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懂得的,活人与死人之间,除了躯壳差异外,最重要的便是那份灵性。”
“白骨将军之所以沉睡,也是因为他给出灵性后,自己魂魄大损,再不能支撑一身白骨行动。”
而咏娘在无声无息中死去,从头到尾都不知发生了何事,连萌发灵性的时间都没有。
也因此,她在放干血液后会被转化成僵尸。
“而她如今之所以还能保持思维理智和对你的眷恋,恰好是白骨将军所赠的灵光所致。”
宋和的脸上露出了似哭非哭的神情。
他只问了一句话:“那咏娘还能再活过来吗?”
我缓缓摇头:“便是她如今的僵尸状态,都已经是上天恩赐。”wWW.ΧìǔΜЬ.CǒΜ
以白骨之身,保留魂魄和灵性的鬼怪,连听都极少听说,偏叫咏娘遇到。
宋和握紧拳头:“我知道了。”
“此间事了,我愿三牲六畜,年年供奉白骨将军,以谢他给予咏娘活命的机会。”
虽然咏娘已经不算是人了,可她有思有想,甚至能记得对自己的感觉,那在宋和眼里,她就是自己的妹妹
至于那位钱老爷,宋和没有多说,但我知道,对方绝逃不过一个死字。
咏娘若有所觉:“你要跟我一起去找胖子讨债吗?那说好了哦,钱都要给我,我要给主人打金身和金棺材。”
一个金棺材便要上千斤的黄金了,更别提同等身量的金身和满室金箔。
那钱老板惯会信口开河,瞧他如今那吝啬模样,便也知道属实要钱不要命的人。
别说他如今家底儿没有那么多,便是真有,也绝不舍得出一个铜子。
只瞧他赶在七月十五之前大宴宾客,就晓得必定是有些别的法子。
“咏娘,”我看着她:“倘若七月十五钱老爷还不肯还债,你要作何?”
咏娘便一板一眼的说道:“他与我主人有契约。与鬼有约,鬼节当日,自有鬼来取。”
“到时我取了他的性命,再将他的钱财搬回去,这便算完了。”
“只是……”她看着我:“你说大人沉睡是因为让咏娘复活的缘故,那大人何时能醒呢?”
“他如今只有每年的七月十五能与我说上两句话,咏娘一个人在山里,很寂寞的。”
眼前的画卷仍在继续。
咏娘穿着那一身红衣在山中穿行,饿了便抓些兔子野鸡小鹿的血喝一喝,无聊了,便再回到山洞,守在棺材前沉睡。
她之所见,全是山林鸟兽,就连心性也一如既往的单纯。
那画卷迅速转变。
只见这一日,咏娘在山中穿行,却见到一个刚刚杀人抛尸的壮汉,对方盯着她,狞笑两声:
“倒真是老天爷开眼,晓得我搬扛辛苦,特特送来个美娃娃!”
他的眼中全是贪婪与垂涎,而后伸手就搂住了咏娘。
他身上的恶意扑面而来,咏娘便是在不知人事,也察觉出对方的不好来。
于是一时冲动,张嘴就咬住了他的脖子。
热烫的,香甜却又浑浊的血液汩汩流出,她尖利的獠牙不断伸长,一双眼瞳越发漆黑,眼眶里见不出一丝亮堂色彩。
而与之相对的,却是她渐渐泛出红晕的脸颊。
直到肚子饱胀,咏娘才“嗝”的一声松开了嘴。
再看那原本身长体壮的男人,此刻早已经扑倒在地,形如干尸。
“我记得他。”咏娘看着画卷,然后对宋和说道:
“血液很暖,但是很臭。不像你,”她愣了一瞬,不知对方眼中的痛苦为何。
只仍旧天真的说道:“你的血闻起来又香又热又甜。”
我心中叹息,只能劝着宋和:“宋大人,往好处想些。幸好咏娘遇到的的是个杀人凶手。倘若是无辜百姓,她身上的罪孽深重,一遇雷劫,注定十死无生。”
“便是僵尸之身,你也再找寻不得了。”
宋和猛然抬头看我:“还有雷劫?!”
他有些无措:“那,那我要如何对待咏娘?我原想着,大不了隔几日放一碗血给她,又或者弄些其他牲畜的血液……”
他一番苦心,何其难得。
看着咏娘,我就忍不住想起爹娘。
爹娘是在大旱中向死而生,转为旱魃,因此不吸食血液便只有死路一条。
可咏娘却是灵性未萌时稀里糊涂死掉,又被分得白骨将军的灵性转而成活。
她辗转山林,偏又没什么要命的孽债,她之生死虽然可惜,可老天却仍是给了一线生机……
多么不幸,幸却又多么运。
“不必如此,”因而我缓缓摇头:“你只需带她回去,按她的生辰八字,和白骨将军一同供奉,日日香火不辍。”
“那么她哪怕不吸人血,也仍旧能够保持这个状态。”
“只是……”
如今尚还年轻的宋大人满心满眼只有咏娘,可世事易变,人心难测……
我只最后嘱咐道:
“倘若有一天你不再想供奉她……”
“绝无这一天!”宋和斩钉截铁,信念坚定。
我摇了摇头:“你是人,是人,终归有老去的那一天。倘若有一天你无力再供奉她,只需将她带回白骨将军身边,送出你心甘情愿的血液一盏,将棺材重新封上。墓道锁死,她便会一直一直的沉睡下去……”
从此之后,再无人能将她唤醒。
……
我收起画卷,此刻这钱府依旧是灯烛如豆,前庭喧嚣,后院寂静。
咏娘抬头看看天上的明月,突然说道:“七月十五了。”
“今夜百鬼夜行,我便要带走那胖子的魂魄去给主人差遣了。”
宋和一愣:“我以为你要吸干他的血液……”
咏娘摇头:“主人说,臭男人的血都很脏,不让我喝。”
“他与主人之间有约,如今见约不履,我取走他的魂魄乃是理所应当,天道不会不会罚我们。”
“主人说,这样才最安全。”
我瞬间明白过来了。
“所以,钱老爷也知道你将要如何对他是吗?”
“是啊。”
咏娘点了点头:
“我下山的第一日便跟他说过了,他说待他大宴宾客结束,我便可以按照他的生辰八字取走魂魄了。”
“魂魄既取,约定既除。”
“等他死去,我再将钱府的金银搬运回去,便可算完成约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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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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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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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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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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