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认识的人里面,能够从中作梗的,也只有卡迪央王妃了。
“我以前在有些场合见过艾格妮丝小姐,不过毕竟她只是个黄毛丫头罢了,而且也不怎么喜欢跟人打交道,所以我对她并没有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卡迪央王妃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到了另外一个方面,“我听说她身手不凡?”
“是啊,那是相当厉害,巴黎的那些公子哥儿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埃德加回答,“爱丽丝对此感到很骄傲,不过嘛……我倒是觉得这样就不可爱了,我还是喜欢像你这样端庄温婉的女子。”
被埃德加夸奖了之后,卡迪央王妃露出了笑容,“又漂亮身手又好,哎呀这不是很讨人喜欢吗?难怪你的那個朋友对她这么着迷……”
埃德加只能唯唯应是。
“那这就好办了。”王妃突然说。
“嗯?为什么?”埃德加没搞懂其中的逻辑。
“我亲爱的朋友,你不是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了吗?怎么一下子就想不明白呢?”王妃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埃德加的脸,“正因为她这么好,所以才会不讨女人的喜欢,不是吗?贝里公爵夫人是要当自己舞会的明星,所有的客人都是来追捧她的,她又怎么可能喜欢被抢过风头呢?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让如此耀眼的艾格妮丝小姐瞬间被她嫉妒上……”
埃德加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接着,卡迪央王妃又放低了音量,“况且,在参加舞会的年轻人里面,还有夫人所中意的小甜心,年轻人毕竟年少气盛,只要稍微施展一下,就能够让他们去和艾格妮丝发生点冲突——说不定本来就有被艾格妮丝教训过的人呢!到时候,既会让夫人觉得艾格妮丝不知道礼数,又会觉得艾格妮丝无形中抢走了她的风头……想必她不可能对此感到心平气和吧?”
埃德加咽了一口唾沫,心里也顿时有点不寒而栗。
这些贵妇人啊,在如此柔媚的表皮下,隐藏着的是一个个何等狞恶的灵魂!就连埃德加自己也有点自愧不如的感觉了。
她们看上去一个个貌美如花、举止端庄,但是暗地里在谈笑之中就能够轻易制造计谋,无形当中就让艾格妮丝落入到陷阱当中。
毫无疑问,如果王妃真的成功的话,那么在不动声色之间,艾格妮丝就会招致贝里公爵夫人的厌恶,也就是说,在宫廷当中会受到排挤——对她一家人来说,这可是惨痛的打击。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手段,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天知道有多少人在谈笑间就沦为了这些贵妇们的牺牲品,甚至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
正因为从小就近距离这些名门贵妇,见识过、也亲身经历过了一次次和她们的风流阵仗,所以埃德加原本就不多的人性也慢慢被磨灭了,只剩下了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本能。
上流社会的欢乐场就像是绞肉机,把一个个原本光鲜亮丽的灵魂投入其中,研磨搅碎,拌入到罪孽的浓汤当中,最后变成整个污浊世界的一份子。
他虽然想过要阻止艾格妮丝被什么狂蜂浪蝶给盯上,但是可没有想过做得这么狠。
“呃……是不是太过了点?”于是,他迟疑着问,“我的打算是不让艾格妮丝被人盯上,这对她来说虽然是个损失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如果被夫人敌视的话,那可就是个大麻烦了,她父亲也会很生气的——”
“哎呀,你怎么还怪上我了?不是你让我出主意的吗?”王妃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当中也满是娇媚,“现在还嫌我做得太过分?”
