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人面目俊俏,姿态风度也颇为潇洒,举手投足之间带有成竹在胸的从容,确实相当富有魅力。
但是这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的面孔,竟然和她的主人颇为神似。
仅仅只用了一瞬间,她就回想起了主人对她的交代。
终于……终于来了吗……?
血液夹带着无与伦比的兴奋,直冲到夏奈尔的大脑当中,让她几乎呼吸困难,她怔怔地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真的是吗?万一错了怎么办?
各种想法纷至沓来,让她口干舌燥。
年轻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对面的年轻姑娘打量自己,如果有不相干的人看过来的话,简直会以为他们一见钟情了。
不过,这种事在狂欢节的假面舞会里非常常见,根本就没有人在意或者觉得奇怪,也没有人无聊到来打搅年轻男女的那点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夏奈尔总算稍微取回了意识。
她勉强定了定神,然后稍稍往前探过头去,用法语问,“请问,您是哪位殿下?”
当她这个问题,年轻人禁不住露出笑容,因为这意味着他的赌博也成功了——对面这位姑娘确实大有来头。
“路易。”他小声回答,犹如是念咒语一般,念出了几个名字,“拿破仑-路易-波拿巴。”
果然就是!
夏奈尔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保持正常,没有兴奋地跳起来。
殿下,您等到您的堂兄了!
作为一个纯正的波拿巴分子,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这是拿破仑的三弟路易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主人、艾格隆的堂兄,是殿下血脉最近的亲人之一。
而他的到来,也就意味着帝国的支持者、尤其是帝国曾经的皇族们,并没有放弃过去的荣华与头衔,终于来寻找殿下了。
而我……我就是殿下的引路者……
夏奈尔知道,她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殿下……”她稍稍定了定神,然后向着对面的年轻人躬身。
“可别这样。”对面的年轻人突然抢上一步,然后拉住了她的手,阻止她行礼。
接着,他从容地戴上了面具,然后笑着对夏奈尔说,“小姐,我们共舞一曲吧?不然这也太扎眼了。”
“好的。”夏奈尔回过神来,马上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手拉着手走到了场地的角落,然后旁若无人地开始跳起舞来。
因为极少有机会跳舞的缘故,夏奈尔的舞步非常生疏,不过年轻人耐心地引导着她的脚步,让他们尽量流畅自然地,看上去跟享受狂欢节假面舞会的年轻男女毫无不同。
不过,他当然知道,什么是他的主要目的。
在确定周围人没有注意到自己之后,年轻人一边继续舞步,一边看着夏奈尔,“小姐,这下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了吗?”
“我不是什么小姐,殿下。”夏奈尔小声回答,“我名字叫夏奈尔,只是一位女仆而已,不过我有幸服侍殿下。”
年轻人先是有些讶异,不过很快重新又笑了起来,“没事,我也不是什么殿下了,我只是一介平民而已,和您并无不同。”
接着,他又问,“那么,我的猜测没有错,这里上映的新剧确实就是我可怜的堂弟创作的了?”
“是的。”夏奈尔点了点头,“而且这是殿下故意创作的,就是为了引你们过来……他把自己逃离奥地利的指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年轻人这下是真的惊到了,他骤然停下了脚步,好一会儿之后才苦笑了出来。
“看来,我的堂弟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许多。”
“您不应该如此称呼他,他现在是波拿巴家族的族长,是帝国的皇帝。”夏奈尔认真地纠正他。
夏奈尔的立场极其狂热,所以她认为既然是波拿巴分子,那就有义务尊崇拿破仑皇帝的正统继承人,哪怕是皇族成员也不得例外。
“看来他有一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年轻人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好吧,我向未来的拿破仑二世陛下致意最崇高的敬意!”
