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用不疾不徐的语气向艾格妮丝质问。
很明显,三个人都听得明白,她绝对不是心平气和在问的。
这是在威胁我吗?艾格妮丝心里问。
仿佛是被激发了什么咒语一样,在一瞬间,那种被艾格隆短暂压制的骄傲又回到了她的心头,少女的眼神不再如刚才混沌迷茫,而是多了几分尖锐。
在她看来,自己并没有犯下任何错误,反而是在为了家人委屈求全,结果牺牲了这么多,却被特蕾莎公主不顾礼节地跑过来当面折辱。
少女那颗敏感的心,因为这种刺痛而迅速地跳动了起来。
她有点敬畏艾格隆,却从来没有敬畏过特蕾莎,更没有想过要讨好这位“皇后陛下”。
毫无疑问,她愿意给特蕾莎应有的尊重,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让自己被公主殿下当成自己的下仆呼来喝去——她是欠艾格隆的情,但是并没有欠特蕾莎的。
而且,在内心深处,她还有一种半明不暗、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怨念——你都已经得到一切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咄咄逼人?难道跳个舞也不行吗?
“是的,公主殿下,我刚才答应了,所以现在我们正准备过去呢。”正是在骄傲和怨念的共同驱使下,被特蕾莎注视的艾格妮丝恢复了镇定,然后冷静地回答了她。
这个回答,出乎于意料特蕾莎的预料,以至于她都愣住了,就连艾格隆也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刚才还扭扭捏捏的艾格妮丝居然反而这么坚定地回应了特蕾莎。
按理说来他应该高兴,但是一时间他反而有些迟疑,因为他担心艾格妮丝如此决绝的态度,会引发进一步的冲突——特蕾莎明显今天已经生气了,现在艾格妮丝寸土不让,搞不好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就这样,三个人突然陷入了无言的沉默,而旁边的人们也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两位陛下在场,他们不注意到才怪),纷纷投以愕然的视线。
陛下和艾格妮丝站在一边,特蕾莎公主站在他们的对面——哪怕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这个画面就已经可以激起他们丰富的联想力,而且这联想可能和现实都没有多大差距。
艾格隆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的话搞不好真的就会让他们三个人都成为谈资甚至笑柄。
再说了,今天事情都是因他而起,是他误算了特蕾莎的反应以至于闹到这个地步,所以也理应由他来把事情压下去,并且承担一切责任。
那应该怎么解决?
丢下艾格妮丝肯定是不行的,如果那么做了,就是自己出尔反尔,反而显得内心有鬼,而且以后也不可能再得到艾格妮丝的青睐了。
“谢谢你,艾格妮丝。”打定了主意之后,艾格隆小声对艾格妮丝嘱咐,“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我们跳完下一曲。”
接着,他走到了特蕾莎的身边。
而此时的特蕾莎也从惊讶当中反应过来了,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艾格妮丝,然后开口了。“那看来是我打搅了你们的雅兴了?艾格妮丝小姐,我原来以为您身为高人,对这些俗世的娱乐丝毫不感兴趣,却没想到您也和我们这些普通少女也有共通之处呢。”
“特蕾莎,我们说两句。”还没等艾格妮丝回答,艾格隆就已经走到了特蕾莎的面前,然后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让大家多难堪。”
“殿下,应该是我问你这个问题才对——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特蕾莎并没有退缩,反问艾格隆,“费尽心机瞒着我搞了这么多事,我看你也挺累的。”
艾格隆微微有些尴尬。
无论如何他都是理亏的地方,而且两个人相处了那么久,他知道特蕾莎完全能够看破自己的花言巧语,所以说一些很明显的谎话非但不能诓骗住她,反而会让她更加生气。
“这本来就是小事,我是怕你生气所以才不说的。”艾格隆叹了口气,“而且从结果上来看,我的担心没有错。”
