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个的关系,因为不同的立场、以及一系列的变故,而产生了些许的裂痕,但是多年来她们之间积累的信任和友爱,却还牢固地羁绊着两个人,不舍呵责也不舍分离。
爱丽丝知道,妹妹现在的精神已经被绷到了极限,她不打算再施加压力了——而且,现在她的目的都已经实现了,也不需要再施加压力。
因此,她反倒是不停地安慰着妹妹。
好一会儿之后,艾格妮丝的精神终于平复了下来,她抹干了眼角的泪痕,然后有些羞愧地看了一下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艾格隆。
“抱歉,罗马王,我失态了,让您见笑……”
“没关系,艾格妮丝,你的失态恰恰证明了你的心灵有多么高贵,你并非为自己而哭,而是为家人们。”艾格隆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回答,“这些泪水是如此真挚,以至于任何人都无法否定它的价值。”
艾格隆的安慰,让艾格妮丝稍微好受了一点。
接着,艾格妮丝离开了姐姐的怀抱,然后郑重地向艾格隆行礼道谢。
“谢谢您出手相助……我明白,您要付出的东西比我的泪水要贵重太多,所以我将永远铭记您这份恩情——”
“艾格妮丝小姐,我说了,我是出于朋友关系才出手相助的,我希望能够看到你如同往日那样可爱。如果您对我如此毕恭毕敬,那反倒是违背了我之前的本意——”艾格隆笑着耸了耸肩,“如果您真的感谢我的话,那就请您像过去那样对待我吧,然后,我们作为朋友好好相处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有您在身旁,我总会感到非常愉快。”
艾格隆的话中大有调侃之意,让艾格妮丝一下子就脸红了。
若是平时,她估计会暴怒,可是她这一次却没有发作。
她刚刚看到了父亲的信,父亲的话言犹在耳——虽然她不懂父亲的暗示,但是光是看字面上的意思,就已经让她感到有些明白形势了。
“她能有如同您这样学识渊博、才华横溢的朋友,乃是她此生未逢之幸运,若能够在您身边长进一星半点,也足以让鄙人老怀舒畅了。”
她清楚记得,这个放荡的少年人,之前曾经无耻地轻薄过自己,还没有等自己报复,讨回颜面,就不得不“捐弃前嫌”,反而为了家里,不得不对他低声下气。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禁充满了郁闷。
而艾格隆的调侃,更是让她回想起了那些回忆,而此刻她又不能发作,只能默默承受。
“您什么都厉害,要是正经一点的话,岂不是完美?”憋了一会儿之后,她小声地说。
她没有想到,这种微弱的反抗,并没有让艾格隆望而却步,反倒是更加增加了他的兴致。
“如果我那么正经的话,您又该去哪儿寻找放得入眼的同龄人呢?”
……看到少年人这自高自大的样子,艾格妮丝心里没来由的更是窝火,挥手就想揍他两拳,但也只能默默忍受,索性白了他一眼,低下头不再说话。
爱丽丝没有听清楚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看着妹妹憋红脸的样子,虽然不懂其中的内情,但是爱丽丝也知道自己应该打圆场了。
“好了,艾格妮丝,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于是她连忙开口了。“现在,你就应该遵照父亲的意志,好好在这边享受我们的旅途,顺便遵从陛下的吩咐。”
“我知道呢。”艾格妮丝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不会给大家添麻烦了。”
艾格隆和爱丽丝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如释重负之感,不过他们如释重负的内容,却又有着许多不同之处。
既然艾格妮丝已经服软了,而且看上去也确实安心地接受了“人在屋檐下”的现实,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摊牌,让艾格妮丝遵照艾格隆的意志,为他扮演“贞德”。
只是他们都知道,艾格妮丝刚刚才经历过精神上的打击(而且还是来自于最敬爱的姐姐身上),现在实在不是一个摊牌的好时机。
况且,刚刚还把她父亲拉出来,现在就提这事,很明显会让她有一种被“胁迫”的感觉。
尽管确实是诱骗和胁迫,但是贵族就应该把所有事情都尽量做到体面,尤其是对艾格妮丝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更是应该如此。
所以他们两个都有默契地暂时压下了这件事不提——反正接下来还有的是机会让艾格妮丝就范。
艾格妮丝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在等待着自己,此刻的她只觉得如释重负。
既然心里头的重压已经卸去了,那反正离回去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沉下心来好好享受这段旅途。
毕竟少女心性,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抬起头来看向了爱丽丝,目光当中原本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
