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傅东莱不敢怠慢,忙把信封拆开,看罢之后,消瘦略显沧桑的面容之上又平添了几分忧愁!
这边,他与皇帝才刚刚定下经略湖广的大致方案,平身冯恒石那边却又出了变故!
老天似乎专与他作难!
傅东莱满面愁容的在房间来回踱步,只觉内心苦闷,想要找个人说会儿话,只是府内除了几个老仆,竟再无一个亲近之人!
沉默片刻,傅东莱召来老仆吩咐了一句。
另一边,贾政户部当值下差后,正要乘轿回家,却被人喊住了脚步。
“小人是徐阁老府里的管家,我家老爷请贾老爷过府一叙!”只听喊住贾政的那人说道。
“徐阁老?”贾政心中窦疑,他家与徐遮幕并无甚交情往来,今日突然请自己过府做什么?
心中虽是疑惑,但毕竟对方是当朝次辅,他只是工部的一个芝麻小官,却是拒绝不得。
当下便随徐府管家一道往徐遮幕府上而去。
“下官贾政,拜见徐阁老!”
徐府正厅内,贾政掩下心中的疑惑,向徐遮幕拜道。
“存周不必多里,此处是老夫家里,又不是在部堂之上!”徐遮幕一身布衣长袍,满面笑容,身上不带半点庙堂之上的尊贵之气,和善向贾政招呼道:“存周请坐!”
贾政内心忐忑的依言坐了下来,当即便有仆人奉上一碗茶水。
“不知徐阁老召下官前来可有什么差遣?”
徐遮幕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贾政闲话起来,搞得贾政内心更是不安。
贾政虽说为人迂直了些,可官场上的一些规则他还是懂得,先不说开国勋贵一脉的盟友是李恩第,只说他的现职是工部员外郎,李恩第又兼着工部尚书,而徐遮幕则是兼着兵部,两人一个是首辅,一个是次辅,虽说平日里看着朝堂一团和气,可大家都知道,这两位阁老私下里却是你争我夺斗的厉害。
一个想要背刺,一个防着被背刺!
因为两部主官的原因,平日里低下的属官之间都少有私下来往的,双方之间泾渭分明。
眼下见了徐遮幕这幅态度,自然难让贾政心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遮幕才将话题扯到正途上来。
“存周啊,老夫听说己亥恩科的探花郎贾瑛是你的族侄?”
“怎么又牵扯到贾瑛了?”
贾政心中虽是疑惑,可还是恭敬回道:“徐阁老所言不错,贾瑛正是下官本家的侄儿!”
顿了顿又问道:“可是贾瑛惹下了什么麻烦?”
徐遮幕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存周不必多心,只是老夫兼着翰林院的侍讲学士一职,前几日与夏大人聊起了翰林院的事情,听夏大人提起过贾瑛!存周不知,夏大人对贾瑛可是赞不绝口啊!”
贾政听罢渐才心安,谦和一声道:“不过是后进末学之辈,都是夏大人抬举家侄了!”
徐遮幕却摇了摇头,轻笑道:“存周这却是谦虚了!不说贾瑛新科探花郎的身份,本就是天下士子的表率,文名才情在年轻一辈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老夫听说贵侄还是文具武备的全才,虽说年轻人是该磨砺一番才能成器,可该有的表扬夸赞也是不能少的!”
贾政只是微笑受领,心中却在琢磨这徐遮幕突然提起贾瑛是什么意图。
却又听徐遮幕说道:“老夫听说贵侄尚未有婚约可对?”
贾政点了点头道:“家侄双亲早故,少了长辈操持,是以一直也未曾定下一门亲事!”
徐遮幕听罢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说抿了一口,这才又说道:“存周啊,你也是贾瑛的长辈,我只你们宁荣二府虽属两脉,却是一家,贾瑛如今已是朝廷翰林,可毕竟年轻了一些,若是能早些成家,也能免得让人轻看了去。不知存周以为如何?”
