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初夏,由北向南入荆襄的官道,郁郁葱葱山林间蝉声一阵接着一阵,北面世道动乱,南方在梁国治理下相对平稳,商贸繁华,来往多有商旅经过,不时看去道路间行进的一辆牛车。
车厢怪,驾车之人更怪,是个中年书生打扮,却驾车远游,赶车不看路,只盯着手中一卷书本,换做常人,过往的商旅行人免不了戏谑几句,可对方是有学问的先生,便好心提醒一句。
“那位赶车的先生,莫要看手中书本,你前面的路颠簸,小心摔下车来。”
陈鸢垂下手中的《黄川杂疑》朝一旁拉着驴车载着老妻的一个老头拱手道谢:“老丈莫要担心,我家这牛机灵着呢,他会看路。”
老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就当做读书人的智慧吧。
前方拉车的老牛向后瞥了一眼,呲牙露出凶恶朝那回头看的老驴瞪了一眼,吓得后者‘儿哼啊哼’的叫了几声,拖着赶车的老头飞快的跑远了。
“顽劣!”
陈鸢拿鞭子在牛屁股抽了一下,随后一拂袖口,一缕清风向后飞速飘去,将惊慌的驴子安抚下来。
“你已非野兽,不可再随意使性子,若出了事,驴主人何辜?”
屁股吃了一记痛,老牛顿时老实了许多,说实话,朝南方走,性子就越发活泼,这些年待在北方,总是觉得不自在。ωωω.χΙυΜЬ.Cǒm
如今南下荆襄骨子里都在兴奋,这才一路上有些作怪。
“主人,这些地方看起来有些眼熟,像是上次咱们来过的地方。”
陈鸢顺着他的话,也朝四周看了看,当年在那方天地也南下过一次,地里环境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玉隆山还在不在,那就不得而之。
只要能找到那地方,万寿娘娘,还有狐兄、白素素就能寻到。
“当年的城池外面跟镇海和尚分别,那城池应该就是现在的襄阳,城西南分开的,当时我走的东面……”
陈鸢回忆着当年走过的路径,吩咐老牛按照他的话行进时,身后的车厢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陈鸢撩开帘子一角,躺在里面的一大一小里,胖道人双臂微微动了动,想是醒转过来。
呻吟是无序、痛苦的。
孙正德只感觉浑身骨头、皮肉剧痛,头晕恶心,虚弱睁开眼帘,看到的是摇晃的车顶,以及两侧目光直勾勾看来的各式木偶木凋,侧脸也看到了还在昏迷的徒弟,见他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外,气息均匀并没有什么不妥,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
“老孙,前面颠簸,你可要坐稳。”
听到熟悉的声音,孙正德抬起视线,前面的车帘掀开,东家正坐在外面朝他微笑。
“东家……”孙正德呲牙挤出一丝笑,想要证明自己没事扛得住,可笑容刚起又跨了下去,动作牵扯出的剧痛,让他倒吸了一口气,眩晕的脑袋,坐在车里都是摇晃的。
“你有些发烧,不过没事,等会儿就过去了。”
陈鸢让老牛减缓速度,从黄布袋里摸出一张天师府的符箓,灌入法力后,扔去车里,自行飘到胖道人胸口贴上。
后者顿时精神一振,顿觉得神清气爽。
撑着身子的虚弱,胖道人爬到车帘,靠在一侧朝外看了看:“东家,咱们这是去哪儿?这地方有些眼熟。”
“当然眼熟,咱们去找玉隆山。”
陈鸢把胖道人当兄弟看的,自然不会瞒他,牛车过襄阳途中,将五行山那边的事详细的说给他听,后者没什么话,只是靠着车厢随着晃动,看着赶车的东家。
“你没什么想说的?”陈鸢偏过脸问了一句。
“没。”
胖道人脸色紫黑,像浓墨一样,微微挤出点笑容:“本道就是想当初要不是贪东家那点银子,会不会就不用这么东奔西跑了,还跟神仙作对。”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陈鸢笑着又问了声:“后悔了?”
“后悔。”胖道人跟着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后悔有个屁用,本道上半辈子坑蒙拐骗,做了那么多错事,唯一做对的,就是跟了东家。”
他脑袋随着车厢摇晃两下,笑容越浓,吹过来的风弄来了他发髻,虽然年华渐老,可时间流逝也化为洒脱的气质,停留在了胖道人的眉眼间。
“打神仙,呵呵呵……跟着东家做了许多人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修道修仙,最后竟然跑去要跟神仙打架,哈哈哈……这辈子真他娘的精彩,怎能后悔!”
陈鸢垂着鞭子,看着沿途的山色,叹了口气:“精彩是精彩,其实不是我愿看到的,毕竟这精彩背后是难以想象的危险,将你们拖进来,很有可能往后你我阴阳相隔,也可能咱们一起去投靠钟馗,在阴间谋个差事。”
“哈哈!”
胖道人身上剧痛,却被陈鸢这话给逗笑了,他往上撑了撑:“东家,就如你刚才说的,世道大乱,就算不跟你去和神仙打架,还是免不了被卷进去,也正如你所说,大不了一块死了,到阴间从头再来,你好歹是阳间的灵显真君,有香火位的,总能混得好些,到时候咱们这帮人可要靠你罩着了。”
“哈哈哈,我可不愿意有那一天,还是在人世间与大伙游遍四海,偶尔聚在山中,观云海翻涌,不是更好?”
陈鸢陪着胖道人说说笑笑,不久后,牛车出了襄阳地界,转入东面的山麓,路还是原来熟悉的,周围的山势也都看上去眼熟。
可真到了地方,陈鸢、胖道人、老牛却是迷了路,摸不着方向了。
“怕是走岔了。”胖道人趴在车帘框朝外探着脑袋张望,陈鸢下了车掐着指决辨别方向,放开神识扩散周围,也是没有丝毫头绪。
“这方连妖气都感知不到……到是有有村落,不妨过去问问。”
胖道人忍着疼痛忍不住抬扛。
“东家,你问他们做什么,难道这些人还知晓哪里有妖怪不成。”
“当然是问山名,说不得有老一辈的人知晓呢?”
天地不同了,玉隆山也可能在这方世道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就如之前去找五行山时,在别人口中便是五指山。
不过这种时候,村人该是都回家了吧?
陈鸢看了眼有些阴沉的天空,大片的乌云正飘过来,眼见一场入夏的暴雨就要过来,田间的农人该会早早回去,省得淋了一场大雨,生出风寒来。
‘不管了,先过去问问再说。’
时间比较紧,陈鸢也没什么犹豫的,让老牛拉车调头,回到山脚下后,沿着一条官道分叉的小路,去往神识感知到的一座偏僻村子。
轰隆隆——
距离坐落河旁的村子还有一段路程,天空阴沉隐有雷声从远方过来。
就在这时,也有焦急的声音从另一边小路传来。
“走快些,这老天爷快下雨了。”
“唉,这河又要暴涨,不知道会不会又像几年前那样发大水。”
“没事,村里不是请来了一位大师吗?听说是高僧,会降龙伏虎呢。”
陈鸢偏头看去,远处的小路上,三个壮汉跳着箩筐,里面是两头杀好了的猪羊,正挑着快步往村里赶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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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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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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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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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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