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隆握住了对方布满皱纹的手,“谢谢,我会努力的,元帅阁下。”
马尔蒙元帅很明显有些颓丧,他既没有在气势上压倒对面的少年人,也没有在辩驳当中赢下对方,所以他内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如今已经面临失势的他,心里清楚,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年轻一代人将会填补空缺。
塔列朗曾经私下里告诉他,自己认为日近成年的罗马王将会有一番成就,他将信将疑,但内心里却又希望他在奥地利真能够做出什么事业来。
所以他在出访奥地利的时候,顺便过来看看故人的儿子。
就结果而言,这次探访并不能算是愉快,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在这个少年人面前洗刷掉“背叛者”的称号——这个称号也将会伴随他的余生。
诚如这位殿下所言,只有历史能够做出一个评判。
“您做一个奥地利亲王,也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阴沉地扫了少年人一眼,然后长叹了口气,“之前三十年,法兰西的纷争搞得血流成河;我看今后几十年这些纷争也还是永无止境,谁沾上谁就会倒霉。远离那些旋涡,您可以得到一个平静而且富贵的人生,这也许是上帝对波拿巴的最后怜悯吧——殿下,多多保重。”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去。
当他走出门去的时候,外面那些等着他的军官们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元帅致敬,然后准备跟着他一起离开。
“元帅阁下,我可以请诸位吃一顿午餐吗?”艾格隆追了出来,然后问马尔蒙元帅。“毕竟我很久没有机会见到法国军人了。”
元帅回头看向了少年人,他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好像明白了什么。
接着,他犹豫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殿下,这是我们的荣幸。不过……请原谅我无法参与了,我还要去和梅特涅会面,您和他们共进午餐吧。”
接着,他转过头来,严厉地看着面前的军官们,“能够和殿下聚餐,这是你们难得的荣幸,等下谁要是敢于对殿下不敬,后果自己承担吧!”
“是!”这几个军官不敢怠慢,纷纷立正。
于是,马尔蒙元帅离开了房间,留下了这几位军官。
艾格隆环视了一下这几位军官,他们都是三十几岁的年纪,穿着簇新的制服,个子也都挺高,看上去都是经历过战场的人物。
不过,现在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于跟他对视。
艾格隆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们根本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态度来应对这位身份极为特殊的少年人,只能摆出一边毕恭毕敬,一边又严肃冷淡的样子。
如果和拿破仑的儿子相谈甚欢,万一回国被人告了黑状,岂不是要倒大霉?
“诸位,真的很抱歉,我因为我的任性举动,让你们陷入到了为难当中。”于是,他先笑着道歉,“不过我想,吃一顿饭并不会影响你们的前程,而且既然元帅阁下留下了你们,那么他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我建议你们放开顾虑,就当是享用一顿午餐,并且满足一下我这个可怜人的好奇心吧。出于你们都知道的理由,我永远对法国军人充满了好感,以及尊敬。”
说完之后,他示意这些军官们重新坐下来。
而这时候,夏奈尔也拿着餐盘过来了,把已经准备好的餐点一一放到了茶几上面。
“这只是一顿便餐,所以有些简陋,请各位不要介意。”艾格隆拿起了餐具,划开了烤鸡的肚子,然后切成小块吃了下去。“好了,大家开始吧。”
在少年人的带动下,这些军官也开始用餐,不过明显还是有些拘谨。
“在座的各位,有谁参与过最近在西班牙的战斗吗?”艾格隆问。
他所说的“西班牙的战斗”,并不是指帝国晚期年远征西班牙的战争,而是1823年,波旁王族为了帮助西班牙波旁王室平叛而出兵的战争。
这些军官们对视了一眼,然后纷纷点了点头。
“哦!太好了,我的面前有一群真正的战斗英雄。”艾格隆顿时就笑了起来,“能跟我讲一讲你们在战斗中的经历吗?就当是午餐中的甜点吧,我对这种故事很有兴趣。先生们,能够满足我的这点小小的好奇心吗?”
