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从来不为妾身考虑……朱墨朱墨,这个名字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我就奇了怪了,怎么这大明朝就剩下他朱墨一个人了?离开了这个人,大明朝就不转了?王爷啊,难道王爷为了维护他,就站在天下人的对面吗?跟那些泥腿子站在一起?王爷到时候怎么坐这江山?呜呜呜……”
裕王仔细看着李氏,感觉她确然出自真诚,又听她一哭,顿时乱了方寸,而想到她这些话,心里久已没有发作的毒素,突然又发酵了——
对啊,
难道孤为了他,就站在天下人的对立面?
跟天下的贱民站在一起,孤又怎么治理天下?
她的话或者有道理?
他习惯性地看看徐阶,又看看李春芳。两个老头却还是那副木无表情的样子。
裕王不禁诧异——
今儿怎么了?徐阶来了好一会儿,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却不知,
徐阶是何等人物?他的心思岂能是裕王就能猜得到的?在他们这些老司机看来,废除变法已经铁板钉钉了,杀不杀朱墨才眼下的重点。
来的路上,徐阶稍稍试探过李春芳,说“车裂简直毫无人性”,而李春芳一言不发,只是笑了笑。这就说明,李春芳也有意要弄掉朱墨了。
这很容易理解,
试想,
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把大家都耍得团团转,长此以往,对下面哪里还会有一丝威望?他不出事倒好,出了事,自然就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李春芳的笑,就表明了这个态度。
他徐阶最清楚不过——
皇上不会杀他,肯定要保,但这时候再站在皇上一边去保护这个混账小子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变法已经完全不可能推下去……朱墨就算毫发无伤,在朝廷上也不可能有任何前途了,这时候保他,就是给他背锅而已……
但是呢,还有一点让他也很为难——
身为辅臣,又怎么能不体会皇上的意思?如果他们两人出面踩朱墨,皇上一定会不高兴,而要出面保朱墨,势必又会把一辈子的本钱全都给赔了……所以,两人这才隐忍不发,等着裕王怎么选择呢。
裕王如果也去保朱墨,那就很麻烦,到时候皇上就会把此举扣到他们两个头上,根本不敢辩白,天下百官和缙绅读书人就会恨透两人,从而也就会失去当首辅的机会。而裕王如果这时去踩朱墨,那就是最好的结局……
幸好,
今日一进王府,就看到裕王妃在苦苦相劝裕王,两人心里都是大喜过望,却表面上装得很是难受。
此时此刻,
李氏说出了这番,徐阶和李春芳悄悄对望一眼,心里差点笑开了花——
裕王去踩朱墨,那就最好不过了!
皇上会认为两个老头劝不动,是李氏的枕头风在作祟。如此一来,两人就不会被皇上猜疑,而朱墨也彻底凉凉了。这事儿啊,正好他们两个冤大头夫妻去干,皇上就无可奈何了……
这时,
裕王干咳一声,道:“徐阁老、李师傅,你们认为该如何是好?”
李春芳暗叫糟糕,正要找说辞推过去,不料徐阶更厉害,竟装出一份很不满的样子,瞪了裕王妃李氏一眼。m.xiumb.com
李春芳暗道:这老徐头怎么了?怎么去触这个霉头?这婆娘可是不好惹啊……难道,是激将之法?
而他没反应过来,李氏果然已经暴跳如雷,狠狠白了徐阶一眼,对裕王道:
“王爷!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你是皇储,如今天下人都要讨伐朱墨,你是未来的皇上,就算怀个善心,不杀就是了,可怎么也不能再让那个朱墨在前面闹腾了!再闹腾下去,失了人心怎么办?
王爷啊,徐阁老他们还不是一个意思?妾身早已想好了,王爷将来要继位,眼下就是收拾人心最好的机会,由王爷出面废除变法,天下缙绅读书人都会拥戴王爷的。”
裕王一向畏惧嘉靖,心动几番,却又不敢决定,嗫喏道:
“可,可皇上一向是乾纲独断啊……”
李氏方才被徐阶瞪了一眼,以为徐阶要保朱墨,让裕王迎合皇上,越想越是着急,道:“王爷,眼下是保社稷的时刻,就算是长跪玉熙宫,皇上也不会怪罪的!”
她说完,再偷看徐阶、李春芳,见两人还是没回应,心里才落了下来,又道:“王爷,妾身以为现在就去,越快越好!”
裕王来回踱着,再看徐阶、李春芳还是一言不发,以为两人也都默认了,于是下定决心道:
“好!为了天下安危计,孤也要苦劝皇上……不杀朱墨,但此人也决不能再次出现在庙堂之上了!”
李氏这才高兴起来,又狠狠白了徐阶一眼。
……
当夜,
玉熙宫。
吕芳在门外劝着裕王:“王爷啊,您就回去吧?皇上这里是清修的地儿呢……”
裕王来时,李氏已经交代过:一句话也不要说,皇上会明白一切的……
因此,
裕王几次想开口,又都硬生生忍住了。
吕芳见他着实跪得辛苦,又去殿内取来一个垫子,道:“王爷,您是储君,再怎么也不能伤了身啊……这垫子还是用嘛……”
裕王哪里吃过这个苦,两个膝盖已经痛得要命,可咬咬牙,只挪了一点位子,还是一动不动。
吕芳叹息一声,又拿着垫子回到殿中。
他戴起老花镜,把孙应鳌的《与朱学士论变法书》又看了三遍,再从案上取出压了一段时间的《千人教习疏》,两相对比,又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一块大石才终于落下——
严嵩这最后一颗棋子,总算是落下了,这场史无前例的诡异风波,也该收尾了……
可这冤呐,真的冤呐。朱墨那孩子,还不是为了给大明找一条出路吗?局面也是清清楚楚的,不抬着贱民一点,也实在是没有路可走了……这,有错吗?根本就没错,可这世人啊,它就是容不下……
前几日,
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千人教习疏》,当时吕芳高兴得差点喊出来,可嘉靖还真苟得住,竟是看也不看,也压在案上这十好几天。
这时,
吕芳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捏着两份东西,轻轻靠近八卦台,低声道:
“万岁爷,先前的千人教习疏,万岁爷还没看,如今又来了一个《与朱学士论变法书……奴婢觉着,这风波啊,恐怕也该消停了……”
嘉靖这才睁开眼,淡然道:
“也好几个时辰了,裕王还在外面跪着?”
吕芳轻叹道:“且跪着呢,问他,也不说话……”
“哼!”
嘉靖又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什么朱学士书?都说了什么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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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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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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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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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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