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于来了……
朱墨见这些标语说的是诛心诛肺,甚至指桑骂槐,再次想起了严嵩前两次搞出的权力巫术。尤其那几句,什么“商人无德,请朱学士发落”之类,显然就是告诉自己——
这是严家在出手!
而且,已经搞定了商人。
把商人顶在前面搞,自然是这一把最让人脑壳疼的地方。因为,他朱墨变法,是要吸收海商之利的。实际上,从第一次变法开始,他从来就是保护普通商人的。若非如此,第一笔抗倭公债的认购者,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商人?
朱墨来自何处?岂会不明白商人和企业的作用?但正因为如此,他才坚信一点——
真商人最想要的,是环境!比如,上次在京城试行的“反不正当竞争”法,就赢得了多数商人支持。反对的,只是那些严家党羽的依附商。
但这次呢,的确稍微有点不同——
官营钱庄操盘整个纺织产业,织造局统一发标,而供应者又是成千上万的小作坊。这些大作坊自然就受到了冲击。虽说张居正后来也弥补了,也可以统购他们的丝绸,但利益损失可真是不小的。
另外就是雇工之法和限制土地买断之法,导致大作坊没法获取廉价劳动力和低价蚕丝桑叶,成本剧烈上升,这些人就坐不住了。
从这些标语中也看得出来——
这些人果然是拿雇工之法来说事的,而关键因素又是契奴。这就很有意思了。
……
这时正是晌午,
许多人已经闲着没事了,很快就围拢了成百上千的百姓。
而商人们乍见朱墨下马,一起转过来,对其怒目而视,但却是一言不发。
朱墨哼了一声,也干脆不理他们,只是来来回回看那些标语,时不时嗤笑几声。偷偷看商人们脸色,竟然也是毫无惧色!而这时他也已经看清楚了,领头的依附商,正是那个徐洋。
他暂时不明究竟,且深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多说话,只要说错或者说漏一句,以后就被被他们拿成致死的把柄。何况,他们的这种含沙射影的态度,也令朱墨十分不爽。
他挥挥袖,负手昂胸步入大堂。
而就在这时,
商人们被他沉默的态度激怒,已经爆发出来——
“请朱学士说话!”
“朱墨!你倒是给商人一个说法!”
“契奴是个宝贝,我们就是恶人?”
“朱墨酷吏!你劫富济贫,不是东西!”
“朱墨,你不说话,我们就跪到京城去!”
“朱墨酷吏!逼得我们没有活路!”wWW.ΧìǔΜЬ.CǒΜ
“我们不活了!”
“……”
但奇怪的是,任凭商人们怎么怒骂,围观的百姓却只是嬉笑看热闹,竟然没有人声援。
领头的徐洋眼见围观百姓在冷嘲热讽,忍不住怒从心起,大声骂道:“你们看什么看?滚一边去!”
“对!滚吧!”
“无知草民,滚开!”
“我们自与朱墨说话,你们这些刁民走开!”
“来人!把这些刁民赶走!”
“……”
不知何人下了一道命令,忽然从旁边冲出来一伙家丁,拿出长棍,真的就去挤压围观百姓。
然而,那么多百姓聚在一起,又岂是好惹的?人群中立刻就有人喊:
“狗贼!朱学士已经废除了家丁,你们又是什么人?”
“对啊!你们是哪里来的贼人?”
“朱学士不准搞家丁了,这是谁的人!站出来!”
“谁的家丁?咱们给他绑了,交到巡抚衙门去!”
“我报官去了!”
“……”
须知,
家丁是弘治朝以来,尤其是嘉靖朝膨胀起来的一个巨大毒瘤。普通人被家丁殴打,那是太平常不过的事情。而朱墨前一阵子废除了依附的家丁,自然是为普通人出了一口恶气。这时,百姓见家丁再次行凶,其怒可想而知?
朱墨这时也找到了很好的抓手,转身喝道:“你们是不是家丁?何人的家丁?”
他一发话,百姓顿时群情激奋,几个胆大的已经夺了家丁们手中的长棍,一阵吆喝扰攘,又自吸引了更多人。
领头家丁顿时气馁,偷偷看了徐洋一眼,却是硬气道:“我们不是家丁!我们看你们这些无知百姓嘲笑贵人……我们是气不过嘛!”
但他虽然口气很硬,却自知理亏,且对朱墨十分畏惧,一副可怜可笑的样子,又引起了一团哄笑。
呵呵,
朱墨摆摆手,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既然不是家丁,那就是普通百姓,不可在这里喧哗吵闹,都散了吧!若有违抗,臬司衙门就要来拿人了!”
徐洋给个眼色,领头家丁只好带着众人灰溜溜走了。
朱墨再似笑非笑地盯着徐洋,好一会儿也不说话,只是嗤了一声,转身便走进大堂,再也不理会。
进了内堂,却只见马自强、张四维、归有光、徐学谟等人都在。
张四维上前道:“朱大学士,那些商人闹了大半天了,说是非要你给个说法?我们说过好多次,让他们等着处理,可这些人就是不听啊!”
张居正的这几个人,上午被商人们一顿臭骂,心情早已不好,这时纷纷叫嚷起来。
徐学谟最是急性子,怒道:“朱大学士,你给句话,我这就会知府衙门调人来,把他们都赶走!”
朱墨笑了笑,沏了壶茶,让众人都坐下来,这才问道:
“起因真的是契奴烧了作坊吗?”
归有光怒道:“我们上午去看了,哪有的事?就是一台织机不小心着火了,可很快就灭掉了嘛!哪来的火烧作坊?”
张四维跟他们好好讲理,被一顿乱喷,这时也道:“朱大学士,这些商人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咱们这一向那么忙,事情还怎么做嘛?”
朱墨倒是看出了端倪——
这次,商人们是连张居正的面子也不给了,直接是把张居正的人也打成了他朱墨**了。
他笑笑道:“没有烧作坊就好……那么,他们真没给工钱吗?”
“没有!”
“给什么啊?”
“上午问了,契奴多数一个月没工钱了,有的已经将近两月……”
“契奴感激朱大学士呢,都说会处理,大多数不闹腾……”
嗯嗯,
朱墨顿时心里有数——
这跪坐词人祠,恐怕还只是一个序曲,真正的大招还没出来呢……吴明、吴亮也查了一段时间了,应该有点线索?
他不想浪费时间,当即从后门离开,一口气快马到了观音寺。吴明、吴亮果然早就查清了,这其中有二十多个作坊主,都是原来何茂才、郑必昌有关的。
不仅如此,
两人还查到了一个惊人的线索——
鄢懋卿、罗龙文亲自到了江南!
此时正在钱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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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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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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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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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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