虽然他的语气诙谐,但是夏奈尔却也能够听出他确实对此十分向往。
也对啊,如果不想要帝国复辟的话,他又何必来这里找到自己呢……
“殿下,我也对您致以敬意……谢谢您在我们的首领和君主最困顿的时候,前来救助。”她满怀激动地看着对方,“上帝一定会回报您的!”
“还是不要麻烦上帝了吧,你的主人就可以回报我了。”年轻人继续笑着回答。“那么,告诉我吧,我们的陛下现在在哪儿?”
“陛下现在在参加活动,暂时没有空,而且,他身边一直有人在监视,不可能突然去接见陌生人。”夏奈尔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不过,我等会儿会告诉他,他一直期盼的亲人已经过来找他了,我想他会非常高兴的,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促成您和他的见面。”
夏奈尔如此回答,不仅仅是因为现在艾格隆在和苏菲在外面逛,她没办法联系,更加也是因为她想起了之前主人对她的告诫。
艾格隆告诉过她,他的家族成员们个个雄心勃勃,即使是亲人之间他也无法托付全部的信任,只不过因为暂时利益一致而不得不合作而已,她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却记住了这番话。
一想到这里,夏奈尔就决定,先不急着承诺什么,而是把这个告诉消息给殿下,让他来决定应该怎样处理。
即使艾格隆非常需要自己堂兄的帮助,或者说正因为他需要堂兄的帮助,所以他更应该控制节奏,掌握主动权。
反正,只要人来了,那么就一切都好办了。
“是这样吗……”年轻人显然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好的,没关系,你告诉他吧,然后我们再联系,找个更加合适的时机再见面。”
接着,他又环视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他又附身凑到了夏奈尔的耳边。
“夏奈尔,我们的陛下,费尽心机想要引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猜不止是为了让兄弟之间联络感情吧?”
“您猜得没错。”夏奈尔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同样凑到了他的耳边,“陛下……需要您的帮助,他想要离开奥地利。”
“有多想要?”年轻人反问。
“越快越好。”夏奈尔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真是他的意思吗?”对方似乎有些疑虑,“我听到的消息好像并不是这样的……据说,他可是准备和卡尔大公的女儿联姻,然后在奥地利安心当个亲王。”
听到这句话之后,夏奈尔心里抽痛了一下。
“事实并非如此!”她咬着牙否认了,“那只是陛下掩人耳目的安排而已,他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联姻,更加没有想过留在奥地利当别人的臣子,他只想要离开,然后复辟帝国。不然的话,他又何必搞出这么多事情,还把您也引过来呢?”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年轻人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像是验证了自己心中所想的样子,“我就说嘛……我们这个家族的成员,怎么可能安心就这样默默无闻度过一生……”
顿了顿之后,他又看向了夏奈尔,“那您告诉他吧,我的义务,就是为我们这个伟大的家族效劳,为拿破仑皇帝和他的继承人效劳,所以陛下的心愿就是我的任务,我非常乐意完成他下达给我的命令——哪怕其中充满了风险,我也在所不惜。”
“陛下一定会为您的忠诚而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夏奈尔也激动了起来,她的眼睛几乎都流出眼泪来,“”
“是的,忠诚!”年轻人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忠诚的对象,到底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伯父,还是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的堂弟,还是那个他曾经有希望得到的帝国。
拿破仑-路易-波拿巴,曾经的荷兰国王,而在更加遥远的曾经,他也被视为帝国的储君。
在大革命时期,拿破仑青云直上,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军官变成了军方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并且最终通过发动政变夺取了法国的最高权力。
然而如此耀眼的人生,却一直有一个遗憾——拿破仑和约瑟芬-德-博阿尔内结婚之后,一直没有生下孩子。
一开始拿破仑以为是自己身体有隐疾,生不出儿子来,所以他就打算从自己的兄弟们那里找一个侄子做继承人。
然而事不凑巧,他的大哥约瑟夫只生下了三个女儿,并没有办法给他提供一个继承人。
于是,拿破仑撮合了一桩政治联姻,让自己的三弟荷兰国王路易-波拿巴,娶了他的继女奥棠丝公主。