“这么说来,你是在指责我无事生非了?”特蕾莎一听就不乐意了,“殿下,你我同床共枕那么久,难道你真的认为我大动肝火是因为这种小事吗?难道我不是一直在努力让你开心吗?我所生气的不是你和谁跳舞,而是直到最后一刻你还在隐瞒我,看着艾格妮丝小姐焕然一新看着你们翩翩起舞而我才知道这一切——我无需解释那么多,你一定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唉,那就没法说了。
艾格隆确实清楚特蕾莎的意思。
可是他偏偏就没有那么光明正大,所以无法跟特蕾莎完全坦荡。
在他原本的预料当中,特蕾莎肯定也会发火,却没想到她一改往日的矜持,提前就在舞会上就直接引爆了出来——如此判若两人的反常表现,其原因恐怕是因为自己在她心中占据了太重的位置了吧。
甚至比自己想的还要重,所以她才不顾自己公主之尊,抛弃矜持当场发作。
一瞬间他有些后悔自己做得过头,可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他无论怎样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了——就收益和损失的权衡来说,既然特蕾莎已经生气了,那无论如何损失都已经造成;那么自己如果为了哄她开心而完全退让的话,那就会重重挫伤艾格妮丝,承受双倍的损失。
那就只能选继续下去了。
“特蕾莎,我想我应该跟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艾格妮丝小姐今晚焕然一新——”艾格隆犹豫了片刻之后,准备开口了。
“夏奈尔已经跟我说了她的理由,所以我并不想责备她什么,她做得好,换我在她的位置上,我也会这么做的。”特蕾莎打断了艾格隆的话,“但是——如果艾格妮丝小姐只是打算报恩的话,那刚才我已经给了台阶了,她自己走下去就行了,为什么她不走?”
误解了,这真是你误解了……在特蕾莎这边,从希腊开始,她一直都以为艾格妮丝和艾格隆是有私情,她因此而纠结过,直到今天被引爆了,她没想到其实一切都只是殿下搞的鬼。
但是艾格隆自然不会为她戳穿这种误解。
“那是你表现得太过于咄咄逼人了,亲爱的。”艾格隆摇了摇头,“艾格妮丝这种人吃软不吃硬,你认为是在给台阶,她倒认为是被你轻视了,所以才会有逆反心理。”
艾格隆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所以特蕾莎倒是稍微停顿了一下。
“到底被轻视的人是她,还是我?”接着,特蕾莎皱了皱眉头,“一直被隐瞒的,是我;眼睁睁看着你们共舞的,也是我,结果我还需要去体贴你们的每一个想法,请问我是欠了她什么吗?现在这个情况,是她欠了我们的钱才对吧?我不求她以对待恩人的态度来对待我,但是她凭什么对我如此傲慢?”
“可是跳个舞又能怎样呢?”艾格隆叹了口气,“作为社交礼节,我总会和人跳舞的。”
“不……完全不一样,她才有那些光……!”特蕾莎瞪了艾格隆一眼,“我记得我们在那时候的每一个瞬间,我们在美泉宫的舞会上,在皇帝和父亲的注视下一起翩翩起舞,天地星辰都仿佛在为我们旋转,我感觉到你我的眼睛里仿佛亮着光……那是我此身最鲜亮的时刻。可是刚才看着你们,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光,我看到了她的眼睛,简直和当初的自己如出一辙……我最珍贵的记忆被玷污了!我怎么能忍受呢?”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特蕾莎的情绪比往常要冲动许多,说着说着眼圈突然发红,似乎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艾格隆不知道特蕾莎具体到底是指什么,但是隐隐约约又好像能够理解。
这究竟是浪漫还是执拗呢?说不清,但是他只能感到惭愧。
因为之前艾格隆和苏菲就已经共舞过无数次了(还玩过不少花样),如果说刚才那是‘有光’的话,那么当初他俩简直可以称得上灯泡了……
当然,艾格隆不敢说出来。
“好吧,特蕾莎,我知道了。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他又叹了口气。
“我要的很简单,就按我刚才说的去做就好了。我们去跳舞,我要抱着你,要重新体验到那个让我头脑发昏的时刻……”特蕾莎执拗地回答,“殿下,我知道这对艾格妮丝小姐很失礼,但是作为你的妻子,被你如此隐瞒我有权索要补偿,所以我要求你按我说的做,今晚这一次就行。”
艾格隆大感头疼,很明显,特蕾莎这是气急了所以蛮不讲理了,可是她生气的理由却是艾格隆无法辩驳的——说到底,她还不是为了自己?
