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琅侧头看向墙上青翠的藤蔓,负手状似漫不经心的问:“看你很在意那把长命锁,是父母送给你的吗?”
徐霁宁摸了摸袖子里的长命锁,垂眸,给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答案:“平安百岁的祝福,不管是谁送的都弥足珍贵。”
李琅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阿嚏!”徐霁宁莫名打了个喷嚏,今天泡了水,晚上还有点凉快,她搓了搓掌心,想赶紧回去添衣。
李琅再次把大氅披在她身上,往前一步站在她面前给她系上带子。
今天所有人都关注徐若芙的落水,只有她还记得清云也需要救。李琅不禁细细品味徐霁宁把清云拖上来那一刻的神态。
庆幸、欢喜、劫后余生,独独没有利用。她救清云,与清云潜藏的价值无关。
他神情专注,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下巴,温暖,转瞬即逝。
徐霁宁恍神,抬手抓住带子后退一步,“我自己来。”
她三下五除二系好,裹紧大氅,感觉暖和多了。
李琅忽然觉得,嗯,徐霁宁还挺善良的。
他是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说了。
徐霁宁却像听见一个笑话,噗嗤笑出了声。
“善良?如果和长姐同时落入水中的人我不认识,我不会跳下去救她。”
意料之外的回答,李琅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人的求生欲太强,濒死时会牢牢抱住你,甚至还会把你往下压以求获得呼吸,所以会出现跳水把人救上来但是自己沉下去再也上不来的情况。”
“我又不欠人家的,为什么要救?如果只因我会水就要担上救人的责任,这道德绑架我可不吃。”
徐霁宁百无聊赖的用脚尖碾磨地上的小石子,“我会救清云,只因为她帮过我。”
那日长命锁丢失,清云主动给她提供帮助,即使没帮上实质性的忙,但徐霁宁记下了。
李琅默了默,开口道:“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以为……”
“王爷以为我是一个善良的人?”徐霁宁打断他的话,嘴角扯出一抹讥讽,“我不是好人,我要是对一个人好,总归有点原因。”
比如她对李琅好,因为他的长相。
李琅避开她炽烈的目光,以为她的好是因为心悦于自己,轻声说:“嗯,你说的有道理。”
徐霁宁微微挑眉,略显诧异,“我刚才以为王爷喜欢善良的人。”
李琅负手,心思千回百转,他看中徐霁宁身上的价值,却在一瞬间觉得自己把控不住她。
于是他问:“本王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吗?”
话语里多少带点试探,徐霁宁张口就说,好像排演了无数遍:“是啊,王爷,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她心想,狗屁日月可鉴,反正太阳和月亮也不会说话,有本事从天上掉下来砸死她啊。
想法刚冒出头,只听李琅喊了声:“小心!”
徐霁宁还没反应过来,被李琅大力拉到一旁。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重物落地的闷哼声飘进耳朵,定神去看,刚才她站着的位置,此刻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要是再躲慢一点,她就被人砸到了。
眼前的人看着有点眼熟,徐霁宁凑近去瞧,倏尔瞪大眼睛。
“清……清云?”
她和李琅随徐若芙离开鄂王府,现在是在回程的路上。
小巷寂静,没什么人,所以清云的出现格外突兀。
她被人从马车上扔下来,天黑看不清马车的样子,可不用想也知道是鄂王府的马车。
徐霁宁赶紧上前,确定清云还吊着一口气后稍稍放心。
可怜清云嘴里还不住喃喃道:“不要送我走……王爷……不要送我走。”
李祈那个疯批到底哪点好了,以前是长姐心心念念,现在是清云不能自拔。
将清云安置在赵家酒楼,请了医师治疗后,待她悠悠转醒时,已月上梢头。
看见徐霁宁的一瞬,清云终于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
“徐姑娘,谢谢你救我……可是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徐霁宁问:“你知道我是谁了?”
清云回答:“鄂王府人多,我若还不知道救我的是谁,那生了一双耳朵有何用?”
她又看见一旁静默不语的李琅,低眉垂目,弱弱道:“见过淮王殿下。”
徐霁宁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淮王殿下?”
清云咽了咽口水,思虑再三还是实话实说,“众所周知,徐姑娘一向,一向黏着淮王殿下……”
李祈:“……”
合着徐霁宁还成了他身份的一种象征。m.χIùmЬ.CǒM
徐霁宁拍拍手,嫣然一笑,“不错嘛,没摔傻!”
她也不急,坐下来慢慢问:“你不是说不会出现在鄂王府吗,又怎么和我长姐一同落水了?”
清云不说话了。
“不说也行,我这就去告诉鄂王殿下,说你还没离京。”
说着,她起身顺势往门外走。
“等等,”清云咬咬牙,从实招来:
“因为我想看看殿下难以忘怀的裴夫人到底长什么样!结果被她发现了,她知道我的存在后很生气,我担心她去找殿下,争执之下就……”
“徐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徐霁宁逼问道:“你知道长姐有孕吗?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半分差错,清云,你觉得鄂王会仅仅把你送走这么简单?”
见清云苍白的脸更没有血色,徐霁宁又说:“我亲耳听到鄂王殿下说你只是长姐的替身,他对你没有一丝情分。”
在听到这句话后,清云瞳孔放大,整个人像一只断线的木偶。
徐霁宁循循善诱,感叹道:“李祈对你又不好,你何必心悦于他?”
清云干笑两声,没有半点感情,哑声道:“因为他救了我。连我的亲生父亲都要杀我,他却救了我!”
亲生父亲,刘大人。
徐霁宁和李琅默默对视一眼。
“真的吗?我不信,虎毒尚不食子。”
清云干涸的眼里顿时迸射出仇恨的情绪,像一把冷剑要把人刺穿。
“刘培贪赃枉法,罪有应得,他却连夜过来把我接过去,意图让我顶替她的宝贝女儿死!”
“如果不是鄂王殿下,我早就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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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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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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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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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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