公爵?指控他什么?”

  “指控他是针对陛下的刺杀阴谋的主使者。”埃德蒙轻声回答。“陛下在去年的时候曾经遭受过一场卑鄙的袭击,现在刺杀者已经被我们逮捕了,关押在枫丹白露宫当中,而且有证据显示,奥尔良公爵和他的亲信显然参与到了这场刺杀阴谋当中……”

  后面一句话当然是胡编乱造,不过看到埃德蒙这么言之凿凿,侯爵自然也就立刻相信了,“是吗?那太好了!”

  侯爵毕竟在政坛上浸淫了那么多年,自然具有相应的嗅觉。

  在他看来,如果真的能够指控奥尔良公爵企图刺杀并且成立的话,固然现在无法逮捕或者审问奥尔良公爵,但至少可以影响到舆论。

  而如果这样的舆论再配合上塔列朗亲王准备搞的全民选举,那岂不是足以成为政治上的重重一击?所以他一方面为陛下在刺杀当中死里逃生感到庆幸,另一方面为这个消息而感到喜不自胜。

  不过,在片刻的喜悦之后,侯爵充满智慧的大脑,立刻就又想到了别的问题。

  陛下为什么要专门指示我?“声名卓著的检察官”又是指谁?

  答案并不难猜。

  “陛下希望杰拉尔-德-维尔福检察官前去协助调查?”侯爵问埃德蒙。

  埃德蒙轻轻点了点头。

  诺瓦蒂埃侯爵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

  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正因为这个指控有着舆论上的作用,所以他知道这样的指控具有着超出它本身的分量,而如果他的儿子维尔福检察官参与其中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一辈子的名声都押在了这个案件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身败名裂。

  而且,这样一个政治案件,真相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立场,维尔福如果参与其中就等于在和奥尔良公爵为敌,那么奥尔良公爵一派人肯定也会想办法报复,维尔福自然也会成为他们的靶子。

  以侯爵的经验,一旦卷进这样的旋涡当中,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就千难万难了,最好的结果,也是不得不选择受到陛下的庇护,丧失原本的名声。

  一时间,诺瓦蒂埃侯爵迟疑了。

  虽然他和儿子关系并不好,多年来父子两个接近于断绝了来往,但那毕竟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而陛下这等于是让他亲自把儿子拖入到旋涡当中。

  对帝国的忠诚,和对儿子的眷念,一时间在他的脑海中纠缠在纠缠在一起,这确实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看着侯爵为难的样子,埃德蒙心中也闪过一丝同情。

  他丝毫不会怜悯自己的仇敌,但是对这个可怜的父亲,他不可能不心怀一点怜悯。

  “如果您觉得您不方便出面的话,那我去请他吧……您看如何?”于是他问。

  而他的问话,恰恰又提醒了侯爵。

  对啊,我已经答应过伯爵了,今后要任由他们两个决斗,如果说把儿子“拖入旋涡”,我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事到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再去犹豫呢?

  现在,他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侯爵的心脏在抽痛,但是他却以莫大的毅力,轻轻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伯爵,陛下的想法很对,只有我最能说服他,让我来吧。”

  埃德蒙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沉默地选择了尊重侯爵的选择。

  良久之后,他又补充了一条,“等这件事办完之后,陛下将会为维尔福检察长指婚,他会从这一次宫廷殉难的贵族遗孀之中挑选一位合适人选,尽快让他们完婚的。”

  “陛下倒是有心了。”侯爵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了苦笑,“这样也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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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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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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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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