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害怕吗?刚才还在破庙外面,一阵风吹过来,就到了这边,小小脑袋里,算是明白往日师父说的仙家道法是什么模样了。
“师父,你怎么了?”
小道童害怕的又唤了一声,坐在地上的胖道士这才擦了擦眼角,一把将徒弟推开,“瞎叫什么,为师这是眼睛进沙了。”
“老孙。”
听到熟悉的声音,正埋怨徒弟的胖道士抖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拍拍徒弟的头顶,“到一边去,为师与你这位伯伯有事要聊。”
打发了道童,胖道士再次看向对面熟悉的身影,好半晌才挤出一声:“东家,这些年你去了哪儿?”
陈鸢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孙正德已有老态的胖脸,过去拍拍他肩膀,随即走去一侧,轻声道:“我说,这二十年不过是我眨眼间的事,你信吗?”
跟在后面的胖道士没有犹豫,点了下头。
“本道信你。”
陈鸢转过身看去道人,还是亦如从前那般,便笑了起来,他没有哪种相隔二十年的那种久违感,只是从对方那激动的神色,能感同身受。
从知晓二十年后,以及二十年后的胖道士,陈鸢大抵明白当初妣壬那方天地的同伴、好友在这时空里安排身份、安排位置而错开,经历了漫长的时间。
而他在虚无的时间长河里走过一个个画面,不过几个呼吸间的事。
“这二十年其实我并没有在这里,但也在这里……”
陈鸢叹了口气,将那日逆转时空后发现的一切,详细的告诉孙正德,后者沿着断崖跟在后面安静的倾听。
山林‘沙沙’的风里摇曳,小道童寻了一个枯朽的树躯坐在上面,看着师父和那教书先生,也没了刚才的害怕。
……
“……事情便是这样,我睁开眼睛时,已回到了伏牛镇,向店家打听后,才知道是二十年后的伏牛镇。”
站到崖边,陈鸢呼出一口气,两人一起望着山崖外的夜色,“大通二年,老孙,你在这边经历二十年,可知是何年月?”
孙正德不属于这方世界的人,带着记忆过来,其实也是一种煎熬。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东家,我醒来时正在两崖山里,飞鹤道长也在的,不过外面的世道却是变了,找不到你,也不见了老疯子,青虚道长我见过一面,但玉晨道长却不知在哪儿……洛都变成了洛阳,天师府变成了天师道……天师也没了。晋国变成了魏国,一样发生了内乱。”
听到这些话,陈鸢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飞鹤、青虚在……不见天师和玉晨,那其他人呢?
陈鸢没有打岔,侧着脸看着胖道人,听他继续往下说。
“出去后,才知道天地换新,好些熟悉的地方,虽然没变,却感到陌生,聚灵府也在,不过那虞飞鸿已经当了家,变得自视甚高;后来又去了万佛寺。”
“如何?”
“镇海、镇空两位也在,不过已经不是小师傅了,前者为寺中护法,后者已是主持,听镇海说,他还要比我来的早,也去过两崖山,没有见过我和飞鹤。”
果然,陈鸢之前的猜想,全都中了,他忍不住问道:“那可遇见了我师父,还有老牛?”
“不知。”
胖道人在一旁的石头叉腿坐下来,“或许在你那座真君观里,不过我寻过几次,怎么也找不到,可是东家施了妙法?”
“呵呵。”
听到这里,陈鸢点了点头,“旁人确实找不到,那庙中有我设下的法阵,每隔一段时日,就会随机挪到其他地方,照你这么说,我那些家当可能都被送去了庙观内,只是师父老人家,肯定是待不长久,必然会出来寻我……”
“反正我游历了北方十年,也没碰上老疯子,到了后面,本道便南下来到伏牛镇,想着有天你会到这里来故地重新也说不定,就在这镇子附近逗留了好些年,偶尔也会出山帮一些村民解决鬼祟之事。”
这下陈鸢才算明白,为何老孙会出现这里,观如今的道人,修为也是精进了许多,已经摸到金丹门槛了。
“没有鬼祟之事,就重操旧业?”陈鸢想着,一如从前那般打趣一句。
令得胖道人愣了一下,然后,摸着八字胡‘嘿嘿’的笑了起来。
“还是东家知我,跟我这徒弟总是要吃饭,没了鬼祟,那就装作有阴鬼,骗几日饭食总是应该的,若正好碰上,本道一只手就其擒了就是。”
之后,两人坐在石头上,聊了许久,问及熟悉的其他人,道人大多都不知道,唯一清楚的飞鹤道长,眼下还在两崖山里。
师父……白素素……老牛,还有那只蛤蟆。
尤其是师父,陈鸢了解他的性子,若是也在时间长河里,说不得看到有趣的东西,舍不得停下来,继续往前走。
当然也有可能会提前驻足。
那样的话,可能还在其他人前面来到这方世界,但也不排除到现在还没出现。
感觉这逆转时空有点坑人啊。
早知道,过些时日才用,那么着急做什么……
想着时,陈鸢也问起梁国的事,毕竟回到熟知的天地,也要摸清楚到底在何方才行。
“梁国啊……”胖道人摸着须尖儿想了想,他不常出来,就算出来,也在附近转悠,对于外面不是很清楚,但也说了一些陈鸢不知道的。
“挺有能耐的,皇帝好像叫萧衍,最近不是到处都是官差清理道路吗?好像是要护送魏国的宗室回去,将军姓陈……叫陈庆之,跟你以前那无古柱里的一个故事很像。”
胖道人的话语刚落,陈鸢就脱口而出:“千军万马避白袍!”
“对对对,就是这个故事……哎!”孙正德瞪打了眼睛,勐地过头来,看向陈鸢,语气都有些结巴:“东家,咱们……咱们是到你那故事里了?”
“不是故事,是现实。”
陈鸢按着他肩头站起来,“之后,路上再跟你说,走,随我去一趟江城县,然后去洛阳,寻寻我的真君观跑到哪儿了。”xǐυmь.℃òm
“就等你这句话里,可惜没老牛在了。”胖道人像是回到二十年前,下意识的就要去赶车,意识到没牛没车,有些怅然若失的笑了笑,忽地想到什么,一拍胸脯:“干脆,咱们先做饭吧,尝尝本道这二十年来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在你徒弟面前端正点,你好歹也当师父了。”
陈鸢看了看那边歪着脑袋正望来的小道童,胖道人不以为意,挥袖让小家伙去林子里寻些柴禾,边清理地面,边说道:“这是个孤儿,我见他可怜,就收在身边,平日我师徒俩也是这般没大没小的。”
“就如咱们从前?”
胖道人怔怔的看着东家,忽然吸了下鼻子,重重点了两下头。
“就如咱们从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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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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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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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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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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