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贝多芬住在海利根施塔特,一个维也纳市郊外的小地方。
在如今这个年代,这里人烟稀少而且条件简陋,不过随着近代工业化的扩张,维也纳都市也在膨胀,海利根施塔特最终也成为了维也纳城区的一部分,划到了第19区当中。
晚年的贝多芬双耳逐渐丧失听力,直到1819年完全失聪,变成了聋子。在完全失聪前,他在作曲的时候不得不不断加大音量,以便让自己微弱的听力能够听得到曲调,然而这种做法极其容易激怒他的邻居们。
于是贝多芬在晚年的时候不得不到处搬家。
说来好笑,到了他死了之后,那些曾经赶走了他的邻居们又纷纷开始缅怀这位伟大的作曲家,维也纳最后据说有20多处“故居”,到处都能够看到他的名字。
不过那跟现在的艾格隆可就没什么关系了。
等到他来到贝多芬位于住处时,特蕾莎也在差不多同一时间赶到了,两个人走下了马车之后,在贝多芬所住的公寓楼楼下打了照面。
现在已经是隆冬季节,所以艾格隆穿着一身厚厚的外套,外套下是黑色的燕尾服,配着黑色马甲和白色的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放着怀表,头上还带着一顶丝绒礼帽,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犹如是个少年绅士一样。
而特蕾莎看上去则精心打扮过,她穿着绣着蓝色和白色花纹的冬裙,脚上穿着浅红色的鹿皮鞋,还穿着厚厚的袜子,耳朵上则戴着宝石耳环。碧蓝色的宝石,让她修长的脖颈显得白皙。
两个人的打扮都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了一点点,犹如是在参加什么重要的社交活动一样。
一看到艾格隆,特蕾莎眼睛一亮,连忙走到了他的旁边向他问好。
“殿下……早上好。很抱歉,因为我任性的要求,耽误了您今天的时间。”
“没事,特蕾莎。”艾格隆看着特蕾莎,表情有些复杂,“其实我也很高兴能有机会拜访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特蕾莎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的少年,好像对自己有些一言难尽。
“您是在为苏菲殿下的事情生我的气吗?”她小心翼翼的问,然后为自己辩解,“艾格隆……其实那天我看到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赶紧离开,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打搅她和您的兴致。可是……可是她把我拦住了,还对我说了一些非常难听的话,我气愤不过,所以才会忍不住反击,这绝不是我的本意,请您不要生气。”
“我不生你的气。”艾格隆叹了一口气,“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见证到她们两个人的吵架,但是艾格隆相信了特蕾莎的辩解——以他对特蕾莎的了解,他认为特蕾莎绝对不是一个会去主动惹是生非的人,所以他并不生气。
可是就算如此,一想到特蕾莎把苏菲气成了那个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情复杂。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您转述我的话的,但是我想跟您重述一遍,我不会干涉您现在的自由,我只是希望您能够以一种积极的态度面对自己的未来而已。”特蕾莎忍不住继续为自己辩解,“您继续追随在她身边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您该如何面对陛下的怒火呢?到最后不光您要倒霉,连她搞不好也得承受陛下的责备。”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算了,我们别谈这件事了,我们今天不是来拜访的吗?”
看到少年人兴致缺缺的样子,特蕾莎轻轻咬了咬嘴唇。
“难道在您眼里,我就那么不值得顾惜一下吗?您担心她的心情,却也没想过我到底心情如何……难道您认为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安安静静地欣赏您的创作,结果却被人当面嘲讽,难道您认为我应该完全忍气吞声不发一言?难道我活该低人一等吗?为了您,我所做的让步还不够多吗?”她满面委屈地看着少年人,“殿下,如果您希望我去道歉,那我也可以去当面道歉,我只请您不要这样对待我,这让我太难受了……要不您现在就命令我吧,我回头就去她面前道歉,只要您现在开心起来就好。”
“特蕾莎,你说到哪儿去了?”艾格隆大为惊诧,连忙摆了摆手,“我从来没有怪罪过你,更没想过强逼着你去跟殿下道歉。”
“您的表现可不像是这样。”特蕾莎眨了眨眼睛,虽然看上去委屈又害怕,但是她修长的睫毛里却摆动着狡狯戏谑的光,“既然今天我们是联袂前来,那就不应该如此冷淡地对待彼此,不是吗?”
