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又说到百姓,小院气氛忽然间就多了些沉重。
老道忽然悠悠叹道:“人世苦多、欢少……就说前几日吧,宣大那边的灾民都流到了京郊了,都还冻着饿着呢……而江南的百姓,此时却敲锣打鼓,干着丝绸产…业……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啊……”
听到暴雪之灾,朱墨猛然想起一件事,说道:
“两位老哥,再过三年,天下百姓都会有上等衣料穿了……以后啊,这栋馁之患,慢慢都会减少的……”
哦?
两人懵了一下。
刚刚说天下百姓都要吃贡盐,
现在又说天下百姓都要穿上等衣料?
朱墨接道:“道理是一样的,生产的多了,价格自然就会降下来……我跟张居正算过,三年以后就能实现产业化,产量会增长百倍!你们想啊,到时候价格也会大幅走低,老百姓都只要花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钱,就能买到衣服穿了……这个道理很简单啊……”
两人想了想,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对呀!
只要那个盐能够成功,丝绸布料一样也能成功……
两人出神憧憬一会儿,忽然又觉得那些画面过于美妙了……总感觉不太踏实……
两人都是十分现实的人,笑了笑便不当一回事儿。
老道叹道:“眼下,救灾的都去了,可是没银子啊……顺天府发出了告示,要我们道观、寺庙也都收留一点灾民,有钱的也要捐点钱……”Χiυmъ.cοΜ
“是啊,不要说咱们没钱,就说朝廷,也等着严家巡盐的银子救急呢……”
说到此处,
两人顿时兴味索然。
毕竟,
大明朝的燃眉之急才是最重要的。而对朱墨的那些构想,他们虽然也喜欢,却觉得只是空中楼阁,虽然张居正也十分支持、百般解说,但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此刻眼里只有灾民,只有严家的巨大压力。
根据东厂密报,鄢懋卿的银子分两船走,一船是一百多万,被朱墨给抢了;另一船就快到了,是三百五十万,那可是现银啊!
两人心底本来还指望过朱墨把钱交上来应急,可刚才已经了然——
朱墨多半是拿着钱去办盐巴的事儿了……
那就没办法了,怎么也不可能跟他提这个啊!何况那个也是正事儿!可不能说朱墨有什么问题……
这一回,两人恐怕又只能先承受严世蕃接下来的炮轰了。
两人心领神会,看看朱墨,又彼此相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
还是苦苦自己、苦苦百姓吧……
走到这步,心下也就释然,
老道心想什么也比不上墨儿还活着,当下摒弃杂念,一心享受着庭院里这份人间至乐。
……
不料,
这时朱墨也察觉到两人脸色有异——
咦?
你们又不是官儿,捉什么急啊?而且救灾的钱我也带来了啊……明天我叫梁梦龙和朱七交上去不就完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难道是道观里没钱捐了,想要我出一点?可盐场眼下也等着用钱啊,等过几天把定金收上来,我给你们筹一点就是了嘛!
又或者……?
他猛地想到了一件事,当即说道:“呃……两位老哥,也都不是外人,我有一件事儿要说清楚……不过,说了你们可别怪我哦……?”
两人一愣——
怎么又有事儿?
李三凑趣道:“那当然,你就是大闹了天宫,咱们也替你高兴,怎么会怪你呢……哈哈哈……”
“那好,我就告诉你们,这可是商业秘密,你们先不要对外人说……呃,我呢,这次在江南搞了个盐场,算下来已经投了几万两了……那钱呢,这个,这个,老李,说了你可真别不高兴哦……”
此言一出,
两人顿时怔了一下——
鄢懋卿那笔银子果然是用来做盐了!
而且已经花掉了好几万了?
怎么那么烧钱啊?
这孩子怎么花起钱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正疑惑间,
不料,
朱墨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两人久久感到惭愧——
“嘿嘿,老李啊,我把你送给我那块玉珏,拿去抵押了……就抵押在江南官营钱庄,张太岳手下给办的,一共借了3万两银子……呵呵,我那也是没办法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该抵的都得抵啊……你们观里如果没现钱,就先去当几样物事吧!过几日我收了盐巴定金,给你们赎回来!”
嘶~~
此言一出,顿时在两人心底突入一块巨石,原来他做生意的钱是抵押玉珏来的!
这么说,
他根本没有动过那笔银子的心思?
老道一生经历无数险恶,已经黑化了几十年了,看人从来都离不开阴暗面,这时面对朱墨,忽然有点尴尬起来,甚至有点自惭形秽,不觉干咳了几声。
而李三一直相信朱墨绝不会雁过拔毛,这时笑盈盈看着老道——
看看吧,平白无故怀疑别人……到底是谁见钱眼开啊……
老道抬头望了望月色,心里暗道——
唉,朕怎么能这么怀疑墨儿呢……
他在民间吃了那么多苦,朕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不说,
现在竟然怀疑他贪污?
想到此处,
一股无边的愧疚从心底涌出!
他忽然咬紧压根,下定了决心——
不行!
朕要给他,该给的都得给他!
“呃,……朱公子啊,你这府上也该改动改动了吧?咱们住得远,过来一趟也不方便嘛……呃,这个,李三儿,听说你那边还有一套闲着的宅子?”
说着,
老道使了一个凌厉的眼色。
李三心头忽地颤了一下——
妈呀~
怎么那么狠?
我也没得罪你儿子啊~
明明是你怀疑儿子,现在好像倒是我的不是了?
李三跟他是四十年的交情,怎么会不懂他的心思?
“呃,是,有那么一回事儿……呃,是我一个远方侄儿,在京里当官儿,前年吧,被革职回乡了,他自个儿估摸着也回不来了,干脆就要卖宅子。我呢,那时候手头也活泛,心想这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就接下来了……我呢,整天在观里陪着道爷仙修,这大半辈子下来也没儿没女,这宅子竟然就一直空着……赶明儿,我叫人去打理一下,就送给朱公子吧!”
嗯?
朱墨一愣——
这可是京城的宅子啊?
你说到底是送呢?还是租啊?
正疑惑间,
老道也笑道:“对对对,想起来了,那宅子还过得去!朱公子啊,你也别嫌弃!李三儿这辈子仙修,无儿无女,这宅子留着给谁啊?再过几年没人住,说不定就闹鬼呢!哈哈哈……”
此言一出,
朱墨确信是送宅子了,
但,
这好吗?
无功不受禄啊!
稍稍转念,他便说道:“嗯……我也不能白要你们的宅子,这样吧,过几年我赚到了钱,就买下来!”
老道、李三点点头,虽然也笑着,脸上却是无限的惊异。
这少年,简直太奇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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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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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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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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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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