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莱昂的打搅,尤其是知道了那位秘密访客是泰勒温伯爵之后,艾格隆和夏奈尔原本高涨的“兴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个人都满腹心事,哪怕面前是这么春光明媚的湖光山色,都已经无法挽回刚才的气氛了。

  艾格隆沉思片刻之后,郑重地看向了夏奈尔。

  “夏奈尔,既然你现在不想要他的命,我就把他留着吧……不过你不用担心,不论我答应了他什么事情,那都是我和塔列朗亲王之间的问题,我对他不承担任何义务,也绝对不会因为他的‘功劳’而饶恕他,只要我能够得偿所愿,他的性命就是你的。”

  “陛下……您无需对我解释这么多,难道我有可能不相信您吗?”夏奈尔笑着反问,“没事,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不在乎继续等一会儿……有您在,我绝对不怕正义无法伸张。”

  正义?我能算‘正义’吗?艾格隆心想。

  他虽然天天口口声声正义和荣耀,但是他心里自己清楚,那些无非是给自己涂脂抹粉的口号罢了,就实质而言,自己并不比自己的对手们更加光鲜。

  但是无论如何,至少对自己心中最重要的那些人,他不想拿来做什么交易,因为拥护帝国而被清洗乃至屠杀的人多了去了,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也不可能一一清算复仇,但是夏奈尔的仇就是他个人的仇恨,无论泰勒温伯爵给他带来了什么,这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伯爵一定要死!

  他又重新抱住了夏奈尔,然后亲吻了一下她——不过这一次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勃发的情欲,而是那种完全信任的坦诚,他仿佛是在用这一种方式来宣示他的决心。

  遵照艾格隆的吩咐,在用过晚餐之后,趁着夜色,莱昂将泰勒温伯爵带到了湖心别墅当中会客室里。

  正如所有经验丰富的外交官那样,伯爵态度矜持当中又略带着点傲慢,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昂首阔步地来到了会客室。

  而艾格隆和特蕾莎都已经端坐在了那里,俨然就像是接待外臣的国王和王后一样。

  对于这样的场面,泰勒温伯爵并没有察觉到任何违和——对世人来说,如今莱希施泰特公爵夫妇虽然没有君主之名,但早已经有了君主之实,哪怕国小力微,君主也是君主。

  借助着明亮的烛光,泰勒温瞥了一眼这对少年夫妇。

  莱希施泰特公爵依旧和过去一样俊美,不过眼神凌厉了许多,也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傲慢和煞气,而特蕾莎公主则兼具了少女的明媚和少妇的美艳,裙子上隆起的腹部已经证明她将要成为母亲——也证明波拿巴家族后继有人了。

  这两個人他之前在奥地利时已经见过了,从客观角度来说,任谁都觉得他们相当般配,能够成婚更是一大喜事——不过泰勒温伯爵并不是那种关心家长里短的人,对他来说这对夫妇的结合、以及他们即将拥有孩子的事实,都是政治事件,也只能从政治方面来解读。

  “两位殿下,我很荣幸再度觐见到您们。”身材高大的伯爵走到两个人面前,然后用纯熟优雅的动作向这对少年夫妇行礼,“祝您们万事顺遂,也祝福您们的孩子顺利降世。”

  “谢谢,伯爵,我也很高兴我们再度见面。”艾格隆笑容满面,主动站起身来,然后走上前去向对方伸出了手。“您在我们这里是尊贵的客人,这也不是一次正式的外交访问而是私人访问,所以我觉得您不必过于拘谨客气,就以朋友的方式相处就好。”

  虽然艾格隆已经答应了夏奈尔一定要这家伙的命,但他心中越是杀机萌动,他就越显得礼貌和客气,从内到外洋溢着善意,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来。

