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艾格隆睡得极其香甜。

  和夏奈尔的对话,让他得到了精神上的鼓励,原本心头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因而早上起来以后,他感觉自己精力充沛。

  在夏奈尔的侍奉下,他吃完了早点,而这时候,他的监护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躬身行礼。

  “殿下,看到您如此精神焕发,我感到由衷的高兴。”

  “谢谢您的关心。”艾格隆礼貌地点了点头。

  “考虑到您的身体康复状况非常理想,那么我认为,您原本已经被中断的课业应该能够继续了,不知道您意下如何呢?”伯爵再问。

  “嗯,就这样吧。”艾格隆点了点头,同意了对方的看法。

  最近因为他处于休养阶段,所以所有跟体力有关的教育都已经被暂停了,而经过伯爵的评估,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所以这些课业应该重新启动。

  “那好,我现在就通知上尉。”伯爵欣慰地笑了笑,“当然,我会让他注意分寸的,您的身体不能有闪失。”

  很快,艾格隆按照以往的习惯,来到了美泉宫的制高点凯旋门的旁边,而这时候他的剑术和军事教师福雷斯蒂上尉,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一看到艾格隆,上尉以军人的礼节,将右手放到了胸口,“很高兴又可以在这里见到您,殿下。”

  “很高兴见到您,上尉。”艾格隆也颔首向对方致敬,“这段时间真的把我给憋闷坏了,一想到又可以和您学习剑术,我就忍不住感到兴奋。”

  在艾格隆的恭维下,上尉严肃刻板的脸上也忍不住漏出了一丝笑容。

  “能拥有您这样勤奋的学生,也是我的荣幸。”

  上尉这话倒也不纯粹是恭维,因为他之前见到的贵介子弟大多数因为养尊处优而吃不得苦头,同时因为地位的优越,所以经常不服管教,自己也拿他们没办法;可是这位伟人的儿子却不一样,他从不在自己面前端架子,而且在自己教授剑术的时候任劳任怨,吃苦头的几乎从不抱怨,实在是相当难得。

  只可惜……他的命运实在不好,上尉在心里忍不住发出了叹息。

  抛开了私心杂念,上尉又拿出了训练用的长剑递给了艾格隆,然后一般和他实战演练,一边耐心跟他解说步伐和发力的技巧。

  因为体谅艾格隆伤势初愈,所以这次上尉也留了手,放慢了脚步节奏,让艾格隆的压力减轻了不少,不过即使如此,长期没有剧烈运动的艾格隆仍旧感到自己步履沉重。

  两个人在激烈地对抗了一阵之后,终于停下了动作开始休息。

  “看来身体锻炼是一刻也不能懈怠啊,仅仅休息了一段时间,就比原来差了这么多!”艾格隆拿出手帕擦了擦汗,然后感叹。

  “殿下,您已经足够努力了,实力下滑只是因为客观原因而已,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上尉安慰他。

  “我想也是如此,我一定会超过您的。”艾格隆志气满满地回答。

  “那我想您还需要努力很长一段时间才行——”上尉自满地笑了笑,“不过我相信有一天您能够做到的。”

  “对了,上尉,我有件事想要和您商量一下。”艾格隆突然转开了话题。

  “您请吩咐吧。”上尉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最近实在是有点无聊了,所以跟公主殿下请求找机会去维也纳的剧院看看戏——”艾格隆以尽量平淡的语气回答,“公主殿下虽然答应了我的请求,但是她也有顾虑,她担心我们的安全……所以上尉,您愿意到时候保护我们吗?”

  艾格隆看似不经意的问题,其实是他早就心里准备好的。

  毫无疑问,奥地利宫廷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脱离监视,独自跟苏菲公主跑到剧院看戏,必然会安插“保护”随从,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主动要求增加一个这样的人选,这样更显得自己敞亮无私。

  更重要的是,上尉虽然剑术实力高超,但是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艾格隆早就把他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这样更容易预测他的行动——如果派来监视的是一个不知名的人物,那他还要花更多时间去适应去揣摩。

  至于公主殿下那边,他根本不担心,只要艾格隆提出要求,又不是特别违背原则的话,公主殿下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的。

  在他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上尉的表情慢慢从疑惑转向了平静。

  “如果宫廷授予我保护您和公主殿下的重任,那么我一定义不容辞,并且会用我的生命来为此负责。”

  “谢谢您,上尉!”艾格隆大喜,连连向对方道谢。

  “艾格隆~~~”正当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娇柔的呼唤。

  两个人的视线瞬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他们发现,一群穿着裙装的女性正在沿着小路朝他们走了上来,为首的人正是苏菲公主。

  “我没猜错,你果然在这儿。”苏菲公主笑容满面地打量着少年人,“真是努力啊,身体刚好了就要跑出来练剑!”

