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夏日的临近,巴黎上流社会聚居的圣日耳曼区,景色变得格外宜人。各处宅邸内的花园,虽然因为栏杆而与外界相隔,但是仍旧能够透过栅栏之间的间隙看到那些盛放的花朵,这些花卉争奇斗艳,让周围的街道也浮动着清淡的香味。
就在这景色宜人的街道中,一辆宽敞的出租马车穿行其间,然后在其中一间宅邸门外停留。
相比于其他贵人们精心妆点的宅院,这间宅邸倒是显得寒酸了不少,大门和栏杆上原本豪华的装饰早已经斑驳褪色,透露出主人的经济状况并没有想象中乐观。
从各处来来往往的马车当中,也明显得感受得到这间宅邸门庭冷落,缺少访客,宛如这片富贵海洋当中被隔开的孤岛一样。
就在一片寂静当中,爱德蒙-唐泰斯拉开了车窗的窗帘,然后从中探出头来,朝着惊愕的门房微微颔首,以冷淡而又矜持的语气说。
“麻烦通传一下你的主人,基督山伯爵求见。”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头上戴着丝绒圆筒礼帽,宽松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还打上了发蜡,配上他苍白的肤色和冷漠的态度,确实充满了贵人的风范,完全配得上自称的伯爵身份。
门房疑惑地打量了他一下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他向车厢里的大人躬身行礼。
“请您稍等,我去通传一下主人。”
基督山伯爵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放下了窗帘。
很快,门房回来了,而门房身边,则跟着特雷维尔侯爵的贴身仆人。
“侯爵大人有请。”仆人恭敬地对着车厢说。
接着,他走上前去,打开了车厢的门,然后里面的乘客走了下来。
自称基督山伯爵的访客,微微敞开了钱包,然后朝着车夫扔了一枚金币,也不等对方找零,径直地就跟着仆人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他沉默无言,而仆人也没有再问一句话,很快就带着他穿过了小小的院落,来到了宅邸当中。
房间设计得相当宽敞,随处可见帝政时代的奢靡风格,窗户上用着名贵红色绸窗帘,在一楼到二楼上房的楼梯上有金漆的栏杆,客厅地面上还铺有厚厚的毯子,其他家具上也包着金色的漆,上面铺着花绸面子。
种种陈设,都能够看得出来,在这桩宅邸落成的时候,其主人正是一生的辉煌时期,所以不惜工本地打造了这幢居所。
然而,在爱德蒙-唐泰斯犀利的眼神注视下,宅邸辉煌的另一面也无所遁形——客厅里所有的家具都已经不再是如今流行的样式,而且没有多少贵重的陈列物了,明显维护得相当一般,能够看得出衰颓的痕迹。
很明显,这个家庭现在已经到了落魄阶段,虽然不至于穷途末路、无以为继,但也只是靠着当家人的种种巧妙的手法勉力支撑,尚且还能维持一个贵族之家的气派罢了。
在离开基督山岛的时候,爱德蒙-唐泰斯已经知道了特雷维尔侯爵其人其事,所以对他的现状了然于心,倒也并不惊奇。
身为前代特雷维尔公爵次子的维克托-德-特雷维尔,在大革命的恐怖浪潮期间和哥哥一起逃离法国,隐居在德意志的杜塞尔多夫。
后来拿破仑皇帝上台,多次表示对流亡贵族们的优待,于是在经过多年的外国流亡生活之后,维克托-德-特雷维尔在1805年返回法国,并且在皇帝的恩宠之下如愿参加了军队。虽然没来得及赶上奥斯特里茨之战,但是在后来1806年法国与普鲁士交战的耶拿和奥尔斯塔特战役中,身为骑兵军官的维克托奋勇冲杀,带领部下在北德意志大平原一路杀进了柏林,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嘉奖和晋升,并且就此出名。
接下来的数年里,他继续奋勇作战,从皇帝那里蒙受了大量赏赐,皇帝还特意封他为侯爵,让身为次子的他也成为了有头衔的贵族。
于是,特雷维尔侯爵建下了这座宅邸,并且让子孙扎根于此。
然而好景不长,帝国最终毁灭,特雷维尔侯爵的前途也随之一落千丈,收入来源大大缩减。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初衷,依旧多次公开表示不愿意为波旁王族效命。
因此他也被迫从军队退役,并且再也没有蒙受朝廷重用,家道也随之败落了下来。
对波拿巴家族来说,这是难得可贵、久经考验的忠诚,所以爱德蒙-唐泰斯的主人也把特雷维尔侯爵当成了重要的帮手,委托他为自己执行任务。
而爱德蒙-唐泰斯就是为了这项任务来到巴黎的。
爱德蒙-唐泰斯来到客厅之后,特雷维尔侯爵很快就来到了客厅当中,接见这位不告而来的奇怪客人。
侯爵看上去四五十岁年纪,脸型方正,额头宽阔,举手投足充满了久经沙场的豪迈。虽然明显可以看到他的两鬓已经有了不少白发,但是仍旧能够从他高瘦的身躯当中看到其中蕴含的力量,他的精神也非常健旺,目光如炬,凛然当中带有那种见惯生死的煞气。
此刻,他就用他那种饱含煞气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爱德蒙-唐泰斯。
“基督山伯爵?很有趣的头衔——您是意大利人吗?”