“殿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讲一讲我在这场战争当中的经历吧。”这时候,终于有一位军官开口,回应了艾格隆。
艾格隆马上打量了一下这位军官。
他脸型方正,看上去敦厚老实,但是眼神却非常灵动,随时闪过精明的光,证明他心机挺重。
也许是因为常年在外奔波的缘故,他的皮肤黝黑,手上也布满了老茧,但是健壮的身体在军服的映衬下显得尤其笔挺,看上去精力充沛。
他的眼神闪烁,脸上也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很明显,他是想要借机和自己搭上关系。
很好,敢冒险,他喜欢这种人。
这种趋炎附势的家伙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也很有用,尤其是艾格隆现在急需积攒人脉,所以也非常亲切地看向了对方。
“好了,请讲吧!”他点了点头。
接着,这位军官涛涛不绝地讲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并非一个善于叙述的人,口才不佳而且法语的口音也很重,艾格隆听得有些吃力,不过他还是以最大的热忱听完了对方的讲述。Χiυmъ.cοΜ
在他吃得半饱的时候,军官终于讲完了,然后犹如等待老师评判的学生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少年。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先生。我感谢您为自己祖国做过的一切,并且钦佩您的勇气和毅力。”他友好地笑了起来,“我想,有您这样忠诚无畏的守护者,法兰西不管谁在宝座上都会安全无虞。”
看到艾格隆如此亲切,这位军官明显受宠若惊,笑容当中更加带上了些许的谄媚。“殿下,我成长于帝国的年代,虽然因为命运的作弄,他不幸离开了世界,但是他依旧是个英雄,我热切地期待您能够在奥地利也能成就大业,不负他的威名。”
按理说来,他说出这些话来已经有些犯忌讳了,看来他确实有心想要结交自己。
“谢谢,我会努力的。”艾格隆再度道谢,然后伸出手来,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您叫什么名字?”
军官挺直了腰杆,然后低声回答,“殿下,我叫莫尔塞夫,费尔南-德-莫尔塞夫。”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艾格隆先是不以为意,然后突然,他好像是被触动到了一样,愕然打量着对方,眼神也变得奇怪。
“费尔南-德-莫尔塞夫?”
“您怎么了,殿下?”军官对他的表现有些迷惑不解,“您听说过我的名字吗……”
少年人的表情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只是视线仍旧有些奇怪。“嗯……这个名字,我确实有点印象。”
接着,他冷不丁地问,“先生,您去过希腊吗?”
“我去过……”费尔南-德-莫尔塞夫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惊疑不定,小心翼翼地看着艾格隆,“殿下,您怎么知道呢?”
“我在报纸上读到过有关于您的事迹,先生。”艾格隆以激动的视线地看着对方,“报纸上说您是一个战斗英雄,为了保卫约阿尼纳的阿里帕夏而浴血奋战。听到您的事迹之后,我不禁充满了钦佩……上帝保佑,让我今天能够见到一位真正的战争英雄!一位能够配得上法兰西威名的军人!”
他的表情无比真诚,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激动。
“殿下……真没想到我那点小事您的奥地利也能听到。”莫尔塞夫先是有些尴尬,但是很巧妙地掩饰了过去,“我并没有觉得我是个战争英雄,因为我虽然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却最终也没能够改变结果,帕夏一家还是不幸遇难了……这对我来说是一场噩梦,我只想忘记它。”
“这就是英雄的谦虚吗?真是让人敬佩!”艾格隆似乎更加欣赏他了,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既然您不想提这件事,那我就不提了,不过请允许我对您奉上诚挚的敬意。”
“如果您希望这么做,那我只能厚颜接受了。”莫尔塞夫苦笑着回答,“殿下,但我觉得我只是在尽一个军人的职责而已,这不值一提。”
艾格隆却没有忘记这段插曲,他在房间中踱步,看上去已经完全振奋了起来。
过了片刻之后,他又重新站在了莫尔塞夫的面前,“先生,您成家了吗?”
