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相比于早上离开时的志得意满,现在的他则多了几分心事——至于艾格妮丝,则更加是心事重重了。
看得出来,刚才艾格隆的举动极大地动摇了少女的内心,让她气愤难平,然而在内心深处,她却又好像没有那么愤怒。
对少年人原本的憧憬和好感,此时又与失落和愤怒纠缠在一起,让她不知所措,最后干脆以逃避来解决问题。
等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之后,艾格隆又走到了艾格妮丝,向她行礼并且再次致歉。
“艾格妮丝,我为我荒唐的行为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谅我。”
正如刚刚同安德烈说过的那样,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艾格妮丝留在自己这边,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也必须从修补两个人的关系开始。
“我既然已经说了原谅您,那自然会遵守诺言,您不必再继续道歉了。”艾格妮丝冷静地回答,“只是,今后请您注意,不要再有下次了。”
不,我就是想要下一次,下下次,下下下次!艾格隆在心中回答。
“好的,我很高兴您能够谅解我,让今天的风波就此结束……我们也恰好能够讨论下今后该如何相处。”他微笑了起来。
然而他的笑容却并没有感染到艾格妮丝,她依旧冷淡地看着少年人。
“怎么相处?”艾格妮丝嘲讽地笑了起来,“难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需要改变相处模式的事情吗?照我看今后我应该更加对您敬而远之才对。”
“那可不行。”艾格隆摇了摇头,“我想要和你继续成为好友——想要继续能够注视到你的笑容,因为这会让我也很开心。”
“这只是您自己的想法而已,我为什么要遵从?”艾格妮丝气恼地反问,接着她又笑着反讽,“是啊,这里有几千号人俯首帖耳地听您号令,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自然以为我也要唯命是从吧?”
“不……艾格妮丝,你理解错了,我这不是命令,也没有任何用刀枪来威胁你的意思,因为我知道,高贵的灵魂不会因刀枪而屈服,而朋友也不是靠命令就能得到的。”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温和地看着对方,“我只是在表述我的一个决定而已,我……很欣赏你,甚至发自内心地能够感受到你灵魂的可贵之处,正因为如此我不自觉地靠近你,而且我会想尽办法将你留驻在我的身边,你可以拒绝,甚至可以一直拒绝,但是只要我们继续相处下去,最终的结果却未必会是我输——我认为我会达成我的心愿的,正如我之前做到过的那样。”
艾格隆的表情很认真很投入,就像是发自内心的一样——当然,其实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艾格妮丝虽然性格强烈,但是她年纪小,好胜心强,这些都是她的弱点,艾格隆虽然年纪和艾格妮丝一样,但是早已经在宫廷当中学会了如此洞悉人心,因此他能够抓住这些弱点。
年纪小,就是心怀浪漫,愿意听热情洋溢的话;而好胜心强,则是乐意直面挑战。
果然,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艾格妮丝顿时没了言语。
她也不知道这个少年人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但是这些话却又好像轻易就拨动了她的心弦。
她能够感觉到,今天他们两个在对话的时候,无论是打猎时还是在现在,这个少年人都是异乎寻常地坦诚,甚至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了。
“您太小看我了!”心烦意乱之下,她大声回敬,“我才不会对您牵肠挂肚……事实上我巴不得您这该死的希腊战事早点结束,好带着我那个不成器的姐夫赶紧回家,离您越远越好。”
“可是,即使躲到巴黎,你也是躲不开的。”艾格隆依旧冷静地看着对方,“我的皇座就在那里,终有一天我会回去,然后让你成为全体法兰西人民敬仰的偶像……当然,我相信你其实根本不在意这种虚名——但是,我希望用最华丽的花边,来点缀我们之间的友谊。”
到底是在欢场历练过的,艾格隆对付艾格妮丝这种小姑娘,简直信手拈来。
艾格妮丝又是气恼又是羞怒,她不愿意面对艾格隆的眼睛,最后她信手拍了一下桌子。
“我算是看出来了,您的心,真是硬如铁石,所有的一切在您看来要么是绊脚石要么是踏脚石,哪怕再怎么动情的时候,您也能驾驭自己做出冷酷的判断,从容接近又从容逃离……”
然后,她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然后叹了口气,“您让人可恨,却又有让人牵挂的魅力,特蕾莎公主大概就是因此而放不下的吧……可是,殿下,您难道不能想想,您究竟在做什么吗?您既然选择了特蕾莎公主相伴,又何苦再来折磨其他人的心?我……我实在难以想象,为什么您就这么不知满足!”