尽管这看上去只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但是爱德蒙-唐泰斯知道这是一个暗号,而他必须按照约定的话进行回复,否则他将不可能得到任何招待,马上就会被赶走。
“我既非意大利人也非法国人,我是一个飘零于海上的领主,为上帝和祂的代言人服务。”爱德蒙-唐泰斯平静地回答,同时用沉着的目光看着对方。
就在这一瞬间,特雷维尔侯爵的眼神马上就变得缓和了不少。
他露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向着爱德蒙-唐泰斯伸出了手,“伯爵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很高兴见到您,将军。”爱德蒙-唐泰斯握住了对方的手,然后恭敬地向对方说。
对于这位曾经的战争英雄、忠贞的前辈党徒,爱德蒙-唐泰斯必须表达应有的敬意。
接着,他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特雷维尔侯爵。
“这是陛下的亲笔信,请您过目一下。”
特雷维尔侯爵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以恭敬的态度拿起了这封信,然后打开了,接着静静地看完了。
看完之后,他略微苦笑了起来,“看来陛下对我的进展不太满意,他催促我加快进度。”
“陛下非常体谅您的难处,他知道您在法国完成任务有必须面对的困难。”爱德蒙-唐泰斯连忙安慰了对方,“只不过,现在陛下的计划也到了关键时刻,他需要尽快得到帮助,然后再去施行他接下来的计划,而这就必须仰赖您的努力……”
“是啊,我知道。”特雷维尔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他完全知道自己重任在肩。“我将会尽我全力去完成我的任务的,请您放心吧。”
就在这时候,宅邸的二楼传来了脚步声,接着,爱德蒙-唐泰斯分明发现一位年轻夫人正在女仆的搀扶下,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连忙停下了自己的话,然后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对方。
这是一位非常年轻漂亮的金发少妇,碧蓝色的眼睛,五官非常精致,而她的腹部很明显在微微隆起,显然是怀孕几个月了。
“这是我的儿媳,爱丽丝。”特雷维尔侯爵看上去并没有打算结束两个人的对话,而是小声对爱德蒙-唐泰斯解释。
“您儿媳?”基督山伯爵轻轻挑了挑眉,仿佛有些好奇。
不管怎么说,儿媳都曾经是外人吧,他没想得到特雷维尔侯爵居然这么放心。
而且还是个孕妇!