  伯爵有点受宠若惊,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伸手和艾格隆握住了手,当然老于世故的他不可能真的把对方当朋友,依旧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殿下,自从您离开维也纳之后,我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所有有关于您的消息,我很高兴您以非凡的勇略和气魄参与到了如此伟大的事业当中,慷慨帮助了一个陷入困境的民族,并且带着它走向了新生……虽然我所代表的王朝不允许我来公开赞美您的功绩,但是请允许我以个人身份对您表达崇敬。”

  “您说得太夸张了,我所创下的事业,是仰赖与我那些忠诚无畏的军官和士兵,以及那个敢于争取自由、奋勇拼杀的希腊民族,没有他们的努力我又能做到什么呢?我个人只是在其中做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罢了。”艾格隆谦逊地回答。琇書蛧

  “您的谦逊也是您超脱于常人的优秀品质。”泰勒温伯爵继续奉承艾格隆,以此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接着,他又把目光看向了特蕾莎。

  “公主殿下,当初您刚刚在社交场上亮相的时候,我就暗暗折服于您的风采,如今您更是美丽绝伦!我到过不少国家的首都,但是在各国王室当中,我绝没有见到一位美貌能够和您相比的公主……”

  “您过奖了,伯爵先生,您果然是一位外交官……”特蕾莎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心里倒是挺高兴的,“我听说您已经转任了驻伊斯坦布尔大使?”

  “是的,殿下。”伯爵回答,“我被我国的外交部调任到了土耳其担当大使。虽然这是正常的工作调动,但这对我来说却诚然是个遗憾,因为我要告别维也纳那令人迷醉的风光和空气,来到一个我从来都不喜欢的异教徒国家受苦了……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我趁着赴任的机会可以过来拜访两位殿下,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再过来逛逛,聆听两位殿下的教诲,这足以补偿我内心当中的遗憾了。”

  艾格隆和特蕾莎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从伯爵的口风当中,他不光今天过来偷偷拜访了自己,以后正式担任驻伊斯坦布尔大使之后,还打算继续过来。

  这肯定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背后一定隐藏着许多东西。

  正当他们两个在思索的时候,泰勒温伯爵又毕恭毕敬地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然后单膝跪地,把盒子举到了特蕾莎面前。

  “公主殿下,请容许我为了祝贺您的婚事和怀孕,奉上一份薄礼。虽然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物件,但是如果稍稍能够为您增光添彩,衬托您的美貌,也算是让它物有所值了,请你收下吧……”

  一边说,他一边打开了盒子,然后艾格隆和特蕾莎发现,里面赫然是一枚胸针,胸针的边缘镶嵌了多颗宝石,而中间则是一颗硕大的钻石,这个见过了精细切割和打磨的多面体,此时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只要稍微有点眼光就能够看得出来,这绝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薄礼,而是一份价值不菲的重礼——能够准备这样的礼物,自然也就意味着泰勒温伯爵的拜访是有备而来,绝不是临时起意。

  出于女性的本能,特蕾莎一瞬间被钻石吸引得目眩神迷,但是以特蕾莎的出身,从小到大什么档次的珠宝她没见过?所以在片刻的惊讶之后,她很快回复了镇定。

  既然对方这样恭敬地送了礼,那特蕾莎也只能收下了,她向旁边的夏奈尔看了一眼,让夏奈尔把盒子跟胸针一起收好。

  按理说来,她应该郑重地向对方表示感谢,不过此时因为怀孕,她只是艰难地欠了欠身,“谢谢您,伯爵,您真的太客气了!这份礼物我很喜欢,您有心了。”

  “只要您喜欢这件礼物,那我就心满意足了。”伯爵笑着说。

  “这可称不上薄礼了。”艾格隆在旁边插话了,“伯爵,虽然我知道你们这些外交官都挺有钱的,但是我想,哪怕是您,筹备一份这样的礼物应该也要花费巨大的心血,平白无故收下您这份礼物,真是让我们过意不去。”

