唠唠叨叨的掌柜说了一阵,见没人回应,放下记账的笔墨抬起脸来,对面的门口哪里还有什么人,顿时愣了愣,笑骂了一句:「这不耍弄人嘛。」
旋即叫楼上的伙计不用打扫房间了,旋即,埋下头继续算账,陡然「咦」了一声,账薄旁竟多了几枚铜子。
「难道我忘这三枚入账……嘶,没见过这种制钱啊,什么时候得的?」
掌柜疑惑的拿起那三枚铜子,皱起眉头辨别手中没见过的铜子时,外面街道上,陈鸢一身脏脏旧旧的衣袍走在市井当中,看着并没有太大变化的人世,眉头却是越发皱了起来。
逆转时空,竟过了二十年,这大通年又是哪年?
师父,胖子,还有天师府如何了?
好在法力尚在,陈鸢能感觉依旧是元婴境,只是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只能使用少许的法力,大抵刚入金丹差不多。
雕琢的一众木雕不在了,老牛也不知去向……
「这倒是麻烦了。」
陈鸢望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小镇,市集间嘈杂热闹,人、驴车来往,多是附近村寨百姓趁赶集的时日过来,沿街摆设摊位,贩卖家中山货、木工。
喧闹的吆喝里,汉子推着独轮车驮着好奇睁大眼睛的孩童走过街边;挎着包裹的狼狈妇人左顾右盼,像是投奔此间伏牛镇的亲戚;挑着胆子的货郎吆喝几声,在摊贩前停下,热腾腾的蒸笼揭开,接过递来的粗面馍馍,捧在手心,一边吃着,一边继续走街串巷。
「酥油炸饼刚过油的饼子,比那大白馒头香啰」
「……陶罐,卖陶罐咯,客官,不来一个吗?」
「那傻子一般的婆娘,你往楼下扑什么水,没见着有人吗!!」
吆喝、叫骂混杂一起,是陈鸢熟悉的那股人间烟火气,只是走在其中,是出奇的陌生感。
往前走时,见到一个瘦弱的汉子吃力的将两袋重物放上驴车,过去顺手帮了一下,轻巧的丢进车斗。
那瘦弱男子感激的道谢一声,陈鸢只是笑了笑,借此机会打探眼下世道。
「这位大哥,在下从北面逃难回乡,敢问江城郡怎么走?」
他这问题,其实问的巧妙,引到大郡上,若有涉及到什么,对方肯定会劝阻陈鸢,顺势之下,也能顺理成章的套出当今皇帝是谁,国号是什么,便清楚所处世道,不用显得那么突兀,惹人生疑。
「魏国听说乱起来,你是该逃回来,不然把命给丢了,不过你去江城郡做什么,那边靠近梁都,最近一路上不知为何多了许多官差,沿途清理道路,像你这般遇上,少不了几鞭子抽来,说不得还将你抓去充当劳役。」
魏国……
梁都……那就是梁国的意思。
梁、魏。
又是一个有用的信息,再问,陈鸢估计也从这男子身上问不出什么来,正巧那店中掌柜出来,喝斥男子几句,后者赶忙应下,便不与陈鸢多说,赶驴车离开。
脏乱的街道上,穿出一帮孩童从身边追逐打闹,从陈鸢身旁过去,又回转过来,围着胡这个子邋遢的男人又蹦又跳,手指擦着脸蛋,唱起来。
「羞羞,邋遢汉,头发长惹人嫌!」
「羞羞,邋遢汉,衣裳脏惹人厌!」
「羞羞……」
脆脆生生的孩童嬉闹叫喊,周围过往行人多是看过来一眼,大抵见惯了,没什么稀奇,也有不忿的,上前呵斥挥手,将这帮
顽童赶走。
陈鸢像是没事一样朝跑远的那群顽童笑了笑,并没有恼怒,在旁人看来,就是憨笑,令人唏嘘摇头。
拐过前方拐角,陈鸢步入一条无人的小巷,几步间再出来,垂散打结的乱发,已是干干净净的梳理整齐挽在头顶,脏旧的袍子虽说还是陈旧,却变得干净许多,颔下半尺长须也打理的斯文,腰间还一串鬼首铃铛,轻轻摇摆。
乍一看,倒像是教书的先生。
「那就去江城郡看看……」
二十年间,变化很大,但大多数不会有变化,若是三儿没死的话,该有五十多了,就是不知还记不记得我。
镇子并不大,几步间就走了出去,外面道路还有几个背着箩筐的山里人,站在路边向出镇的人兜售一些皮货,尽早在太阳落山前卖完,赶紧回去。
夕阳悬在山头,仿佛一件霞衣披在了山腰,小镇喧闹的生气渐渐隐没山林间变得安静。
山野阴森,泛起了薄薄的水雾,陈鸢回头望了一眼小镇,继续沿着脚下泥泞山路前行。
残阳没入山后渐渐收敛了光芒。