说完之后,她看似紧张地向艾格隆伸出了手来。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仿佛在说,“您不愿意对我宽宏大量吗?”
无奈之下,艾格隆只能遂了她的心愿,伸手挽住了她的手。
特蕾莎的手臂绕过了少年的手臂,犹如是陪同丈夫出访的淑女一样。
她原本的紧张和痛苦此刻一扫而空,脸上重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而她的心里则在暗暗窃喜。
在上次和苏菲在剧院吵架以后,她心里既觉得畅快又觉得后怕。
畅快自然是因为借机吐出了一口心中积压已久的恶气;而后怕则是担心苏菲挑拨是非,唆使艾格隆讨厌自己。
她从来不怕苏菲本人对自己怎么样,但是却难以忍受被这样报复。
为此,她暗地里想好了主意,一见面之后就立刻对少年人示弱,展现自己的委屈和痛苦,以此来打动他的同情心。
妈妈曾经教过她一些女孩子应有的手段,她学着应用了一下,现在看来她的盘算已经成功了,艾格隆已经不再介意之前发生的事情,风波也就此消失无踪。
看来殿下心里还是有我的位置的,幸福距离自己并不是那么远……特蕾莎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轻轻地靠在了少年人的肩膀上。
两个人和解了以后,就此走入到了公寓楼当中。
这是一幢正方形的四层公寓楼,每层都在四个面都有房间和窗户,而在公寓楼中间有一个天井,为里面的住客带来采光。
那位大师就住在第四层。
在看门人的带领下,两位年轻的殿下走上了楼,踏着坚硬的石制楼梯向着四楼走去。
因为住客的职业和成分复杂,楼里面的气味不大好闻,而且寒冷的冬天里,楼里的气温因为穿堂风更加刺骨。
不过,特蕾莎倒是没有在意这种小事,因为能够拜访到整个德意志——不,整个欧洲最为优秀的音乐家,她心里兴致勃勃,脚步也尤其轻快。
两个人很快走到了顶楼,然后守门人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一位年老的佣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口的少年和少女,很快就明白了他们是谁、以及他们的来意。
“请允许我去通知一下先生,敲门声音他是听不见的。”他小声跟两个人解释了一下,然后让他们在门口稍等一会儿。
很快,他就走回来了,向着少年少女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来了。
两个人走了进来,然后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这里的布置非常凌乱,到处都透着一股杂乱无章——桌子上一盘早餐的残羹冷炙,还有满,还有各种半满半空的瓶子;在餐盘的旁边摆着一份乐谱的草稿;
桌子的旁边是一架旧钢琴,上面散落着几张纸片,笔迹非常潦草,而且写写画画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字迹。地上满是各种来信和公函,在窗户之间摆着一块镜子,而窗台边上还留着一截褪色的窗帘。
特蕾莎看了看仆人,仿佛在责备他为什么不收拾一下。
“先生从来不让我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收拾,怕影响他的构思。”仆人委屈地回答。
“原来如此……抱歉。”特蕾莎这才恍然大悟,接着又点了点头,“看来天才都会有些怪癖……”
接着她又看向了艾格隆,“殿下,以后您也会这样吗?”