“不,怎么会呢?伱做什么都是最合适的。”埃德加连忙哄了她,“我只是觉得,应该还有更加合适的办法。”
“什么都想要两全其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王妃不以为然,“放心吧,我也会注意分寸的,不会真的闹出什么大事。毕竟,她的父亲在宫廷当中也说得上话,真要闹出什么麻烦事来,大家的面上都不好看。”
埃德加知道,自己的老丈人虽然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但是因为血统的关系也算得上是宫廷里的一号人物,在国王面前也说得上话,不至于被公爵夫人折辱。
同样,艾格妮丝也不至于被人羞辱或者惩罚,顶多是被打入另册而已。
这么一想,埃德加反倒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在他看来,艾格妮丝反正最终是要站到波拿巴家族这一边来的,那么她不受波旁家族宫廷的喜爱又有什么问题呢?倒不如说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突然又没有刚才那种抵触心理了——如果能够在丈人一家和宫廷之间制造裂痕,那对陛下、对自己来说也更为有利。
“好,那就这么办吧,拜托你了。”一想到这里,他也把刚才的犹豫迟疑收了回去,“亲爱的,你一定可以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
“那还不是为了你……”王妃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我的埃德加难得有事情想要我办,我当然得尽心尽力才对。”
“我爱你,狄安娜。”埃德加深情款款地说出了他已经说了成千上万次的话,然后抱紧了王妃,重重地亲吻了下去。
刚刚熄灭的激情又重新被点燃了,两个人忘我地拥吻着,彼此之间似乎有着用不完的浓情蜜意。
但是——埃德加的“浓情蜜意”只不过是表演出来的东西而已。
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历经过多年巴黎欢场洗礼的他,早已经学会了不对他人倾注感情。
他冷静而又热情地和周围的女子相处,想尽办法讨她们的欢心,以此来寻求床笫之欢,但在内心深处他从没有真正地爱过任何人,而且除了父亲之外,他也从未真正尊敬过任何一个人,他玩世不恭,不相信人间的一切信条——因为从小到大,他所见过的虚伪和道德败坏,已经足够磨灭他的所有信仰了。xǐυmь.℃òm
埃德加-德-特雷维尔,不为任何人,永远只为自己而活。
两个人拥吻了许久,如果不是因为王妃晚上还要参加宫廷舞会的话,恐怕还要再来一次缠绵了。
卡迪央王妃费尽了力气,才从自己和情人的恩爱当中清醒了过来,她挣脱了埃德加的怀抱,然后她恋恋不舍地对埃德加告别。“亲爱的,我真的舍不得你……一想到我们可能要过两天才能见面,我就忍不住心痛,哎,上帝真是喜欢折磨人啊!”
“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伴你的,我也同样舍不得你。”埃德加回答。
接着,王妃走下了床,然后带着埃德加来到了旁边的育婴室,而在婴儿床当中,有一个金发的男婴正静静地沉睡着,看上去刚刚一岁左右。
婴儿紧闭着眼睛,肚子因为呼吸而缓慢地起伏着,洁白细嫩的脸肥嘟嘟的好不可爱,王妃禁不住伸手抚摸了他的脸,因为害怕惊醒他,所以她的力度很轻,犹如是在面对什么至宝一样。
这时候她的身上洋溢着真正的母爱,没有半分虚伪和矫饰——对她来说,这是自己爱情的结晶,甚至比自己和丈夫生下来的孩子还要更加宝贵。
这就是这对情人的私生子伊泽瑞尔了。
“伊泽瑞尔”这个名字是王妃取的,据她说是她一位勇武无比、立下过偌大功业的先祖用过的名字——用先祖的名字来命名私生子,也足以看出王妃对他的喜爱和珍视。
正因为喜爱和珍视,所以王妃对这个私生子也就有着莫大的遗憾——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出身名门,但是各自结婚的他们所生下的孩子,却注定是一个不能见光的人,他不会拥有父母亲拥有过的姓氏,自然也不会得到社会上的尊重。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卡迪央王妃已经暗自决定了,她要给自己的儿子很多钱,足够他一生挥霍的钱,而且还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教育,能够拥有尽量光明的前途——哪怕不能成为他的母亲,她也要负起责任来,暗中在自己有生之年保护这个孩子。
“瞧瞧,他多可爱啊……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位美男子的,就像你一样,埃德加。”她小声对埃德加炫耀,“如果能够遗传到你的天分就好了,我就想要他成为一位艺术家。”
“希望如此吧。”埃德加敷衍着回答。“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教他的。”
对这个私生子,埃德加并不怎么感冒,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寻欢作乐之后的意外产物而已,而且他又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非要说更加喜欢谁,他更加喜欢夏露一点,毕竟夏露是女儿,哪个父亲不喜欢女儿呢。
不过他当然不会在情人面前表现出来了。