考虑到陛下对侯爵寄予的厚望,爱德蒙-唐泰斯认为他的做法实在有点不严肃。
就在他的注视之下,少妇略微艰难地走下了楼梯,然后微微向着爱德蒙-唐泰斯行礼。
“伯爵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爱德蒙-唐泰斯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和这位突然出现的年轻夫人打交道,毕竟他来这里是身负使命的。
“很高兴见到您,夫人。”
“不必拘谨,先生。”爱丽丝抬起头来,毫不退缩地看着他,“请不要把我当成局外人,我知道发生在特雷维尔家和陛下之间的一切事,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我在瑞士的时候跟着自己的丈夫面见了陛下,并且和陛下相谈甚欢——”
接着,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然后微微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腹中的孩子还得到了陛下的赐名呢,所以您可以完全信赖我,不用顾忌。”
虽然她的话听上去像是编故事,但是爱德蒙-唐泰斯却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她的话。
从特雷维尔侯爵的态度来看,他确实没有避讳自己的儿媳,可见这位夫人也是他的同僚。
而如果她和陛下关系很好的话,那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地位应该还在他之上,绝对不能等闲对待。
“那您的丈夫呢?他在哪儿?”爱德蒙-唐泰斯顺口一问。
他随口一句问题,却好像触动了爱丽丝,夫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暗淡,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埃德加昨天应邀去俱乐部参加活动,现在还没有回家,估计今晚才回来吧。不过请您放心,有我和公公在,一切事务都可以处理。”
所以,现在我需要打交道的,是前帝国时代的骑兵将军和他的儿媳妇两个人?。
好吧,这样也不是不能接受。
爱德蒙-唐泰斯收敛了心神,现在对他来说,任务最为重要,所以他忽略了这个小小的变故,然后看向了特雷维尔侯爵。
“将军,我来您这儿,并不仅仅是为您带来困难的任务而已,我还受命为您带来帮助。不光是我个人的帮助,还有经济上的帮助——”他又将手伸进了自己的怀中,从隐秘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陛下让我拿这些来巴黎卖出,其中一部分就是他发送给您的经费,他认为如果您在经费上宽裕,那么事情应该会更加顺利一些。”
说完之后,他打开了小袋子。
宝石和钻石耀眼的光芒,瞬间让特雷维尔侯爵和爱丽丝有些目眩。
不过他们毕竟是在上流社会长大的人,对珠宝的免疫力比常人要强,所以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这些都是很贵重的珠宝,看来陛下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赞助人。”爱丽丝欣喜地说。“太好了,这对陛下对我们都是极好的消息。”
“我想是的。”爱德蒙-唐泰斯轻轻点了点头。
只有他知道,这位宝贵的“赞助人”到底是谁。
接着,他又回到了正题,“我需要尽快在巴黎把这些宝石以合理的价格卖出去,陛下需要这些钱,所以,特雷维尔侯爵,您能够介绍几位有类似能力的银行家吗?”
特雷维尔侯爵略微有些踌躇,毕竟他多年从军,而且自从复辟之后又被迫特意,哪有多少机会和银行家打交道。
反而是爱丽丝轻轻点了点头,“我娘家倒是认识几个,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联系上——不过我会找嘴风很严的那种,请放心吧。”琇書網
这时候,爱德蒙-唐泰斯大概明白为什么特雷维尔侯爵让儿媳也参与其中了。
“那……您能够帮我介绍一下唐格拉尔先生的银号吗?”他平静地问。
“唐格拉尔……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爱丽丝微微皱眉,“好吧,我可以试试,不过伯爵先生,为什么非要是他呢,陛下认识他吗?”
“不,是我希望认识他。”爱德蒙-唐泰斯微微垂下了视线,努力让自己的仇恨不要流露出来。
因为他是我的生死仇敌,我一定要探探他的虚实,谋得他的信任,以便在将来的某一天用利剑来刺穿他的胸膛——
爱德蒙-唐泰斯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念。
如果他现在跟特雷维尔侯爵说出来,也许这个同党会帮他的忙,也许他甚至能召集人手暗地里给唐格拉尔他们来一下黑枪,但……不行!
他们所犯下的罪孽,又怎么可能以区区一枪就结束?太便宜他们了!
他在来巴黎之前,先回了一次马赛,而在那里,他听闻了一切噩耗,明白了自己在被抓走后,亲人们所面临的悲惨遭遇。
痛苦和愤怒,让这个人一夜之间变成了嗜血的复仇者。
通过各种渠道,他打听到了那几位仇敌的下落。
而后,他来到了巴黎,
在得知了一切真相以后,以父之名,爱德蒙-唐泰斯立下了铭记于内心最深处的誓言,他要对那些夺走了他的一切的仇敌们,进行最为彻底最为狠毒的报复,他不光要取走他们的性命,还要取走他们花费一生时间所建立起的一切,不论是财产,还是头衔,还是贵人的尊严,他要统统拿走,踩在脚下。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稍稍让自己受伤的灵魂发出满意的嘶嚎!他所付出的一切代价,才算是得到了真正的补偿。
这是爱德蒙-唐泰斯个人的仇恨,他希望由自己来亲手报复。
“所以,当耶和华使你不被四围一切的仇敌扰乱,在耶和华赐你为业的地上得享平安,你们要消灭所有的亚玛力人,使人不再记起他们。这事你们不可忘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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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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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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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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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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