  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少年,荡漾着欣赏的光,此刻的艾格隆虽然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头发和衣服有些散乱,但是手里拿着一把剑,显得英姿勃发,原本的忧郁和柔弱一扫而空,站在宏大的凯旋门下更加显得有一种无所畏惧的气势。

  “我一直认为,治病和治伤的最好方式是运动,殿下。”艾格隆恭恭敬敬地向公主殿下行礼。

  “话虽如此,但是也要注意身体不能过度哦。”公主殿下拿出了手帕,爱怜地擦了擦额头,“你看,都已经出了这么多汗了,已经够了吧?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已经看向了站在艾格隆旁边的福雷斯蒂上尉。

  在手帕抚弄着额头的时候,淡淡的玫瑰香味直冲到艾格隆的鼻端,而旁边有人注视的感觉更让略微有些尴尬,不过他也没有挣脱。

  “遵命,殿下。”福雷斯蒂上尉目不斜视,犹如什么都没有看到那样,只是点了点头。

  接着,他自觉地走到了远处,不干涉贵人们之间的对话。wWW.ΧìǔΜЬ.CǒΜ

  擦完了汗以后,苏菲公主将手帕重新放回到了怀里。

  “艾格隆,有件事我要通知你一下。”

  “您请说吧。”艾格隆点了点头。

  “你的母亲,过两天将会驾临这里,你要准备接待一下。”苏菲公主小声说。

  艾格隆略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会尽礼节接待奈佩格伯爵夫人的,如果她乐意看到我的话。”

  “你还真是……”看到他如此反应,苏菲公主忍不住摇头叹气。

  艾格隆和母亲、前法兰西帝国皇后路易莎的关系并不好。

  如果说从1810年嫁到法国、到1814年帝国崩塌之前,她算得上是波拿巴家族的妻子和母亲的话,那么1814年之后的她就已经是和这个家族完全无关的人了。

  1814年,就在回奥地利的路上,她就和负责护送她的奈佩格伯爵私生爱恋,不久之后就和这位情夫住在了一起——再不久之后,她被封为帕尔马女公爵,她和情夫一起去了封地。

  1821年,拿破仑的死讯传到了欧洲仅仅两三个月,她就如释重负地同那位奈佩格伯爵结了婚,而早在1821年之前她就已经和情夫生了三个孩子。

  其实这也没什么,艾格隆并不是一个封建古板的人,更何况拿破仑本身跟他的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关系,母亲再嫁也就再嫁,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可是,自从那以后,路易莎磨灭了所有对波拿巴家族的感情,以一种出奇的冷漠来对待曾经钟爱的儿子。

  在历史上,路易莎丝于1816年出发前往帕尔马,把儿子留在了奥地利交给别人抚养,而在此之后,直到1832年拿破仑二世死去,16年间她只见了儿子七次,而且每次都来去匆匆,仿佛留在美泉宫的只是她曾经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一样。

  1832年,得了肺结核的罗马王在美泉宫病榻上垂死挣扎,尽管5月份身处帕尔马的路易莎就得到了通知,但是她直到6月底才姗姗来迟,最终眼看一个月后儿子默默死去。

  即使这一次罗马王被置换了一次灵魂,但是这也依旧没有改变,母亲依旧不曾挂念儿子。

  艾格隆一向是别人怎么对待自己,自己就怎么对待别人,所以就用一个“奈佩格伯爵夫人”的称呼,冷漠地隔绝了和母亲的距离。

  对艾格隆这些事一清二楚的苏菲公主,当然也明白少年人的行为动机,但是除了叹息之外,她又能怎么样呢?

  “艾格隆,那毕竟是你的母亲……”

  “母亲!您好像不能对一个在我坠马受伤后没来看望过我、甚至都不曾写封信慰问的人,使用一个如此高贵的称呼。”艾格隆冷淡地回答。

  他的回答,让苏菲公主一时语塞。

  她有些悲伤地看了看,然后爱怜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别那么倔强,艾格隆。”

  艾格隆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着。

  “殿下,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苏菲公主问。

  “我们去剧院的时候,能不能让上尉担任保护工作呢?”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上尉。

  “可以,我会去说的。”在这种气氛下,苏菲公主甚至懒得再思索一下,而是直接答应了他的要求。

  如果那能够让你开心点的话。

  因为刚刚这么不愉快的话题,两个人都有些意兴阑珊,苏菲公主又聊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告辞。

  “好了,我先回去了,好好保重自己,艾格隆。”

  “谢谢,我会的。”艾格隆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又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别灰心,孩子,主会保佑我们所有人的。”

  接着,她转身离去。

  艾格隆目送着公主殿下离开,然后走向了福雷斯蒂上尉的身旁。

  “殿下刚刚答应我的请求了,上尉,您接下来可以做些准备。”

  “好的殿下。”上尉点了点头,但是身体却还纹丝不动。

  “还有什么事情吗?”艾格隆好奇地问。

  福雷斯蒂上尉的表情非常犹豫,一反平常的果断。

  “殿下,您和公主殿下都是帝国最高等的贵族,是我们这些凡人所无法触碰的存在,因此你们的浪漫史不是我能干涉或者置喙的,无论发生什么我尽可以装聋作哑。”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下定了决心的福雷斯蒂上尉小声说,“但是殿下,您能够听我一句劝告吗?”

  “您请说吧。”艾格隆淡然点了点头。

  “您的立场,有些尴尬,而解决这种尴尬处境的最好方式,莫过于跟一位公主结亲,而且越有名望的家庭越好。”福雷斯蒂上尉小声说,“我丝毫不怀疑您所拥有的素质,足够让讨到任何家庭的欢心,可是……如果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风流韵事或者类似的事情,那么很有可能损害到您的风评,对您的未来百害无一利。”

  身处宫廷这么久,福雷斯蒂上尉当然也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甚至他都不需要听,平常艾格隆和公主殿下来往时,两个人的样子他也能够看出点端倪。

  身处在他的位置,话自然是越少说越好的,可是正因为多年相处所产生的感情,让他忍不住对这位小主人出言劝谏。

  “风评?去他的!”然而,他的努力落空了,艾格隆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我没有母亲,但是我也有母亲,你见过谁会因为风评就抛弃自己母亲的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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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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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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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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