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真君庙外,老牛卧在房檐恹恹打了一个哈欠,吹出一口气,将面前趴伏瞌睡的蛤蟆掀去了黑暗。
不远透着灯火的窗灵,有着喧嚣传出。
疯老头拿着两个木偶逗着少年少女,在床边吵吵闹闹,胖道人捧着大碗,快头触及碗底‘哒哒’的飞快将饭菜往嘴里刨,边吃边瞅着两侧细嚼慢咽说话的东家和此间庙祝。
“诸王进京后,事态平息,原属于的庆王的兵马在之后被其他王爷平分了去……好在他们并没有为难真君庙一众信徒。”
“难为你了。”
“好过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到头来反被嫌弃得要好。”徐怀遇看着帮忙斟酒的妻子,举起酒杯又敬了陈鸢,笑道:“若无真君,我怕是在五年前就战死沙场,家中妻儿也会被吃绝户,最后落的孤苦无依。如今怀遇满足,大女儿、二女儿已在去年出嫁了,眼下只剩一儿一女在身旁,日子过得踏实舒坦。”
“嗯,这边有你,我是放心的。”
陈鸢举杯与他碰了碰,自从沧澜江回来,心里也是看开了,寻常人过一天少一天,能聚在一起的日子,越往后就越少,平日难得喝酒,也陪着徐怀遇喝了一些,在心里其实并没有将对方当做庙祝,甚至属下来看待。
“……不过我今日进城,发现京畿也不是那么太平,你随我日久,自然不愿你以及你家卷出任何事。
等过段时日,我将另起一座庙,往后你带上嫂夫人还有侄儿侄女可以去那边,不用担惊受怕。”
“另起一座?”
徐怀遇悬着酒杯愣愣的看着对面的陈鸢,自己已经老了许多,可真君的相貌亦如六年前刚来临江县时一模一样,不曾变过。
神仙中人,另起一座真君庙想必不过半日的事……想着,徐怀遇失笑一下,再次让婆娘将酒水满上,起身举杯相敬。
“真君忧我等信徒,怀遇感激不尽!”
陈鸢跟着笑起来,与他手中酒杯轻碰一下时,外面刮起一阵风来,好不容易爬回来的蛤蟆刚刚人立而起准备回去找那老牛算账,顿时被风吹着,再次双蹼离地,在风里双蹼交叉在胸前,一副‘又是这样’的表情,在风里翻滚着,啪叽一声撞在墙壁上。
檐下老牛抬起脑袋,睁了睁牛眼,随后赶紧将脑袋埋了下去,用着妖力响起声音。
“主人,来了一群阴鬼。”
屋里,徐夫人乃是女子,女属阴,风吹进来,冷得有些发抖,好在陈鸢轻抬手掌,刨袖向外一拂,阴风瞬间被堵在门外。
“真君刚刚回来,这是哪里来的阴鬼上门找事。”
徐怀遇已经很久没碰见鬼类了,他并不知道阴府的事,以为是真君庙重盖,让京畿之地的鬼魅逃遁,如今遇到,自然也不怕,先不说陈鸢在身旁,他手中的那根黝木,可是实打实的法器,一般阴鬼不敢近身。
他起身正要去正首位供着的黝木,陈鸢笑着抬手让他坐下来,“是来找我的,你也认识。”
说着,陈鸢起身拉开房门,远远的,就见一团薄雾,铺砌远方街道缓缓朝这边翻卷而来,雾中白余道人影,身材奇长,面容阴沉,像踩着高跷般摇摇晃晃,双臂长袖外缠了几圈铁链在拖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王兆远,恭迎真君回来。”
飘渺阴沉的声音随着阴风传来,徐怀遇脸上露出笑容,果然是认识的,当年真君离开,他与庙中栖息的鬼类常打交道,偶尔还与对方在庙中拉些家常,可惜后来庙身被毁,便没再见到他们。
旋即,徐怀遇让妻子到里间屋子暂壁一下,便跟在真君后面走了出去。
“真君!”
王兆远率庙中众鬼驭阴风而来,看到檐下的身影时,纷纷屈膝拜了下去。陈鸢朝他们点点头,轻轻一抬袖,一袭清风吹过去,将百余阴鬼凭空搀起身。
“你们过来,可是邀我去一趟森罗殿?”
“真君明鉴,小的持圣君之命,特来相邀。”
“嗯,我正好也要去。你们在外面稍待片刻。”
说完,陈鸢走近屋里,招来胖道人、徐怀遇还有师父,叮嘱他们好生看护一下他的肉身,随即,借徐怀遇的床榻一躺,床帏帘子陡然有风荡了一下,好似眼花一般,一道虚影轮廓从陈鸢身上坐了起来,径直走去了门外。
“元神出窍?”徐怀遇半只脚踏入修道,这些年多少涉猎过一些,可惜并不知道真君境界到底多高,只是惊骇的看着这一幕。
唯有一旁的胖道人知晓这并不是元神出窍,而是寻常的魂魄离体罢了,但也没揭破,说出来那不是拆东家的台?以后会有好果子吃?
对于两人的猜想,已经走出寮舍的陈鸢是不知晓的,他来到一众阴鬼面前,道了声:“带路。”
便走在王兆远前面,被诸鬼簇拥,走在一片白茫茫雾气当中,迅速消失在了城中街道,穿过人迹罕至的街巷,走过已关闭的城门,来到郊外的城皇庙,屈城皇早已等候多时,领着一众城皇官吏在石阶下恭候。
“屈城皇不用这般隆重。”
“真君前来,我焉能怠慢,真君这边请。”
屈城皇知道陈鸢此次过来是为何,没有过多的叙旧,走到前面引路到的城皇庙后面的那口幽深黑洞前方才停下来。
“屈城皇,你且去忙吧,不用理会我。”
陈鸢拱了拱手,与这位城皇爷道别,以魂魄之身投去了下方黑井。
同样的夜色下,城中诸王府邸灯火通明,原本睡下的鲁王、阳王、珲王、巴王在各自寝卧召见了送消息的人。
几乎用着相同的语气,和惊愕的神色问道:“当真?”xǐυmь.℃òm
“回殿下,消息千真万确,今日旁晚时分,咱们的人亲眼看到一众黄巾信徒朝一个汉子下跪,一样的牛车,身旁还有个疯疯癫癫的老头。”
“估摸这会儿,其他诸位王兄王弟也都知道了。立即备车,孤要去真君庙!”
几栋王府大院之中,一阵鸡飞狗跳,身着不同袍服的诸王,在府中仆人疑惑的目光里,深夜盛装出府,乘上马车匆匆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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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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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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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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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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