贾政接话道:“阁老说的在理,年轻人要是能成个家,也能早些收收心,让人觉得靠实。只是眼下尚未有合适的人家......”
徐遮幕见贾政如此一说,当下又开口道:“存周啊,老夫膝下尚有一女,年方十九,如今也未与人定下婚约,要老夫看,咱们两家不妨结个亲,你当如何?”
贾政这才明白徐遮幕找自己来的心意,心中松快的同时,也在考虑这徐遮幕的提议。
只是虽说宁荣是一家,可毕竟已是分开两府,他也不好待贾瑛应下此事,二者,他心中也有其他一方面的顾虑。大家族的联姻,从来都不会是单纯的姻亲关系,往往还涉及到了政治。
贾家若是和徐府联姻,那李恩第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是以更不敢当场答应下来,只是又顾及徐遮幕的身份,也不能一口回绝,只能含糊其辞道:“李阁老能看中贾瑛,自是他的造化,贵千金又是出自史书礼仪之家,配贾瑛也是有余,只是也正如徐阁老方才所言,宁荣二府虽是一家,却到底分了两脉,贾政还需征求一番家侄的意见方才妥当!再者也许禀告了家中老母亲才能做主!”
徐遮幕听罢点了点头,也觉得贾政说的在理,毕竟不是贾瑛的直系亲长,若是直接就应了下来,万一那便出了变故,也平白落了徐府的颜面!
徐家虽不似贾家那般可享几代食禄供奉,可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该有的矜持还是不能少的。
当下便说道:“存周说的也是在理,老夫今日请存周过府也正是本着此意商量一番,若两家均有此意,咱们再找吉日定下约书不迟!”
这边贾政迷迷糊糊除了徐府,心中满腹心思往家中赶去。
另一边,贾瑛也赶到了傅东莱府上。
“你有伤在身,就不用见礼了!”
依旧是傅府的正厅,傅东莱这次没有再背着身子接见贾瑛,反而阻止了贾瑛的见礼。
“不知傅大人找下官来所谓何事?”贾瑛问道。
“坐吧!”傅东莱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自己也道主位上坐了下来,等到老仆奉上茶水退下后,才听傅东莱向贾瑛说道:“找你来,自然是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贾瑛心中疑惑,不过心思微微一转,便有所猜测。
与自己有关,又能涉及到傅东莱的,那就只有冯恒石了。
从进门只是他就发现傅东莱神色之上隐约带着一丝疲惫,心中却是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家师那边......”贾瑛满心忧虑的问道。
傅东莱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湖广那边来信,岑平南刚到湖广,你老师便第二次遇到了刺杀。”
贾瑛到听罢,心中顿时一惊!
他注意到了傅东莱话语之中说的是“第二次!”
也就是说之前还有一次,自己并不知道!
心中不由为冯恒石担心起来!
贾瑛从南疆一路参加科考走到今日,认下的老师着实不少,业师、知师、房师、座师!
业师自不必说,只不过他的业师如今尚在云南。
房师也只是见过一两面!
至于座师,就不止一人了!就比如会试主考叶百川,也是他的座师,甚至严格来说,叶百川这个座师,是要比冯恒石有分量的!
只是他与叶百川也只见过一次而已,彼此之间却少有焦急。
而他与冯恒石之间的情分,却要从云南乡试一直延续到今日!
当初在云南试罢,冯恒石就曾指点过自己的学业文章,还点了自己的解元,及至湖广两人二次相遇,又有一段不凡的经历,自己的字号是冯恒石给取的,自己能在还未入仕之前就与傅东莱结下关系,也是冯恒石给铺的路,甚至他在朝堂能受嘉德赏识,虽然无人向他提起,但他自己却清楚,这其中恐怕少不了冯恒石的功劳!
贾瑛道如今还记得清楚,当日在岳阳楼上,师徒两人的一次长叹,以及冯恒石对他勋贵出身的担忧和叮嘱。
在这个年代,师生的关系是可以何父子关系比肩的,更何况贾瑛能感知得到,冯恒石是真的把自己当弟子来看待的。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这是贾瑛一贯遵循的行事准则,贾瑛心中也确确实实的把冯恒石当做一位可敬的师长来看待的。
何况以冯恒石的为人和品格,也确实当得上一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赞誉了!
