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双白笑容渐渐冷了下来,袖中手掌曲成爪状,指间噼里啪啦弹跳起电弧,另一只手抬去按在了祖乙肉身。
下一刻,众人视线里,两个身形瞬间合在了一起。须发间,张双白抬起脸来,眸子已全白,脸上青黑的经络自额头弥补眼角四周,有着嘶哑、重音的话语响起,如同滴入水潭的雨水,荡起了一圈波纹,不断的扩散。
“看来你们都知道一切了。那么做好直面我的准备了吗?”
抬手,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陈鸢感受到了什么,周围修道中人如同炸毛一般聚集起来,鹤延年嘶喊:“退出去!”
“来不及了!”
法力的聚集是迅速的,根本不给众人时间,镇海和尚一拔禅杖纵身飞去前方,杖身插入地面,诵起经文。
“诛灭!”
不似张双白的声音这样轻说了一句,下一刻手中聚集的法力、神力都在刹那间释放出来,恐怖的威压、冲击开来的气浪,朝着前方化为一道光柱。
轰的抵在和尚身前,照亮他脸庞,汗水密密麻麻的泌出顺着脸颊坠落,嘴唇飞快诵着经文,努力维持法咒。
噗!
片刻,镇海喷出一口血,他偏头大喊:“走啊!”
九环锡杖疯狂摇摆的九只铁环呯呯的炸裂,抵挡的佛法也在顷刻间破裂,光芒袭来的一瞬,那是重兵架起的金铁之声。
众人回头,就见四道巨影,持青龙偃月、丈八蛇矛、黄铜双锏、漆黑铁鞭,身罩袍甲散发淡淡神光,挡在了前面。
陈鸢掐着法决,衣袍、发丝都在气浪里翻卷、抚动,望着前方背对的四位门神,压低嗓音。
“二爷、三爷,你们可要顶住!”
轰!
没等到关张的回答,四位门神被硬生生的向后推移起来,陈鸢其实心里清楚,门神抵挡灾邪可以,但对付这方神祇多少低了一点……
思绪飘飞的刹那,眼中的白光越盛,然后吞没了一切。
“这边!”
“前面应该就到了!”
“老夫听到秃驴的声音。”
一人三妖已至大殿之中,狂奔的脚步忽然刹住,疯老头双目一瞪:“神威?!”话语说完的下一个刹那,一团白光轰然破开黑暗,从远方石门眨眼冲击而来。
……
外面山崖绝壁。
三叉束发紫金冠摇晃,吕布木雕攀过最后一段,望着近在咫尺的四门,露出笑容,就在伸手触及的瞬间。
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垂下脸看去面前的山壁,笑容顿时收敛。下方还有李白轻佻的声音在说:“吕温侯,你倒是爬啊!”
下一刻。
石门连带山壁都在瞬间破裂开来,碎石岩块轰的一下向外喷发出去,一道白色光柱直直从里面射了出来的还有一個个身影。
疯老头搂着老牛脖子,一人一牛在天空大呼小叫,小白蛇咬着牛角尖、大蛤蟆双蹼死死抱着牛尾鼓大了蟾眼。
‘呱……这就是神仙飞在天空的感受……’
它想着,眸底还有许多东西飞了过去,牵着美女木雕的项羽带着微笑旋转落体、张飞木雕双腿半空奋力踩踏,迈出残影来。
吕布持着画戟骑在一块典韦头上,撑着下巴飞去远方;李白高高抛起,与师父躲着落下的碎石,不忘伸手去抓另一边的酒葫芦。
漫天飞舞的碎石带着尘埃雨落般摔去下方,也有炮弹般打出去的身影半空滞了滞,陈鸢一手御剑,一手追去老牛,提着另一边牛角将其稳稳放去地上,其余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下饺子般摔在花海中四仰八叉,疼痛的难以起身。xǐυmь.℃òm
“徒弟哎,你是不是被人打了?等着,为师给你报仇!”
疯老头拂了下肩头乱发,努力忆起脑中的法术,不知是不是掐着指决,手指胡乱比划两下,顿时一道雷电自他手心打出,直飞破开的山体。
轰啪!