“姐姐,您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没有了。”爱丽丝摇了摇头,接着又叮嘱妹妹,“不过,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哦——我会考你的。”
艾格妮丝的脸顿时又红了。
姐姐的意思她当然明白——就是要她练习舞姿,以便到时候和罗马王共舞。
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这家伙手拉手一起跳舞,还得努力练习来取悦他,真是何等羞耻……艾格妮丝越想越是脸红,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艾格隆不明就里,但是看到艾格妮丝这种罕见的扭捏娇羞的样子,他觉得可爱极了,于是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行了!我都知道了!”这种目光,让艾格妮丝如同芒刺在背,最终她还是爆发了,“没别的事情了吗?那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这紧张的样子,让另外两人相视一笑,于是他们一起离开了房间。
“看上去艾格妮丝今天有点状态不好,简直判若两人了。”出来之后,艾格隆对爱丽丝说。
“这样也挺好的,更像是个公爵小姐了。”爱丽丝笑着回答,“以前我还以为她永远不会懂得娇羞呢。”
“会耍这种机巧来施展魅力的公爵小姐有很多,但是艾格妮丝独一无二,我倒更喜欢原本的她,骄傲而且光芒四射。”艾格隆有感而发,“当然,偶尔看看她这样子,倒也是别有意趣……”
“您这么评价她,真是她的荣幸。只可惜,在巴黎却没有那么多人懂这些道理。”爱丽丝叹了口气,“真为她发愁啊,那些王孙公子个个有眼无珠,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顾忌对她敬而远之……”
“如果艾格妮丝为了取悦他们而被迫改变自己,那才是明珠蒙尘。”艾格隆不以为然地回答,“难道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陛下……?”爱丽丝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着艾格隆,然后叹了口气,“她总该要结婚生子的。”
“您也一样结婚生子了,但您可没有选择王孙公子——”艾格隆笑着回答,“您自己对这条路做出了叛逆的选择,甚至为此付出了和父母亲决裂的代价,那为什么现在又认为艾格妮丝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呢?”
艾格隆的反驳,让爱丽丝顿时噎住了。
是啊,为什么呢?明明我自己都没有那么走过,那为什么却认定妹妹应该那么走?
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此骤然碰到,就陷入迷茫当中。
片刻之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答案——
也许,正因为我知道了选另外一条路的后果,所以我才会下意识地认为她应该走那条路。
虽然自己从来都不后悔过去的选择,但是却已经知道其中充满了艰辛,和不足为外人道的悲苦,所以不希望妹妹也体验一遍,宁可她像那些“正常”的小姐们那样,过完虚荣浮夸但也安逸富贵的一生——哪怕为此付出改变自己的代价。
那样不也挺好吗?
可是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更加不能在陛下面前,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陛下,诚然您说得也有道理。”她放缓了语气,“只是,以姐姐的立场来说,我并不希望看到艾格妮丝经历什么波澜壮阔的一生,只希望看到她尽可能安稳、幸福地活下去,哪怕平庸,也比受苦要强。”
艾格隆心里知道,眼下爱丽丝并没有“卖妹求荣”的打算,之所以让艾格妮丝讨好自己,也只是为了捧自己开心换取恩惠罢了,不会做得更进一步。
所以,和埃德加不同,不能在她面前过早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
“夫人,您恐怕忘了,纵使艾格妮丝是您的妹妹,但是她也成年了,她有足够的理由来决定自己的生活,其他人顶多只是建议,不能决定她的人生。”他言不由衷地说出了自己都不信的话,“我倒是认为,艾格妮丝不需要去勾人的小手段,把自己打造成精通风雅的公爵小姐,她现在这样已经足够可爱了——无论是增是减,都很可惜。如果这样可爱的小姐居然不为上流社会所容的话,那显然是那个社会的问题,我要践踏它,摧毁它,直到它承认艾格妮丝的可爱之处为止。”
“您这话应该当她面说,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爱丽丝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能够得到您这样认可她的朋友,真是她幸运!”