此刻听说冯恒石遇刺,贾瑛第一反应便是浓浓的担心!
“东莱公可否与小子详说一番?”
傅东莱将贾瑛的表现看在眼中,心中也颇为满意,若冯恒石看重的学生,对于自己老师的安慰,连一丝关心的担忧的态度都没有,他傅东莱反而要失望了!
“信中未曾提及具体遇刺的经过,只说信笺送出时,冯恒石受伤昏迷,后经诊治性命已无大碍,只是暂时下不的床榻!”
贾瑛的面容渐渐肃穆起来,心中的大石却沉到了谷底!
是受了多重的伤,才能致人昏迷,下不的床榻?
冯恒石可不比自己,人上了年纪,再经这么一番折腾,那......
贾瑛甚至都不敢往下细想!
却又听傅东莱长叹一声,有些自责的说道:“老夫与冯恒石可谓是半生挚友了!如今老友落得这般地步,却怪老夫硬要将他拉进这是非漩涡之中来!凭他的资历,即便是在南京,百年之后也能得无上哀荣,名誉千古!何苦来哉,何苦来哉!是老夫对不起他啊!”
贾瑛双眼微微一红,强忍着悲痛劝说道:“东莱公不必如此!人生一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的人一生过得碌碌无为,活的像一条咸鱼!有的人却是为了理想和信念而活着,那是他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不论结局最终如何,只求顺应本心!与天命相搏,何其快哉!我想于恩师而言,他如今所做之事,便是他毕生所求的理想!即便倒在途中,也没什么遗憾的!”
傅东莱听罢,苦笑一声道:“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辈,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少年人,你却不该有此等心境的!”xǐυmь.℃òm
贾瑛没有接话,而是问道:“东莱公,不知恩师第一次遇刺又是何时?”
傅东莱说道:“已是月前的事了,不过那次只是有惊无险,被身边人所救!说到底,他一人在湖广还是过于单薄了些,无人可用啊!那‘破石头’脾气又臭又硬,却偏生是个情种,发妻亡故后,又不愿再续,连个妾也没有,膝下无儿无女,老夫曾劝他再续一房,他倒反臭骂老夫一顿,落得如今连个在旁边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却不知道他今日可曾后悔不听老夫之言!”
贾瑛却不清楚冯恒石的往事,只是云南、湖广两次相见,他身边也都只带了黥面老仆一人,至于他家中的情况,身为弟子的也不好相问。
此刻听傅东莱提到这些,他才知道老人的半生有多孤寂!
“朝廷难道就只看着恩师一人在湖广勉力维持局面吗?”贾瑛带着些怨气的说道。
却听傅东莱轻叹一声道:“朝中的局势复杂,陛下也有他的难处,你就不要抱怨了!”
“日前,老夫已经奏明了陛下,将新科进士选官任派一事尽早敲定下来,如今叶大人已经去办了,只是湖广的局势有些不等人啊!”
贾瑛又试探问道:“可否将恩师暂时调离湖广?”
傅东莱摇了摇头道:“非是老夫心狠,实在是湖广只能靠他在那里镇着,其他人不管换做是谁,陛下与老夫都不会放心的!”
贾瑛沉思了片刻,有问道:“东莱公,若小子想去湖广,您......可否从中周全?”
他如今方才拜了翰林不久,三月未满之前,是不得离开翰林院的,三月之后翰林院或许会安排他们外出别部实习观政,可大概率是要在朝廷六部之间选择,直到三年任满之后,才会重新选任官职。
当然,万事都非绝对,不然他也不会向傅东莱提出此请!
当然了,他想去湖广,不代表着就要放弃翰林院的官职,据他所知,曾经就有过先例,有新科进士以翰林院官员的身份,被外派到地方观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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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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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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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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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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