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卖棉旺季,负责收购棉花的副厂长,会在前场收棉区转了几圈,发现哪天棉车拥塞,他会和几个前场的中层领导侧身挤出大门外,钻地洞似的在长长的卖棉车里钻来钻去,当他们看到遥遥的卖棉车队排了几里地,几乎都排到棉厂西门前的官路之上了,便会心照不宣的笑一笑。然后,回到厂里,负责收棉的副厂长会立即给过磅员开个秘密会议。
秘密会议结束之后,也该上班开磅了,过磅员个个都像即将奔赴沙场,上阵杀敌的军将士兵一样,一副剑拔弩张,严阵以待的气势。
十二个过磅手走出会议室,分别坐在十二个过磅口的磅称前,鬼不知鬼不觉的将一粒金属附属物小吸在磅砣下边,他们刚刚做好这一切准备,那边门岗上也接到放棉车的指令。
收棉区的大门一打开,卖棉农和卖棉车就像兵荒马乱一样,你挤我拥,车碰车,人碰人的拼命向大门里边涌进。拼命涌进厂里之后,又立即像河水叉道一样,分别朝十二个磅口排成了十二排队伍。
这个时候,过磅员虽不是磅口的负责人,却胜似负责人。只听他一声令下:“开始!棉车多,速度快一点。”
过磅员大呼小叫之后,每个磅台都像突然进入了急速的流水作业,验湿员插的快,验级员验的快,过磅员过的快,开票员开得快,负责下磅的抬包员也拽的快。
一旦过磅员报出重量,临时在一旁待命的抬包员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工人,他们不等卖棉农反应过来,立即如狼似虎的将花包从磅上拉扯下来,又以土匪抢劫得逞之后的逃跑速度,扔出了过磅区,然后催促后面的棉农赶紧上磅。
之所以称这这些年轻力壮的抬包工为临时待命,是因为只有暗草作的时候他们才会在磅前待命。
也就是说,只有进行暗草作时,才不用棉农自己下磅。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过了磅的棉农好不容易将花包抬扛到棉垛上,还没等棉农反应过来,垛上的工人早忽啦一声撕开包口,口朝下的将棉花倒在棉垛上。
卖棉车多的时候,这样的速度和兵荒马乱能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或者一下午,一直等棉车不再拥挤了,前场的副厂长会率领着前场的领导班子,像巡逻一样从每个过磅口走过,将分布在各磅口的监管给召回,然后与过磅手交换一下眼神,过磅手便心领神会,立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手伸到磅砣下面,摘掉那粒金属附属物。
摘掉了那粒金属附属物,暗草作结束。再上磅的棉花,那称出来的斤数才是标准的。
可一摘掉磅坠下的附属物,这种兵荒马乱的收棉速度立即下降为不紧不慢,甚至是慢腾腾。每个磅台上的作业工人都突然像患了慢性疾病一样,一副懒洋洋的少气无力。就像打足了气的轮胎突然暴破了一样,苍瘪苍瘪的。待命的抬包员也不站在磅前帮着抬包了,而是呼啦一声散掉,回到垛上去,居高临下的喝斥卖花棉农往高处倒花,倒在垛根上的也要喝应重新装包里往上抬。
可别小看这几个小时压出来的称,过磅数量可是正常过磅的好几天的过磅量,但是,也并不是每天都要来一伙这样的兵荒马乱。必须赶到卖棉车排成四五里的大长龙时,还必须要等到下午刚开始上班趁着棉农在午饭之后急着卖棉的焦头烂额之时,再就是傍晚时,棉农担心卖不掉棉花而负重回去,还必须是阴历十月份之前的卖棉高峰时——因为这个时期的棉花百分之百是上等优质棉。
收花旺季,每天这几个小时的兵荒马乱,工人的额外年终奖就有着落了。所谓的额外年终奖,就是除了厂里发的正常年终奖之外,再发一笔不走财务的奖金,并且金额还远远大于正常的年终奖。特别是过磅手,在领到丰厚的额外年终奖之后,还会额外领到厂领导另外发的特殊补贴,毕竟人家的功劳最大。
到了收棉调棉结束,棉花厂的帐面上,按收购数量的棉花被棉麻公司给全部调出去之后,厂里的硬件垛区仍余有一些分布零散的皮棉硬件。
可别小看这些零零散散的硬件皮棉,那一个硬件都不低于三百公斤,还都是上等的皮棉。它们一旦变成金钱,就成了棉花厂的私房钱,进入厂里的小金库,给工人发的额外年终奖只占用了小金库的一小部份。
但小金库的积累,却是前场磅上的职工们共同努力创造的,特别是过磅员。但磅上职工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创造这些利益的,他们是在聪明机智的前场厂长的授意之下才创造出来的。想法来自于厂领导,计谋来自于厂领导,一旦出了事情,厂领导有直接责任。风险多大,受益就有多高,厂里的领导们当然也是享受压称换来利益的最大受益了。
可别只看厂长们受益,也要看厂长们的担惊受怕。
特别是在那兵荒马乱的压称收购时间,对于前场的领导班子来说,是激动人心的,也是热血沸腾的,当然也是提心吊胆的,他们虽没有直接过磅压称,他们虽远远的站在离磅不远的地方,但他们的心却紧系着磅秤,不时地看表,老害怕这压称的沸腾时间有棉农会突然大喊一声说:“你们的磅称有问题,你们压称了,我的棉花在家里称过了……”
如果有一人喊出这样的话,每个磅上都会起到连锁反应,每个棉农都会起到连锁反应,万一有的棉农有背景,一旦事情闹大,捅到上边去,很可能就会职务不保吧。
好在兵荒马乱的时间,只在每年的阴历八九月分出现。其它月份会根据卖棉情况也会出现几次,对于厂领导来说也就足够了。厂工人的额外年终奖有了,过磅手的特殊待遇有了,厂领导的分红也有了,厂里的小金库又增加了。
县棉厂的领导们,每次面对丰厚的小金库,都笑眯眯的。
也不知道别的棉厂工人有没有额外年终奖,反正县棉花厂从开工以来,工人每年都能领到额外的丰厚年终将。
但这是内部机密,这种拿不到桌面上的勾当,只有天知地知,只有厂领导和所有过磅手知道。所以,凡是县棉花厂里的过磅手,每年都是固定的,并且还都是前场厂长的铁杆兄弟们。
聪明的前场厂长为了把过磅员给凝固到他的周围,像行星围绕恒星一样紧紧的围绕着他旋转不止,所以,他每次给过磅手开密秘会议的时候,都是哭丧着脸抱怨说:不这样做,别说额外年终奖了,连工人工资都保不住,因为棉花在加工过程的损耗,和工人们在草作过程中的糟蹋和浪费,使棉花的收支不成正比,工人恐怕要白忙活一年了。Χiυmъ.cοΜ
前场领导的抱怨,常常让过磅手们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所以,过磅手们只知道这样做是效忠领导和棉厂,是为了弥补收支之中的加工损耗,却不知道给厂里创造了小金库的巨额收益。但即使知道,他们也心甘情愿,因为前场厂长给他们额发的那一笔补贴,足以让他们心甘情愿,甚至于求之不得。
工人们也对厂领导也感激不尽。他们共同认为,这是一位难遇的好领导。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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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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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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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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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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