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禹国京都内的第一场雪来得比以往都早,冷宫大门早早就落了锁,生锈的锁扣处渐渐堆起了雪花。
冷宫内闪烁着几缕微弱的烛光,清冷得像死人的坟冢。枯朽劣质的木板床上,连半条毯子也没有,女孩儿身上却只着一件素色单衣,整个人蜷缩得像条虾米。
“吱呀!”
大门被警惕地从外面推开,来人带了一身寒气。
听到动静,暮阳强撑着意识,暗暗捏紧了放在身旁的匕首。
感受到来人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暮阳眼神一凛,敏捷地翻身坐起,将匕首横在来人的脖子上。
“娘娘,”来人吓得猛地跪在地上。
彩月?暮阳凤眸微敛,放下了匕首,强撑的身体也跟着软了下去。
彩月跪倒在地,好似终于有了靠山,抓着暮阳单薄的裤脚,说得声泪俱下:
“娘娘,您救救相府吧,相府方才来了好多官差,手里拿着圣旨,说咱们家相爷和大公子勾结辰国意图谋反,不由分说就将相府男丁都捆了押去刑场,说是午时就要问斩!”
“你说什么?”犹如晴天霹雳,暮阳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身形有些不稳,彩月连忙扶了她一把。
冷宫里饥一顿饱一顿,暮阳已经三天没吃什么正经东西了,若不是昨日饿极了抓了几只老鼠放血,恐怕现在早已是具尸体了。
“阿娘呢?”暮阳声音艰涩。
彩月哭得更厉害了,“圣旨刚下,二小姐就派了人来将相府里值钱的东西都给顺走了,不值钱的就让那伙人给砸了个稀烂,还放言说自此和相府再无半点关系。夫人当即被气病倒了,宫里却来了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差,手里拿着封条,还捆了相府女眷要流放北疆。夫人一时想不开,趁那伙儿官差不注意的时候,便......偷偷抹了脖子。”Χiυmъ.cοΜ
暮阳握着匕首的指尖都在颤抖,龙瑶因为进宫为妃和自己撕破了脸,可毕竟自幼在相府长大,相府惨遭灭门,她竟做得出这种畜生行为,简直该死!
她将匕首藏于衣袖,踉跄着来到院子,走到一处不显眼的地方,扒开树丛,矮墙处赫然出现了一个狗洞。
冷宫地势偏僻,就算平日里也鲜少有人会来,更别提围墙翻新了。
这是她昨日捉老鼠时偶然发现的裂缝,原先没这么大,她昨晚趁着夜色无人刨了一晚上,现在勉强能够过人。
狗洞外是条护城河,暮阳有些狼狈地爬上岸,顾不得形象,赤脚在大街上疯跑,引得街上的人指指点点。
不远处是刑场,刑场台周围围满了彩旗,围栏中心站了几十个莽汉,个个肩上扛着发光的大刀,面前跪了一地的男丁。
主行刑官看了某个方向一眼。
一袭明黄色绣边龙纹的男人,身旁拥着个身着红纱的女子,正眯着眼,吞下女子递过来的葡萄,冲主行刑官点了点头。
“时辰到,行刑!”
一声粗犷的令下,百颗头颅落地,鲜血溅在雪地里,像一朵朵红玫瑰,格外扎眼。
围观群众纷纷捂住眼睛,不敢看这惨烈的一幕。
“不要!!!”
暮阳声嘶力竭叫出声,一个踉跄便扑倒在了刑场台旁,眼睁睁看着鲜血溅得满地。
鲜血流过行刑台,落进了暮阳手心。
她捏紧拳头,缓缓从雪地里爬了起来,眼神冰冷得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死死盯住宫辰和他身旁的龙瑶,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砸在雪地里,脸上全是讽刺。
可笑她暮家为国为民,满门的忠烈,最后却也不过是帝王权谋掣肘的牺牲品。
而她的好义妹,自幼长在相府,家亡之时,居然能够置身事外地躺在仇人怀里调笑,甚至在相府落败之时,还不忘记上去踩一脚。
龙瑶,她可是阿娘疼过的孩子啊……
龙瑶被暮阳眼里那滔天的恨意吓了一跳,扯了扯宫辰的衣袖。
“辰哥哥,姐姐怎么私自从冷宫出来了?你看,那表情就像是要吃了你和瑶儿呢~”
宫辰眉头不悦地皱起。
“来人!送废后回宫。”
暮阳麻木地任由几个官兵抓着,在路过宫辰时,她猛地抽出衣袖中的匕首,狠狠朝宫辰刺去。
宫辰躲闪不及,抓过身旁的龙瑶挡在面前,匕首稳稳扎在龙瑶的心口,又被很快抽出,溅了宫辰一脸的血。
“你敢弑君?”宫辰一把推开怀里断气的龙瑶。
“啪!”
他气急败坏打了暮阳一巴掌,将暮阳打翻在地,暴怒道:
“废后弑君,按律当斩,来人,给朕就地诛杀。”
束发被打落了两纽,看起来有些狼狈。暮阳紧握着匕首,挣扎着站起来,她将刀锋对准宫辰,出其不意地直直地杀了过去。
后背被反应过来的官兵砍了一刀,暮阳踉跄一下,却没有让自己倒下。
眼看着她就能碰到宫辰的衣袖了,她将匕首狠狠刺过去,腹部却中了三刀,后背也被捅成了筛子。
就差三步,她就能手刃仇人,最后却只能不甘地瞪着眼倒在了数九寒天里。
城外人死不瞑目,漫天的风雪掩盖不住刑场上温热的血;当晚皇宫大院内,彻夜烛火通明,新帝与宠妃芙蓉帐暖,翻云覆雨。
……
“姐姐,姐姐?”
耳边传来试探性的呼喊,暮阳秀眉紧蹙,眼皮似有千斤重,迟迟没能睁开眼。
见床上的人丝毫没有动静,龙瑶眼底闪过恶毒的光,她大量了一下门口,见没有僧人经过,便从怀里掏出根细细的银针,对着暮阳的脸比划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恶毒起来。
“姐姐,既然你醒不过来,那可就别怪妹妹了,要怪,就只能怪你这张脸,偏偏入了太子表哥的眼。”
“我怎么能甘心让你顶着这张脸嫁给太子表哥,分走属于我的宠爱?”
龙瑶眼底闪过一抹恶毒,银针对着暮阳的脸划过去。
就在这时,暮阳猛地睁开眼睛,单手握住龙瑶的手腕,厉声道:
“你在找死?”
暮阳从床上坐起来,冷冷地看着龙瑶,掰开她的手,将银针夺了过来,对准龙瑶的脸,毫不留情用力一划。
“啊!!!”
龙瑶尖叫一声,抬手捂住脸,沾了一手的血迹,疼得她半张脸都扭曲了。
“姐姐,你听我解释!”
“怎么?”暮阳冷嗤一声,“你解释我就要听?谁给你那么大的脸,相府赏你的饭吃多了,就得意到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龙瑶难以置信地看着暮阳,外人都说暮阳平日里跋扈,可那都是对着外人的。
对她这个义妹,她不仅没有恶语相向,有人欺负自己,只要自己回相府掉两滴眼泪,暮阳还会替自己出头打回去,这才在京都落了个跋扈的名声。
暮阳突如其来的恶语相向,就仅仅因为自己想划花她的脸么?
不就是一张脸么?至于这么生气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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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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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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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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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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