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衬的她麦色皮肤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而从我的角度看去时,却见那年轻公子背光而站,挺拔的身躯都仿佛镶嵌了一圈金边。
在这一刻,便是见识过白宣的绝美容貌,我也仍是被这氛围给惊得屏息一瞬。
“姑娘,”对方清越如山泉的声音也缓缓流淌:
“你哭什么?”
那在地上抱着膝盖,蜷缩着淌着满脸泪水的少女呆愣愣地,仰视着他好半天,才手忙脚乱的擦干净眼泪。
“我……我……”她左右瞧着,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了藏在灌木丛一侧的硕大铁锅。
而那姑娘似乎是终于想到了借口:
“……我被人家当小贼追赶,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了,心里委屈。”
当小贼追赶?
我大概明白了。
这也是做捡骨婆婆的委屈之一。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捡骨婆婆的功德的,她常年穿梭墓地,有些村中人便会因此误认为她是盗墓人。
莫要觉得这穷苦山村,墓中又有什么可盗的?
殊不知,便是穷苦山村,家中长辈去世也仍有些珍爱之物陪葬。所谓“事死如事生”,便是这等态度。
而对于农家人来说,哪怕一口铁锅都是家中难得的资产,为此铤而走险,挖山掘墓,也是值得的!
若能再决出个金戒指来,一年的嚼用就出来了。虽然少听说,可却不代表没有。
“区别只在于,他们只是会些粗浅的挖刨功夫,只要胆大心细,人人都可做。”
“也因此,他们常常在挖掘的过程中,将坟墓毁坏,引得人人啼哭声。”
恨这年轻女子如此哭诉,想必是自己捡骨时也被人当做盗墓者,而后一路仓皇追赶,滚落树林……
她身上凌乱的衣衫和脸上的伤痕,恐怕就是来源于此。
我心里头念头百转,然而眼中的画卷中,那年轻公子却是无奈的轻笑一声:
“卿本佳人,怎会从贼?那群人实在太过蛮不讲理了些。”
他微微俯身,向前伸出一只手掌来,阳光的照耀下,那只手掌宽厚干燥,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带着冷白的肤色如同上好的白玉一般。
浑身上下都写着精致与贵重。
“来,”对方微微一笑,又将手掌略往前递了递——
我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我此刻所见,便是眼前的少女所见。
任谁在受伤之时,见到有人这样呵护关怀,恐怕都要将人牢牢记在心中了。
此刻,只见那狼狈的少女果然也怯生生伸出了手掌。
只不过与对方相比,那手掌带着麦色,指甲边缘还粘着泥土和灰尘,因为常年捡骨整理,手型也并不好看,甚至带了些粗糙的茧子。
不过百姓人家,艰辛农家少女有这样的手掌并不稀奇。
只不过,在那位年轻公子伸出的手掌对比下,那少女在将将触到时,又瞬间缩回了手,而后狼狈的撑着地面重新爬了起来。
她身上的粗布衣裙倒是没有彻底毁坏,只是衣料应经过多次锤洗,如今显得陈旧,而后被山中树枝一挂……
深深浅浅,便有不少裂痕。
她狼狈地拍着屁股上的灰尘,此刻匆匆忙低下头来。
但,哪怕隔着这画卷,我也能看到对方红到耳根的羞涩。
我大约明白了什么。
收回目光,再看那老态龙钟与那妙龄少女截然不同的、沉默的她,心中却蔚然叹息。
情之一字,能让云浮公主苦苦等候百年,甘愿一死只求对方自由。
那捡骨婆婆所收获的,是这样的感情吗?
我想起白宣刚才说的捡骨婆婆身边不会有生灵相伴,墓气和阴气会伤害到他们……
此刻,已然对这对年轻人的未来发出了叹息。
但天眼所见,却仍是徘徊在这二人逐渐相识相熟的画面中。
这代表着在捡骨婆婆的一生当中,这段记忆是她执念最深刻的地方。
天眼中,那少女的故事仍在继续。
这是一片四面环山的绝美山谷,温度宜人,不冷不热,春日芳菲盛开,青草丛丛,鸳鸯交颈,水波粼粼。
四面八方的年轻男女都爱在此处幽会相见,亦或者姐妹间踏春出游,格外热闹。
而在这份热闹中,那位公子便每日都在固定时刻前来,依旧静静的等在树下。
他的意中人仿佛山中的精灵,又或者是山中困窘的猎户人家。
每日只在红日高悬时,才会匆匆忙赶来与他相聚。
等到夕阳来临之前,又急匆匆分别,从不肯多拖延一时半刻!
有些时候,捡骨婆婆甚至会来的更迟。
但年轻公子从来也不急。
他每日只按时到树下,而后屈膝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神情安然,姿态闲适……”
当我看到灌木丛中的少女,痴痴凝望着他时,便知道,没有人会拒绝这样一个年轻公子。
尤其是直面这份魅力的,年轻的剪骨婆婆。
但她只是看着对方沉睡的模样,却迟迟不肯上前。
我知道她的顾虑……
捡骨婆婆绝不能与人亲近,她与这公子多番交往,已然是违禁。
而对方光风霁月,一派明朗,又如何能想象得到)自己的意中人,每日月上柳梢时,就会漫步于一个个荒冢林立的坟地。
在那枯朽的坟墓间,她穿梭如同穿山甲。
拿开脏兮兮的灰尘和腐朽的木头,而后再珍而重之的收敛好每一份破碎的骸骨,努力将它们重新安放……
他们二人之间,便如日月一般。
红日高悬,明月难见。
便是偶然日月相会在同一片天空,可那短暂的瞬间,一东一西,也不过是遥遥相望罢了。m.χIùmЬ.CǒM
但短暂的幸福也是幸福。
当那树丛中的少女依旧勇敢的踏出那片范围,静静的抚摸上年轻公子的脸颊时,我便知道。。
这是他们一切不幸的开端。
果不其然,此刻那年轻公子恍惚间睁开了眼睛,浓密的睫毛映衬下,他的眼眸中仿佛倒映着万千星河,格外璀璨。
“那……”
如玉的手掌按住了,但是能感觉到,少女抚摸在自己脸颊上的粗糙手背。
对方凝视着他。
“穆娘,我娶你为妻可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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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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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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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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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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