“我想不会吧……”艾格隆摇了摇头。
“就算变成这样,我也会亲手替您收拾的。”特蕾莎笑着小声说。
艾格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讪讪地笑了笑。
接着仆人带着他们走进了旁边的一间小房间,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躺在一张躺椅上的老人。
他的身材不高,短小臃肿,看上去外表结实,不过他的皮肤因为肝脏的病变,而变得有些病态的黄色,而他的头发已经发白,散乱不堪,而他的胡子也留得很长,看上去简直像是美杜莎头上的乱蛇一样。
他穿着发皱的旧羊皮衣裤,宽大的鼻子又短又方,左边的下巴有一个深陷的小窝,使他的脸显得古怪地不对称,而他褐色的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总有一股悲壮的感情萦绕其中。而他的眼睛里灰蓝色的瞳孔,正向着他们投来犀利的视线,
就在躺椅旁边的扶手上,放着一支长烟斗,看上去他刚刚才从这种小小的娱乐当中解脱出来,房间里面还有一股没有消散的烟草的味道。
满头白发,杂乱地铺在他的头上,而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出多少理性的光芒,倒更加能看到一些濒临死神的气息。
他本来就身体不好,最近几年他又经常犯胃病,还时不时吐血。他有时候会衣衫褴褛地像个流浪汉一样到处在城里逛,以至于有人认为他已经疯了。
看到这位大音乐家现在的模样之后,特蕾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她总算反应了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有让自己发出失礼的惊呼。
尽管知道对面的人已经是个早就丧失了听力的聋子,但是特蕾莎仍旧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不愿意惊动这个伟大而又可怜的艺术家。
“上帝啊,他确实活不了多久了!”她暗暗心想。
接着,她心里又有点悲伤。
既为这位音乐家的不幸命运,又为自己的奥地利祖国。
我们的国家难道就容不下一丁点的文化吗……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悲伤,老人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向着少年和少女友好地点了点头,“非常高兴在这个时候还能看到有趣的访客,两位殿下,向你们致敬。”
他的语调非常怪异,犹如是金属机械的碰撞声一样,“如果我有什么冒犯的话请原谅我,因为我耳聋已久,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是否正常。”
“贝多芬先生。”艾格隆反应了过来,向着这位年老的音乐家躬身行礼,“非常有幸能够见到您!”
而特蕾莎也松开了艾格隆的手,提着裙子郑重地向对方行礼。
尽管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老人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是表面上的礼数却一点也没有缺少,他们都对这位濒临死亡的天才音乐家充满了敬意。
“两位殿下,如果有话要对我说的话,请记录在纸上吧,我们用文字交流。”老人指了一下书桌上的纸笔,然后以平和的眼神看着他们,“上帝虽然剥夺了我的听觉,但是也给了我用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来和别人交流的机会。”
特蕾莎屏气凝神,她突然感到了一种奇特的庄严感。
看到他的模样之后,她就再也不怀疑父亲之前说过的话了——这位音乐家确实已经离死亡不远了。
她现在就是在他人生中最后的时光前来拜访。
到底应该庆幸还是应该伤感呢?
就在她心中感慨的时候,一张纸片递到了她的面前。
特蕾莎下意识地辨认了一下潦草的字迹。
“殿下,我是前几天才听说您要来访的,虽然倍感惊讶,但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介绍人说您非常喜欢弹奏我的乐曲……今天,既然您已经过来了,那么我能否听您演奏一曲呢?”
我当然可以,但是你又听不见……特蕾莎心里感叹。
马上,又有一张纸条递到了她的面前。
“别担心,我只要看到您的手指移动,就可以在脑中听见曲调了,分毫不差。所以,请您放心演奏吧,我非常期待您的表现。”
“好。”看到对方都如此说了,特蕾莎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钢琴旁边,坐到了座位上。
她抬起手来放在琴键上,但是突然有些微微发抖。
在一位如此伟大的音乐家面前献技,确实有些让人心里发慌。
“特蕾莎,别担心,拿出你平常的表现就好了。”艾格隆看出了特蕾莎此时心中的困窘,然后马上出声安慰了她,“我听过所以我知道,你弹得很好。”www.xiumb.com
少年人的鼓励,犹如是甘甜的蜂蜜一样,让特蕾莎心中的紧张消失得无影无踪。
殿下也在期待着我呢……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然后犹如在家中一样,拨动了钢琴的按键,优美的旋律也随着手指的舞蹈而响彻在房间当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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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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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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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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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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