这种话放在其他人身上说出来,实在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过在这个少年人口中说出却具有足够的说服力。
至少爱丽丝相信,他真的干得出来。
也对,以陛下的性格以及对艾格妮丝的欣赏,只要他真的达成宏愿,到时候艾格妮丝的名誉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自己也就不用担心妹妹嫁不出去了。
现在,不光是自己,自己夫家和娘家,两家人的命运,也都已经系在了这个少年人身上,不管付出何等代价,无论如何都要襄助他走向成功。
“爱丽丝夫人?”正当爱丽丝在思索的时候,艾格隆又开口了。
“陛下,您有何吩咐?”爱丽丝连忙集中了注意力。
“原本,我以为您是我见过的最富有才情的夫人,但是经过今天的交锋,我发现您意志力和行动力并不逊色于男子,这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艾格隆一边微笑着,一边用夸张的言辞来夸奖爱丽丝,“事后回过神来,您巧妙地利用了自己得知的信息,然后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在资源如此匮乏的情况下依旧让自己左右逢源,居然连我都利用了起来……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我深感佩服。我一点也不生气,相反我很欣赏这一幕表演。”
“您可说得太过头啦,我并没有多么厉害,只是不得不为了家人而绞尽脑汁而已。与其说可敬,不如说可怜。”爱丽丝摇了摇头,然后略微惆怅地回答,“如果坐着不动就能安享富贵,那谁不愿意优雅从容呢?”
“可怜人满街都是,会想办法与命运抗争的人寥寥无几,哭泣卖惨的人得不到同情,与命运抗争的人才配得到赞美——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而您正好践行了我的哲学。与其说我是想要帮助您,不如说,我想在您身上,体现出我自己的哲学——您越是成就远大,越说明我是对的,越说明我的英明正确……”
哎哎,妹妹说得真没错,这个人总是不忘自高自大呢……爱丽丝在心里吐槽,不过在脸上她当然不敢表露出来了。
不过,她心里却也没有反感。
也许这确实是一种精神上的共鸣吧,对于这个少年人,她也深感佩服。
在爱丽丝的注视下,艾格隆越说越是起劲,最后忍不住捏起拳头小小地挥动了一下,“您的美貌,巴黎许多夫人们肯定都有,但您这份勇气和机灵,我相信是很罕见的。哎呀,谁能想得到,一个庸人能够生出这么光彩照人的女儿,而且居然是两个呢!他可真是幸运。”
“陛下!”眼看艾格隆越说越不对劲,甚至还贬损了自己的父亲,爱丽丝不得不出声阻止了,“您真的过奖了。”
“不,我没有。我相信我的判断是对的。”艾格隆摇了摇头,依旧固执己见。
他话锋一转,“夫人,您是我的臣下,也是我的朋友——过去是如此,而从今天开始,我赋予了您任务和信任,那意味着什么您知道吗?”
“什么?”爱丽丝呆呆地问。
“那就意味着,您在这里,不仅仅是埃德加的老婆,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花瓶,而是一个可以有资格和我共事的人,一个配得上分享我事业的人。”
接着,他突然向爱丽丝伸出了手来。
爱丽丝不明就里,但是慑于艾格隆的气势,她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来。琇書網
艾格隆拿起这只白皙细嫩的手,然后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如果您证明了自己确实如同自己表现得那样有能耐,那么您往后还有更多机会表现自己——我保证。我绝不亏待任何有功之臣,也绝不吝啬于回报他们,无论是男是女。好好努力吧,夫人,祝您成功!”
说完之后,艾格隆放下了她的手,然后点了点头告别,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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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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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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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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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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