说完之后,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担一样,她拂袖而去。
艾格隆静静地看着艾格妮丝离开的背影。
他不得不承认,她最后的一番话,击中了他的要害,简直像是在鞭笞灵魂了一样。
看来,尽管对政治对社交都没有什么兴趣,她依旧有着与生俱来的聪明和敏锐。
可惜,这种灵魂拷问并不能够撼动他。
“因为,我喜欢,而且我要追逐世界上最美好的那些东西,不知餍足,也永不满足。我失去过一切,所以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东西,相反,我想要什么就必须拿到手才能收手。”艾格隆低声向着虚空回答,“我要征服要夺取自己想要的一切,才不管自己配不配得上……这就是我对自己所期待的。”
这也正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今天说到这里已经够了,艾格妮丝现在恐怕已经到了极限,只能等到以后再修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而且他相信,自己有的是机会。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将自己和艾格妮丝的争吵抛到了一边,然后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当中。
他打开了今天刚刚从后方的迈索尼寄送过来的信件,然后第一封就是他的舅祖父约瑟夫-费什红衣主教从罗马写过来的亲笔信。
在信中,红衣主教跟他报告了一个他期盼已久的好消息——在费什红衣主教的运作之下,罗马教皇已经公开在布道当中称赞了他的义举。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教皇陛下的用词非常之高级,简直让他自己都有点受宠若惊了——要知道“基督徒的表率”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承担的。
很明显,教皇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但是客观事实就是他信守了诺言,所以艾格隆对教皇的表现非常满意。
在他之前和教皇的代表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商定的协议当中,两边都是分阶段来执行的,既然现在教皇发表布道,那就意味着可以进入新的阶段了。
在信里面他的舅姥爷还告诉他,维托里奥-埃斯波西托红衣主教想要让自己的私生子参与进来,在其中分一杯羹。
对这个要求,艾格隆当然欣然接受——红衣主教这么干,固然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但是在客观上来说,也是说明他现在对自己越来越看好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直观的证明——“波拿巴”这个股票现在行情看涨,有人愿意进行投资了。
而处于初创阶段的艾格隆,当然选择来者不拒,毕竟他现在力量弱小,对各方势力自然也都是来者不拒。
于是,他立刻草拟了一封回信,指示自己的舅姥爷继续搞好和那位红衣主教的关系,至于什么私生子,立刻准备一份厚礼,想办法笼络到自己这边来。
处理完这封信之后,他又打开了另外一封文件,而这一次,他的兴奋比刚才要更甚几分。
信的内容其实非常简单——梅特涅决定派出自己的心腹秘书弗雷德里希-根茨先生,出任驻伊斯坦布尔大使。
虽然消息简短,但是对艾格隆来说,这不啻为平地的惊雷。
他当然看得出来,梅特涅这么做,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土耳其的形势要发生惊人变化,他需要全力应变了。
虽然很自信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所谓“惊人变化”,当然不会是因为自己——所以,答案就只有一个。wWW.ΧìǔΜЬ.CǒΜ
沙皇马上就要出兵了。
而这就是他要等待的一切。
对他来说,希腊的所有闹腾,都不是为了希腊人本身,而是为了让自己在接下来的国际风云当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然,目前对所谓的国际风云,他根本无法主导,他只能尽力去顺势而为,搅动形势,然后祈祷时势向着他希望的方向而行。
而现在……他确实等到了,他最想要的时势。
沙皇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野心,决定以对外战争的胜利来洗刷自己镇压国内进步派的污点。
虽然对历史有着先见之明,但是此刻亲身见证历史,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他知道,他已经在小小地影响着历史的轨迹了。
以后,他必将要做到更多。
他和罗曼诺夫皇室有着化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但是此刻他对年轻的沙皇心里却只有感恩。
沙皇既然要行动,那自己这边更要加快行动——因为自己这边越是辉煌,才越是有被人注视的理由,被沙皇的行动搞得心惊胆战的人们,终究会发现自己的价值。
要行动起来!他捏紧了拳头,然后对自己说。
他的休息已经足够,接下来是继续进军的时刻了,如果能够抢在沙皇出兵之前再拿下一次辉煌的胜利,那么世人就会知道,是谁为希腊人的解放出尽了全力。
就这样,艾格隆站了起来,志气满满地前去沐浴,清洗掉打猎时沾染的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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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在为新得到的消息而振奋不已的时候,留在迈索尼的特蕾莎,也在为奥地利传来的消息而兴奋。
不过相比于艾格隆她有所不同,她收到了父亲的书信之后,最高兴的是另外一条消息——
梅特涅已经代表皇帝陛下隐晦地表示,愿意承认她和艾格隆的婚事了。
虽然在离开家的时候,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和奥地利决裂的准备,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当然对自己的祖国以及出身的家族还抱着无比的眷恋,她也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得到皇室的认可。
而如今,她梦寐以求的东西终于落到了她的手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开心的呢?
当然她也知道,这一声迟来的祝福绝不是没有任何条件的。
梅特涅希望自己和殿下能够按照他的意愿行事。
不过,对这一点要求她并不反感,毕竟他们本来就打算得到、而且客观上也需要列强的暗中支持。
所以,哪怕暂时和梅特涅妥协也无妨。
带着这个想法,她召见了跟随在她身边的福雷斯蒂上尉。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上尉一见到她就向她行礼,然后再问。
“是的,先生,我有一项任务要交给您——”特蕾莎也没有客套,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我刚刚收到了父亲的信件,梅特涅首相现在派了一位新的驻土耳其大使,即刻赴任。我希望您能够拿着我的书信和我父亲的证明去伊斯坦布尔一趟,然后以奥地利人的身份去面见他,让我们在之后保持联系。”
上尉愣了一下。
他在意的倒不是此行的危险,而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和奥地利官方再扯上关系的时候。
“您……您是说首相阁下已经原谅殿下了?”
特蕾莎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其中的骄傲和兴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太好了!”上尉脱口而出。
作为一个奥地利人,虽然因为特蕾莎殿下而勉强地为艾格隆服务,但是内心深处他毕竟还是希望能够为祖国效力。
“接下来我仰赖您了,请您务必记住您的行动对我们非常重要。”特蕾莎再度叮嘱,“为了表现出应有的诚意,我会为大使先生奉上一份礼物,请您一并转交吧。”
“好的,我明白……”上尉连连点头,接着又有些迟疑,“不过,我被殿下赋予了看守宝物的重任,如果我离开了,您这边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了。”特蕾莎骄傲而又自信地回答,“现在这里已经有我们的军队了,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您就放心吧。”
接着,她又微微蹙眉,“倒是殿下那边……我真的挺想念的。”
“他一定也在想念着您,殿下。”上尉回答,“在我看来,你们一定能够得偿所愿的,而我会为此竭尽全力。”
“谢谢。”特蕾莎笑着向他行礼致意,目送着上尉转身离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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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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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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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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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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