王妃似乎感受到了埃德加语气当中的淡漠,于是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为了避免吵醒儿子,她做了一个手势,两个人又走回到了刚才的卧室当中。
“埃德加……我们必须为他早点做打算。”回到房间之后,王妃低声说。“我见过一些私生子女的遭遇,他们不受尊重,也不被父母亲和他们的家族承认,衣食无着甚至沦落风尘……我没法接受我的骨血沦落成这个样子,我们要给伊扎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那是当然。”埃德加点了点头,在王妃面前,他也不可能有别的答案。
“我想过,要把他寄养在一个受人尊敬、有一点社会地位但不会惹人注目的家庭里,比如教师或者农场主,让他用养父的姓氏,我会定期付一笔钱去给监护人,并且去探望他,让他们尽好地养育伊扎——你也要去。”
埃德加对这种麻烦事只觉得不耐烦,可是又不敢在情人的面前展露出来,“那当然了!我怎么会抛下我们的儿子不管……”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想起了之前父亲对自己的交代。
“其实,我跟我父亲提到过伊扎,并且劝说过他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尽管事实完全相反,但他还是以表功的语气说了出来,“我父亲当时气得七窍生烟,并且还拿起马鞭打我,但是我一直坚持,所以他也就无可奈何了。”
“那他是什么意见?”王妃顿时紧张不安地问。
“他的意见是,我有夫人,所以他只能认我和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孙辈。”
听到埃德加这么说,王妃虽然并不意外但也禁不住闪过一丝失望,但是她没想到,埃德加突然话锋一转,“但是,他又说了,如果爱丽丝一直没有生下儿子,那么他可能……可能愿意想办法把伊扎当成自己的孙子。”
“是真的吗?那太好了!”这个转折,让王妃喜出望外。
如果有得选,她当然希望这个私生子能够顶着爷爷的贵族头衔,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上流社会当中,那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这个想法取决于爱丽丝不能生下一个儿子来。
她希望如此,但是她不能把这个心愿说出来,因为那就太过于恶毒了。
而且,特雷维尔侯爵又凭什么能把这个孩子合法化呢?
一想到这里,她又不禁重新失落了下来,这个好消息只能当成一个念想,先把儿子按照原计划养着吧。
儿子的事,让她原本高涨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亲爱的,虽然我不怎么关心政治,但我感觉最近时局越来越动荡了,天知道我们的好日子还能不能继续,还能继续多久……”
她没有想到,埃德加就是希望她的“好日子”早点崩塌的一员。
“别想那么多,不会有事的。”埃德加言不由衷地安慰了她,“况且,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也可以想办法解决。”
哎,真要是天翻地覆,你一个艺术家又有什么办法解决呢?王妃心里暗暗摇头。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忍不住对情人提议。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一起出国吧?趁着一切大乱,没有人会注意我们的,我们和儿子改名换姓生活在一起……虽然不再有荣华富贵了,但是至少还能平静过完余生。”
埃德加愣住了。
“你舍得吗?”他下意识反问。
“当然舍不得,谁舍得呢?”王妃苦笑,“我当然希望一切照常,只是说假设性的最坏情况而已……如果我的世界什么都留不下了,我希望还能留下你……以及伊扎。”
听到这种偶然的真情流露,埃德加突然心里一动,他也有点舍不得王妃了。
他突然想到,如果波旁家族完蛋,波拿巴上台,那么王室肯定会被驱逐,作为王室身边最亲密的廷臣之一,卡迪央亲王一家估计也逃不脱被驱逐的命运,家境也必定就此会败落下来。
当年他的父亲可就吃够了流亡的苦头。
“不……如果真的天翻地覆,我会保护你的,不会有任何灾难落到你的头上。”在极为罕见的激动之下,他脱口而出。“相信我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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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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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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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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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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