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至少有几百人会来下定,其中还有一半以上的商人,但此刻似乎一个商人也没有了,买盐的都是自家吃的,反而是多了许多仆役打扮的人。
看来,所料不差——
那些商人不是不想做自己的盐,而是畏惧严世蕃,但心里又割舍不下,于是派了伙计来看看……
朱墨估摸着时辰,梁梦龙那边也快动手了,大声道:
“各位,对不住了!收定金的事儿要晚一个时辰……朱某初来京城做买卖,百姓们不太相信,我呢,今儿就敞开供应,谁愿意品尝的,都可以拿走一小袋,我只要你说句公道话,这盐到底好不好、真不真?如果是沙子做的、入口不化,我话撂在这儿,十倍赔偿!”
“好!”
“朱公子有魄力!”
“这招好~~”
“谣言不攻自破!”
“我们当然相信朱公子,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
“也好……咱们就看戏吧……”
七嘴八舌中,大伙儿又涌出来。
这时,
摊子前已经围满了吃瓜百姓,而且七街八巷的都赶过来,竟然已经水泄不通。
许多人喊道——
“这盐是白送吗?”
“是不是尝了就可以拿走啊?”
“这么一点破盐,拿回去干嘛啊?”
“呵呵,我倒真没见过这么亮的盐巴,说是假的,拿不准,呵呵,拿不准……”
“我看是真的!”
“谁胆儿大就去尝尝嘛……是真是假难道还尝不出来?”
“你们胆大,你们去啊,小阁老的事儿,谁敢掺和啊?”
“……”
朱墨仔细听着,心里已经雪亮——
百姓还是怕严家啊……
二十年积威之下,百姓们在骨子里害怕那个嚣张的严世蕃。
他淡然一笑,向笑笑生使了个眼色。笑笑生当即诡秘一笑,闪出人群,到了背街。
没过多时,
朝天观的一群小道士伪装成百姓,已经陆续过来。几个喜欢闹事的已经挤到了前面。
“真的假的啊?我看这盐就是假的!”
“我看也是!”
“哪有这么好的盐?”
“那么细,不是海沙子是什么?”
两个道士,一个装成卖菜的,另一个装成卖鱼的,已经大声吆喝起来。
朱墨笑道:“真不真,尝一下就知道了,我朱墨有言在先、白纸黑字,假的就赔十倍!”
哦?
卖菜的笑道:“光赔十倍可不行!我看,如果是假的,这位老板你可要等着吃官司!”
卖鱼的也凑趣道:“对!吃官司才行!你敢不敢?”
成千上万围观者立刻起哄——
“对呀?敢不敢?”xǐυmь.℃òm
“是骗子就要打板子!”
“这个人看着倒是不像骗子,怎么干的事儿那么怪呢?”
“吃官司,敢不敢?”
“敢不敢?”
“……”
围观者历来不怕事大,竟然越叫越起劲了。
朱墨仔细看看两个道士,不禁喜出望外——
哪来的戏精上身啊?
笑笑生还能找到这么两个天生的影帝?
他当即大声对着人群道:“敢!怎么不敢?我就把话撂在这里,这盐如果是假的,我就吃了这官司。你们这回满意了吧?”
好!
就这样!
“我来!”
卖鱼的卷起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小指裹了唾沫,慢慢伸向盐袋,沾了一些,然后慢慢喂进嘴里。
所有人立即盯着他脸色看,而卖鱼的闭上眼睛,舌头吧砸吧砸一会儿,又两眼睁开,抬头望着天空,像是在回味,几次想说,却都欲言又止……
“说啊!”
“你特么倒是说啊!”
“真的假的?”
“卖鱼的!你搞什么?”
“再不说就打死他!”
“……”
许多急性子已经在嚷嚷了。
卖鱼的这才长长呼了口气,大声道:“真的!这盐果然化了,不是沙子……”
哗~~
嘶~~~
“真的吗?”
许多人立即围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人人沾了指头就舔。
“好盐!”
“是真的!”
“这盐是真的~”
一下子,
数百人已经尝过了,其中许多是普通百姓,平生根本就没吃过那么好的精盐,这时叫嚷起来,立刻就满街喧腾!
“真的可以拿走一袋?”
“朱老板,可以拿?”
“我也要!”
“我也要一袋!”
“……”
百姓们一哄而上,很快就抢光了七八百袋。而几个仆役还在不停地装,二百八十多斤,足够装将近三千袋。
朱墨见大家也没有怎么乱,也就由着他们哄抢,只是喊道:“不急!不急!大家不要急,慢慢排队!”
但众人怎么会听得进去?
没过多久,二百多斤盐装成将近三千袋,已经被抢光了。而仍有成百上千的人排着队,根本就不想走。
“唉,我也是傻,人家是朱公子,怎么可能卖假货?”
“是啊,误信谣言,今儿是手慢了……”
“贡盐啊,可惜了……”
“不知道朱公子以后还送不送?”
“谁还会再送?又不傻!”
“那些盐商也是,平白无故说人家朱公子的东西是假的……”
“不造谣,这货铺开了,他们喝西北风啊?”
“……”
成千上万的人还是不肯走,一群群聚在一起,人人惋惜自己胆小手慢。
而就在这时,
哐啷、哐啷……
鸣锣之声传来,众人顿时习惯性安静下来。
踢他、踢他声中,
九门的卫兵护送着两个衙役,来到金陵记外招贴处,贴上了一张告示,两个衙役同声喊道:“各位街坊注意啦!查获通倭重犯、江南按察使何茂才遗漏罪产一宗,淮盐、现银合计九十万两,现已充公。若再有遗漏罪产,知情举报者,赏银五十两。”
众人围上去一看,才发现被查获的罪产是江南咸同记!
“这,这不是小——”
“嘘!找死呢!”
“原来是通倭罪产啊……”
“尼玛!怪不得造谣呢,这是贼喊捉贼啊!”
“咸同记得盐粗糙得很,根本没味儿!”
“是啊,还贵!我也是奇了怪了……”
“呵呵,人家是江南按察使的商号,能不贵吗?”
“还是朱公子公道!”
“可不是?这才是做大商的材料!”
“……”
许多人都心里明白,是盐商们在造谣攻击朱墨,只是畏惧严世蕃,人人都不敢说。而此刻事实俱在,咸同记都被查抄了,还是通倭罪产,就算严世蕃亲自出面也是保不住的。
墙倒众人推,这一刻所有人开始数说盐商们的不是。
那边,
朱墨已经被商人们团团围住,催促着要代理他的墨记海盐。
一番唇舌,约定在明日上午巳时下定。
回到翰林院,他立刻请高拱找了个户部的人才,名叫王诰,起草了一份奏折,名字就叫《营商反不正当竞争折》,先让内阁、群臣和司礼监都看看,权作投石问路,否则又像上次一样,新名词解释不清楚,闹出许多骂娘的话。
再者,以后还要立更多的法例,也让内阁和司礼监先熟悉起流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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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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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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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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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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