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和路易莎想方设法撮合这桩婚事,为的就是让帝国卓有声名的卡尔大公成为亲家,原本计划一切顺利,他们都在等着出席婚礼的那一天——然而有一天,他们突然却收到了莱希施泰特公爵出逃的消息。
除了震惊和恼怒之外,他们很快又有些惊恐——他们的努力会不会弄巧成拙,被盛怒之下的卡尔大公所迁怒?
以当时来看,这是非常有可能的,毕竟他的“继子”一跑路,接下来特蕾莎公主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作为父亲焉能不恨上当初撮合的人?
哪怕不考虑这些,坑害了特蕾莎公主一生,也让人非常过意不去。
他们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后续的消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然而却没想到命运如此奇妙,一切峰回路转,这桩婚事又成真了——
而现在,这对新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虽然不是以预想的方式走入到婚姻的殿堂当中,但是奈佩格伯爵能够看出洋溢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爱意,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而且彼此都很满意对方。
他不知道未来这两个人到底能够有何成就,但是光看这一幕就够了……奈佩格伯爵确认自己做对了一件事。
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禁暗自欣慰。
在这位殿下面前,他不敢以父亲自居,自然也不敢把自己当成是特蕾莎公主的公公,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为这两个可爱的少年少女感到由衷的高兴,以及祝福。
“好了,两位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现在就过去吧。”看到他们笑得差不多了,他温和地催促了他们,“可别让路易莎等急了。”
接着,他带着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行人乘上了马车,一起向王宫奔驰而去。
虽说是“王宫”,但是帕尔马公国是一个小小的邦国,这座宫殿当然也不甚起眼,它坐落在帕尔马河边,是一座其貌不扬的文艺复兴风格建筑,当然环境相当幽静,再加上这一代的气候也相当舒适,所以作为这里的统治者,路易莎皇后倒是能够怡然自得。
因为有奈佩格伯爵带路,所以沿途卫兵没有做出任何阻拦,而且一路敬礼,把艾格隆和特蕾莎迎接到了王宫当中。
接着,奈佩格伯爵带着他们两个来到了一间会客室当中。
这间房间相当宽阔,装修得也相当气派,从玻璃窗外可以看到窗外的花园,围绕着壁炉旁边有几个铺着锦缎的椅子,而一个中年贵妇人此时正端坐在椅子上,她似乎有什么心事,一直在垂首思索着,当听到了大门敲响的声音之后她才蓦然惊醒过来。
“进来!”她略微有些紧张,不过很快镇定了下来。
门马上就被打开了,接着,奈佩格伯爵带着这对少年夫妇走了进来。
然后伯爵走到了夫人的身边,亲昵地吻了一下她的手,然后坐到了她的旁边。
而艾格隆和特蕾莎也随即走到了她的面前。
艾格隆的视线,立刻就落到了夫人的脸上,夫人也正好抬头看着他。
这是自己的母亲,如此熟悉但又非常陌生。
艾格隆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似乎有很多,但是似乎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而路易莎似乎也有些心忙意乱,同样盯着他一言不发。
特蕾莎和奈佩格伯爵都知道这对母子之间的恩恩怨怨,所以他们也都不出声,等母子两个自己调整情绪。
沉默让房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路易莎暗暗叹了口气,先开口了。
“很让人意外的重逢,不是吗?”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如同投入一潭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波纹,让时间又重新游动了起来。
“是的,夫人。”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我原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您了。”
“这话说得。”夫人笑了笑,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虽然你胆大妄为地选了一条自己的路,但是我又不至于会对你喊打喊杀,往后还有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见不到面呢?”
“不,对我来说,当我离开的那一刻,我就与自己之前十几年的人生告别了——如果我成功了,我不会找您,因为那只会让我想起自己想要埋葬的怨愤;如果我失败,我更加无颜跑到您跟前乞求庇护,对我来说默默消失消失更好。”
艾格隆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却又透着一股冷漠和疏离。
路易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显然被刺痛了,但是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令人惊讶的坦诚和决绝,你的骨气倒是比很多人强。”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艾格隆回答,“夫人,我很高兴您原谅了我的胆大妄为,今天我特意过来求见您,也正意味着我们之前的所有恩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您是我的母亲,我承认这一点并且永远会铭记这一点,我祝您往后健康长寿。”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艾格隆心中还是找不到任何对母亲的爱意——他只是想让特蕾莎安心而已,毕竟她一直都希望艾格隆和自己的母亲和解。
其实艾格隆对路易莎这么大意见,并不是因为她抛弃了拿破仑,那只是上一辈的恩怨而且情有可原,他并没有多大的资格指责。
拿破仑皇帝是1769年出生,而路易莎是1791年出生,也就是说拿破仑皇帝整整比她大了22岁,差了一代人——在正常情况下,这种年龄差距也足以让夫妻双方失去太多共同语言。www.xiumb.com
更何况,拿破仑对那时的奥地利来说也是一个切齿痛恨的仇人——这位皇帝在1805年和1809年两次杀入维也纳,逼迫帝国皇室两次仓皇出逃,可想而知,路易莎的少女时代就是在咒骂拿破仑当中度过的。
命运开了一个有趣的玩笑,在屡次被拿破仑击败之后,弗朗茨皇帝想要同法兰西帝国修好,于是想到了联姻这个方式,而路易莎公主自然也就是联姻的最好人选——至于路易莎本人的想法根本不重要,按照梅特涅的话来说,“皇帝们生出公主就是用来干这活的”。
于是,路易莎就这样远嫁法国,成为了又一位来自哈布斯堡的法兰西国母。