  “殿下,您只管收下它就好了,我并没有任何附加的条件,只是单纯想要表达对两位的敬仰罢了。”伯爵笑容满面地回答,“它原本是我的老师塔列朗亲王赠送给我的礼物,可是我又没法儿佩戴它,它在我这里只是无意义的物品,而能够佩戴在特蕾莎公主的身上,是它诞生以来至高的荣幸……我相信塔列朗亲王如果知道他赠给我的东西发挥了这样的作用,也会倍感欣慰的吧。”

  来了!艾格隆终于听到了这个等候已久的关键词。

  很明显,虽然泰勒温伯爵说得非常隐晦,但是这枚胸针,必然就是塔列朗赠送给自己夫妇的礼物——同时也是一件信物,证明伯爵确实是肩负着他的嘱托过来的,否则伯爵怎么可能大方到随便出手这样的礼物?

  只有家财巨万、完全不在乎钱的人,才会随便把这样贵重的礼物相送,而塔列朗亲王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这位亲王在大革命、督政府和帝国时代长期屹立不倒,而且贪得无厌,利用自己的政府高官地位大肆敛财,想尽一切办法搞钱,虽然后来因为和拿破仑皇帝闹翻之后,他被解除了一切职务,但是他积累的家财却达到了上亿法郎之多,足够他继续他那风流富贵的生活——这样的人,随手送出这么贵重的礼物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泰勒温伯爵的说辞只是一种表面上的借口,而且伯爵必然知道艾格隆想得明白其中的关窍,他只是默不作声,以外交官那种高深莫测的微笑看着艾格隆,等待着他的回应。

  艾格隆也明白为什么塔列朗亲王要把话说得这么弯弯绕绕——因为他想要留有余地。

  在拿破仑皇帝执政后期,两个人已经闹翻了,皇帝觉得这个外交大臣小心思太多,只想着一己之私;而塔列朗觉得皇帝已经欲壑难填,被权欲冲昏大脑,忘记了克制和平衡,所以两个人发生了严重冲突,最后以塔列朗被解职而告终。

  而在被解职之后,塔列朗也不消停,他私下里和梅特涅沟通,把帝国的各种机密都卖给了奥地利,完全是一副叛臣的做派了。

  也就是说,他是帝国和波拿巴家族的“罪人”——如果艾格隆纠结过去的梁子的话,完全可以用同样的态度怒斥这个混账东西一番。

  塔列朗借泰勒温伯爵送礼,本质上也是在试探艾格隆对自己的态度,为彼此都留下余地。

  艾格隆想明白了这里之后,顿时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了。

  “我们之前在奥地利的时候就已经谈论过塔列朗亲王了,当时的我涉世未深,对很多东西想不明白,我虽然不记仇,但是也对亲王的许多做法颇有微词。但是现在,我已经亲自体验过了如何在这个阴险诡诈的世界上生存,我想尽办法保存自己,和那些忠诚于自己的人,为此甚至不再顾忌自己的名声了……而这时候我就已经稍稍明白了塔列朗亲王的一些立场。”艾格隆长叹了口气,“他的名声,我们不说您也知道,直到今天,还有许多人恨不得每天往他身上丢石子,我认为他的许多行为,也没有必要去辩护,但是——我们要看到积极的一面,在那些惊涛骇浪、腥风血雨的日子里,塔列朗亲王必须明哲保身,他顾不上道义和名誉;而在后来,在臣从于皇帝的那一段时间里,他也确实尽心尽力地辅佐了皇帝,和他一起为了扩张法兰西的利益而努力……我认为他对帝国是有贡献的。”

  在吐露出了这些“和缓”的信号之后,艾格隆最后再给予了定性,“无疑,塔列朗亲王后期的一些行为,大大地损害了帝国的利益,也损害了他和皇帝的关系,他被解职纯属咎由自取,但是……那些事情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我们应该看到积极的那一面,我相信,他的头脑还有他那些精湛的机巧,都不应该被埋没在历史长河当中,他还能够为法兰西做出贡献,正如波拿巴家族一样……”

  最后,艾格隆一锤定音,“总之,塔列朗亲王是个对法兰西有用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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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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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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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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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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