“是的,我已经结婚两年了。”莫尔塞夫点了点头,“我的儿子,阿尔贝,今年刚刚出生——”
“哦,有妻有儿,美满幸福的家庭,真是让人羡慕!”艾格隆笑着拍了拍手。“上帝眷顾那些勇敢、真诚的卫国者,这确实是您应得的。”
接着,他从自己的怀中掏摸,然后把自己的怀表递给了对方。
“殿下?”莫尔塞夫有些惊愕。
“这是我送给您儿子的礼物。”艾格隆微笑地看着对方,“我衷心希望他能够承载先辈们的勇气,在未来成为一个堂堂正正、前途无量的好男儿。”
莫尔塞夫接过了怀表,然后感激涕零地低下了头来,向艾格隆致敬。
“谢谢您,殿下!我会把这件礼物、以及您的祝福带回法国给他的,这将是他人生当中收到的最好礼物。”
一开始他只是想趁机搭个关系,在少年人的心里留个名字而已,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见面之后就被曾经的罗马王如此推崇抬爱。
他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如果这位殿下日后在奥地利飞黄腾达,那么自己至少就多结交了一个顶级贵族,对他的前途绝对大有帮助。
“能够认识您是我的荣幸,莫尔塞夫先生。”艾格隆笑得咧开了嘴,充满了亲和力,“我真的很高兴自己有机会看到一个法国的战斗英雄,您的光辉事迹给了我莫大的振奋和鼓励,让我明白困境对我来说只是一种磨砺而已——是的,能够见到您的存在本身,就是上帝给我带来的最好消息。”
“殿下……您过奖了……”已经晕晕乎乎的莫尔塞夫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小声重复着谦虚之词。
在艾格隆一次次的吹捧之下,餐桌边的气氛已经变得相当热烈了。
不过,其他军官看着莫尔塞夫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奇怪。
看得出来,艾格隆刚才如此亲切的表现,已经激起了这些军官对费尔南-德-莫尔塞夫的嫉妒。
艾格隆趁热打铁,亲切地与这些军官们热切交谈,并且也都各自给他们送了一些自己准备好的礼物。
等到午餐结束之后,艾格隆才和这些军官们告别。
看得出来他们都很高兴,而且被拿破仑的儿子如此招待,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
艾格隆站在门口,一一向他们送别。
“莫尔塞夫少校,祝您和您的家人永远幸福。”轮到莫尔塞夫的时候,艾格隆笑容满面地向他挥了挥手。
“殿下,也祝您万事顺利!”莫尔塞夫满怀激动和惊喜向艾格隆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才转身离去。
“殿下……”就在这时候,有个军官突然扯了一下艾格隆的衣角。
“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维拉莱少校?”在刚才的交谈当中,艾格隆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所以直接问。
“您得小心这个人,殿下,他不是什么好货色。”这位军官用冷淡的视线看着费尔南-德-莫尔塞夫的背影,“我们私下里有流言,说他他根本就不是贵族出身,他的姓氏是冒充的。
“没关系,如今这个年代,才能比爵位重要,不是吗?”艾格隆笑容满面地回答。
“您要这么说倒也没错。”维拉莱少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但是我向您保证,他绝没有表面上那么勇敢和忠诚,他是一个可悲的逃兵——在滑铁卢战役前夕,他背弃了法国军队,跟着布尔蒙将军阵前投敌,跑到了普鲁士军队那里,他的发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艾格隆脸色微微变了下。
“是真的吗?”
“这并非什么秘密,您随时可以去查证,我们只是不想当面让他难堪,所以刚才没有说而已。”维拉莱少校冷冷地回答。“他只是个可悲可耻的逃兵,配不上您的敬重。”
接着,他向艾格隆敬了个军礼,“殿下,向您致敬!再见。”
军官说完之后,大踏步地走了。
艾格隆看着他们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他回到了房间里面。
而这时候,夏奈尔正在收拾餐桌上的残羹冷炙。
“夏奈尔!”艾格隆再也没有掩饰自己了,他大叫了一声。
夏奈尔被这一声吓得颤了一下,然后回头,疑惑地看着喜形于色的艾格隆。
“殿下?怎么了?”
艾格隆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了过去,猛然抱住了夏奈尔。
“殿下!”夏奈尔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摔倒,不过她也没有挣扎反抗,而是非常疑惑地看着小主人,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如此表现。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至少……至少让我收拾完吧……”
“不要紧张,夏奈尔,我只是太高兴了而已……让我抱一下就好……我只想发泄一下我的兴奋,真的,我很兴奋!”
艾格隆小声安慰了对方,然后他兴奋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是如此高兴,恨不得第一时间跟身边最信任的人分享自己的惊喜。
“夏奈尔,咱们有钱了!”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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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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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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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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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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