唉,我可真不是个东西。艾格隆又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事实。
但现在自怨自艾也解决不了问题,艾格隆苦苦思索,想要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现在特蕾莎不肯让步,按理说来自己让步也无妨,但艾格妮丝的表态又让两个人直接对立了起来,事情已经不再是跳舞不跳舞的问题了,而是两个人的尊严问题了,尤其是艾格妮丝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肯定会被气得发疯。
该死,所以这是我自己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死结?真是乐极生悲啊……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再劝说特蕾莎,让她不要再闹事,等自己之后再和她一起——毕竟,和特蕾莎朝夕相处,有的是机会弥合,而艾格妮丝这次要是伤了心,以后恐怕就更难接近了。
正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轻柔的呼唤。
“陛下……”
艾格隆和特蕾莎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发现凑过来的是爱丽丝。
本来两个人正说到气头上,要是有人不长眼地跑过来肯定会承受怒火,可是爱丽丝却不一样,她同时得到了夫妇两个人的好感,因此即使在这个时刻,也没有人迁怒于她。
“夫人,您有是什么事情吗?”艾格隆连忙温和地问。
“两位陛下,我没有打搅到你们的谈话吧?”爱丽丝一边向两个人致歉,一边继续走近到两人面前。
“没有,我们只是在商量接下来跳舞的事情而已。”艾格隆苦笑着回答。
“那个……其实,我正是因此而来的。”爱丽丝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陛下,恕我冒昧,刚才我因为在拉琴给大家助兴,所以遗憾地错过了与您共舞的机会,而现在正好我们都有空,所以我斗胆……斗胆请您与我共舞一曲,您能否赐予我这份荣幸呢?”
什么?
骤然听到这个请求,艾格隆简直搞不清状况。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肯定爱丽丝刚才已经得知了妹妹和特蕾莎公主之间的相持状态,于是跑过来给三个人打圆场来了。
太好了……真不愧是你,爱丽丝夫人。
如同是黑屋里被打开了一丝门缝一样,艾格隆突然看到了解决这个头疼局面的曙光。
这可能也确实是现在这个情况的最好解决办法了——特蕾莎不会嫉恨爱丽丝,生她的气;艾格妮丝更加不会觉得姐姐折损了自己的尊严。
艾格隆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啊,夫人,您这是什么话?明明是我的荣幸才对……能够与您共舞的话,我会很高兴的。”琇書網
接着,艾格隆看了下特蕾莎,“特蕾莎,请稍微等我们一下可以吗?想必你也不介意爱丽丝夫人占用一下我的时间吧——接下来我们再共舞,怎么样?”
特蕾莎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爱丽丝,而爱丽丝也笑眯眯地回视着特蕾莎,这种温和的态度,也让特蕾莎心里积累的气愤,在悄然之间消失了大半。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坚持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对艾格隆说,“好的,殿下,我先去休息下,等你。”
艾格隆松了口气,总算从这个突如其来的困境当中解脱了出来。
接着,他又看了爱丽丝一眼。
在火光的照应下,夫人的笑容和她婀娜的身段,还有那一头柔顺耀眼的金发,都是让人如此顺眼,温暖人心。
唉,看来看去,还是人妻体贴人意啊,哪像少女一个个性格那么刚烈……他叹了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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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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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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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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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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