这对夫妇感情非常不好,只是勉强为了政治利益而勉强结婚,不过奥棠丝公主的肚皮倒是很争气,她一口气给路易生了三个儿子。
大儿子拿破仑-夏尔-波拿巴,1802年出生,1807年就早早夭折。
二儿子拿破仑-路易-波拿巴,1804年出生。
三儿子路易-拿破仑-波拿巴,1808年出生。
按理说来,皇帝的事业将由这三个儿子中的一个继承——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上帝的一个玩笑,让事情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在和情妇生下儿子之后,拿破仑确定自己的生育能力没有问题,于是他又产生了把皇位传给儿子的想法,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强行和约瑟芬皇后离婚,然后从奥地利迎娶了路易莎公主,并且在1811年生下了自己的儿子。
也就是说,1802年到1811年艾格隆出生,皇位的潜在继承者一直都是路易的儿子们。
但是随着罗马王降临世间,路易的儿子们看上去就没有希望继承帝国了。
不仅仅是没希望继承帝国,连继承王国的机会也突然丧失。
1810年,因为荷兰国王路易不肯配合皇帝的大陆封锁政策,皇帝勃然大怒。
无奈之下,路易想要以退位来保全自己的荷兰王国,他宣布自己放弃王位,把王位传给了儿子拿破仑-路易-波拿巴,也就是荷兰历史上的路易二世国王。
然而皇帝陛下并不接受他的安排,他直接让法国吞并了荷兰,于是那时候年仅六岁的路易二世,仅仅只当了9天的国王就被迫失去了王位。
他的伯父,那位伟大的皇帝,亲自剥夺了他的国王头衔,然后把他带到了巴黎,以皇族亲王的身份养育。
按理说他长大以后应该会对此耿耿于怀,愤恨于心,不过命运的反复无常,又让波拿巴家族内部的仇恨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1815年,随着拿破仑皇帝在滑铁卢战场上的惨痛失败,波拿巴家族失去了帝国,也失去了自己曾有的一切荣耀,路易兄弟两个连皇族身份都失去了,
年幼的兄弟两人,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复辟的波旁王朝驱逐,而在长大了以后,他们想要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让自己可以重新以皇族的身份横行欧洲大陆。
过去的恩怨已经烟消云散,让家族重新君临欧洲,已经成为了他们眼中压倒一切的需求。
要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必须要抬起拿破仑皇帝的旗帜——那个已经死去的人比任何活着的人还要耀眼和重要许多。
然而皇帝毕竟已经死了,只有依靠他的继承者,才能打出那面旗帜。m.xiumb.com
所以,拿破仑-路易-波拿巴,他来到了维也纳,并且顺着他的堂弟留下的讯息,找到了堂弟的痕迹。
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是他更加知道,他现在是自从1815年后,最接近曾经拥有的至高荣耀的时刻。
只要一想起那些荣耀和权威,些许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家族的年轻一代,都是从拿破仑的神话当中成长起来的,小时候耳濡目染的都是那位伟大帝王的一言一行,他们心中点燃的雄心壮志,足以让年轻人忘记一切危险。
是的,只要踏出那一步,情况就会大为不同……为此值得孤注一掷。
年轻人看着天花板上辉煌的灯火,骤然从狂想当中清醒了过来。
接着,他看向了自己美丽的舞伴。
他虽然表面上平静而且从容,但是内心中也充满了激动。
不过,今天看来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夏奈尔,我们今天先聊到这儿吧,我想我得先告辞了。”他停下了舞步,然后看着夏奈尔,“我非常高兴自己没有白费功夫。”
“我该怎么找到您呢?”夏奈尔连忙问。
“您下次来剧院的时候,我自然会在观众席间。”年轻人笑了笑,然后优雅地躬了躬身,接着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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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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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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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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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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