夜色降临,林间漆黑响起了虫鸣,蜿蜒的山道间偶尔传来一声凄凉的狼嚎,不过这样的阴森一幕,对陈鸢来讲,都懒得理会,索性伸手抓过地上一截树枝,褪去枝叶,截去两头,在手中木屑飞溅,自行雕出小巧的木雕。
「二爷?」
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令陈鸢皱起眉头,随即又寻了新的树枝,雕出一只小鸟,刹那间就在掌心拍着翅膀,在他身边飞来飞去,发出啼鸣。
哇——
鸟声引来林间老鸦一声嘶鸣,山道前方渐渐有了火光,矗立昏暗林间的,是一座废旧的建筑。
山里多有过路的旅人,偶尔赶不上天色,只得在附近山野废庙落脚歇息,陈鸢进来时,燃起的篝火围坐有四人,朝他看去一眼,便没搭理,继续说起一些天南地北的趣闻。
「最近道路上多了好多官差,咱们过来被检查了好几遍。」
「听说是有大官儿要护送魏国一个宗室回去,领队的好像是姓陈的将军……」
篝火对面两人笑嘻嘻的说着,另一边两人脸色有些不自然。
「国家朝局之事,还是莫要多谈。」
「对对,别谈了,说些其他的吧,两位是伏牛镇的人,打听一个事儿,附近可有厉害的法师?」
四人显然并不是一起的同伴。
被问及的另外两人,面容被挡住,只有一半的脸孔在火光照亮,忽明忽暗的勾起一丝笑来。
「有啊,等会儿便带你们去都可的。」
「不过最近这里也不太平,你们怕不怕,听说啊……」m.χIùmЬ.CǒM
庙中陈设破旧,年久失修,顶部更是破开硕大的窟窿,月光正从上方倾泻下来,庙里的神像也被请去了山下新庙里,只留空荡荡的神台,还有废弃的半截泥胎。
破旧的牌匾则被人搬进来,放在满是灰尘的神台下面,被当床铺上了茅草,听到这些话,陈鸢看了他们一眼,靠着破庙的墙壁,摆弄手里的木鸟,想着之后的事。
夜色渐渐深邃,枯枝在火里响起微微几声「噼啪」,偶尔外面山麓响起凄凉的狼嚎,掀起了山风,庙外山道间的林子哗哗作响。
那边烤火说话的四人当中,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男子听对面两人鬼怪之事,心里有些害怕,此时听到那边角落有声音,便回过头,正好看到陈鸢手中的木鸟飞到肩头。
那男子顿时睁大了眼睛,战战兢兢又转回脸,抬肘去顶旁边年纪稍大的同伴,话语微微发抖,余光不时瞥去破庙角落。
「兄长......那边.....
那个人的鸟……」
同伴回头,瞥了一眼,没甚好奇怪的。
「关你鸟事。」
胆小那人被拍了一巴掌,揉着脑袋有些不甘的再看去。
火光照耀的范围外,角落阴影间的男子脸庞在篝火光里忽明忽暗,独自一人坐在那,身旁根本没有其他人。
沙沙沙......
外面山林枝叶在风里轻摇。
「不该如此啊......」
男子嘟囔一句,下一刻,视线里陈鸢手中的木鸟,活灵活现,扇着翅膀,冲他歪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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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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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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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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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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