在拿破仑还是一个皇帝的时候,她自然可以忘却这些怨念,心安理得地享受帝国皇后的尊荣,夫妻之间也维持着应有的和睦,甚至拿破仑还觉得这场婚姻挺合适;但是当拿破仑从皇座上跌落,不再拥有一个帝国之后,原本她心中怀有的芥蒂,就又一次浮上了水面,并且促使她快速地忘却了自己的丈夫。
在1814年被父皇带回奥地利之后,她很快就另寻新欢,让一路护送她回国的奈佩格伯爵成为了她的情人;而在1821年拿破仑的死讯终于传到欧洲大陆之后,她很快就如愿以偿地同伯爵结了婚。
曾经的夫妻生活,以及帝国皇后的经历,都被她当成一场噩梦一样抛到了九霄云外。
艾格隆真正怨愤不已的,是母亲在自己童年时代的冷漠和不闻不问。
在拿破仑已经被她遗忘之后,她把自己与拿破仑的儿子似乎也当成了命运在意外之下的捉弄,对他的成长几乎不闻不问,十几年来回到美泉宫探望他的次数寥寥无几,就连见面也知道短暂而冷漠的仪式化问候。
这种情况下,艾格隆心目中对母亲自然没有好感。
而且即使现在,他也没有母亲的所作所为——毕竟,作为帝国皇帝的长女,没有人要求她必须对自己如此冷漠,她是主动选择如此的。
即使今天在特蕾莎的劝说之下见到了母亲,但是他还是没办法在心中找到一丝对母亲的敬爱,他所能够做到的,只是不当面说出那些最伤人的冷嘲热讽罢了。
“我也祝你往后万事顺遂——”路易莎小声回复,然后她不再与儿子较劲,而是转头看向了特蕾莎。“看来我不用祝你们婚姻美满了——因为你们已经做到了!”
接着,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特蕾莎走到自己的面前。
她们两个人的父亲是亲兄弟,然而现在特蕾莎公主已经成为了她的儿媳。
——在哈布斯堡家族之内,这种上辈娶下辈的婚姻出现过多次,甚至叔叔娶亲侄女的事情也发生过几次,所以路易莎和特蕾莎的辈分问题并没有人当做一回事。
就年纪来说,特蕾莎小了路易莎二十多岁,所以就这点来说,婆媳关系也并不算奇异。
“特蕾莎……你现在真是漂亮极了。”路易莎笑语盈盈地站了起来,然后拥抱了一下少女。“看你这容光焕发的样子,我想你应该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是的,殿下,我太满足于现在的一切了。”特蕾莎也笑着回答了她,“您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他绝不会辜负您当初的期待。所以您根本不用担心我和我父亲会对您心有不满了,我太感谢您当初努力撮合我们了!”
说完之后,她又看向了自己的丈夫,然后继续说了下去,“说句老实话,我一直都在劝说殿下和您捐弃前嫌,因为就我看来大家原本就是一家人,只是因为一些早就该放下的积怨所以彼此怨恨而已,但这种怨念又有什么意义呢?过去的终究过去了,以后大家可以彼此珍重,这样不好吗?”
艾格隆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他其实知道特蕾莎这么热心地推动母子和解的动机是什么——特蕾莎希望自己和哈布斯堡皇室的关系变得融洽,大家捐弃前嫌,因为她最害怕的就是日后自己和奥地利发生冲突,让她左右为难。
她一定希望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能够登上皇座,就让两个帝国长久保持和睦吧。
知道归知道,可是要他去满足特蕾莎一己之私心,强行去上演母子融洽的戏码,还是有些困难。
或者说,干脆做不到。
有些东西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艾格隆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也多次实践过,他对沙皇说过好话,对教皇也毕恭毕敬,因为对这些人他心里从未有过半分期待,他可以暂时收起自己的骄傲。
可是对路易莎不一样,因为这是他的母亲,他曾经寄托过期待的母亲。
当初自己多么希望她能够说几句话,稍微改善一下自己的处境;或者至少多陪伴自己几次,让自己能够在冷漠的宫廷当中感受到温暖。
可是这些期待都已经落空了,她什么都没给。
正因为寄予过期待,所以当期待落空的时候,心里才会愈发的怨愤。
你,凭什么,把我抛在一边不闻不问?这个问题他从没有当面问出来,但是心里却曾经怒问过多次。
可是现在他却懒得知道答案了,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就算有再多的理由那也是事实。
所以……一切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一切就无法弥补了。
对他来说,路易莎只是给予了他这一世生命的人,而不是自己的母亲。
所以明明特蕾莎的目光当中充满了希冀,但是艾格隆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不是故意想要惹特蕾莎失望,他只是真的开不了口。
他的表现,让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又重新凝固了起来,特蕾莎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惊慌,她想要再说什么。
“好了,特蕾莎,先停下来吧。”这时候,路易莎突然又笑着开口了,“你很可爱,也很善良……你拥有一个令人艳羡的家庭,和睦而且幸福,你的父母从小为你隔绝了人间的绝大多数灾难,所以你善良地成长了起来,你真心地相信至善至美,也热情地去追求它,这是你的优点,但是你无法把这些东西都大而化之地放在每个人身上,哪怕是你可爱的丈夫,你也不能再强求他了……请理解一下吧,他不会对我殷勤服软的,我知道。”
听到了这番话之后,艾格隆略微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终于不需要再继续扮演一个孝顺儿子了。
可是,这一瞬间他又明白了另外一个事实——母亲比他所想像的更要了解儿子。
在了解到这个事实的同时,他又禁不住愤怒了。
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
“既然您这么了解我,那么请告诉我吧,我该怎样面对您,我的母亲?”他忍不住抬起头来,然后挑战地面对母亲。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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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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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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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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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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