碎岩纷飞,刚刚降下的灰尘再次弥漫起来。
不多时,一道白袍的老人缓缓走到破口,根本没有受到雷击法术的影响,张双白迎着山间吹来的风,微微闭眼。
“你们知道这是何处?在这里与我斗法,简直自寻死路!”
闭合的眼睛缓缓睁开,他目光落下刚刚施法的疯老头:“殷玄陵,我便让你看看,什么叫雷法,暗合天道之雷,你一辈子都想要修成的。”
话语落下,张双白掐着法决缓缓引去天空,山中明媚的阳光顿时阴了下来,一阵阵雷声从远方随乌云翻滚而来。
那是天威般的压力,落在这片天地间的生灵头上,漫山遍野的花海,一朵朵花都在此时收拢了花瓣,风停了,树也跟着停了。
呈出一片死寂。
“用法器抵挡!”鹤延年趴在地上撑起上半身,他手中法器抛去天空时,散落各处的修道者也纷纷将法器抛出。
镇海和尚手中金钵掷出,盘坐地上诵起经文;胡庸看着远处被打的化出原形的娘娘,他将手腕上的一对银环取下,跟着丢去天上。
陈鸢一咬牙,手中月胧剑,挤出一丝笑来:“害怕吗?别怕,这可是与神打一架,说出去可是吹嘘一辈子的事。”
说完,月胧颤出一声轻鸣,唰的脱手而出,化作流光与一个个绽放法光的法器一起迎去那朵巨大的雷云。
云层盘踞形成漩涡漏斗的形状,卷动的云气里电光闪烁,顷刻间,一道犹如巨树般粗的电蛇轰然蜿蜒而下。
——十多件法器迎了上去!
轰——砰——的巨大响声,青白的电光照亮天地,一个个法宝四散坠落,倾泻如注的电蛇直轰下来。
“师父让开!”
陈鸢法力一推,将疯老头隔空推飞出去,他身前门神矗立,三个护卫也一一布置身边,关张秦琼尉迟恭奋力抵挡了片刻,破碎化为虚无,电蛇依旧落下,赵云、典韦、许褚也在电光里被击的四散。
落地的雷电速度快的肉眼难以跟上,朝着陈鸢直冲过来。
扑进的一刻,陈鸢袖中双掌陡然捏紧——斩龙气。
然而,一道人影陡然冲至他面前,一把拉住陈鸢肩膀将他扯到后面,惊鸿的一瞥,是显出五条尾巴的书生。
轰!
法光、电光轰然炸开,陈鸢也被波及,抬袖挡着眼睛的刹那炮弹般被击的倒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翻滚几圈,半身衣袍都被电的焦黑。
陈鸢艰难撑起来,目光所及,刚才站的地方数丈之内一片焦土,还有余电游窜,黑色之中,一只红狐躺在那里,身后已经只剩一条尾巴了。
“胡兄……”
五百年的道行,顷刻间就被打没了,固然有天雷克制妖物的关系,可这般大的威力,比之当年沧澜山的雷劫还要来的恐怖数倍不止。
“尔等可知,此处乃是神祇飞升之地,我在此间用的术法,比之外面要来的凶猛。”
张双白双手负去身后,俯瞰着下方惶惶不安的众生,仰头再次望去那雷云,漩涡云层酝酿起了雷光。
“就到这里吧,我已没有闲心陪尔等玩下去了,这场闹剧,该划上圆满的结局,比如陈鸢的那些脍炙人口的故事。”
老人跨出一步,凌空漂浮,一手扇出。
是轰的雷声再次从云间降下,比之刚才还要大上几分,这次不仅仅是陈鸢一人了,而是笼罩在场的妖和修道中人。
“完蛋了。”
孙正德躺平的闭上眼睛,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躺了下来。陈鸢从不是那种放弃的人,看了牛车那边,那具新雕的二郎神并没有出来的意思,眼下只得将大圣重新祭出。
锵——
陡然一声剑吟,摇响一侧的林野,一道男人的声音忽然传来。
“神不神,妖不妖,我等修道中人岂能跪伏于你!”
声音清朗中正,陈鸢对这声音颇为熟悉,目光看去,眉头微蹙,‘他怎么来了!?’
散落各处带伤的修道中人纷纷看去,有人喊道:“沧澜剑门徐清风!”
木叶震响,摇曳的林野间,一道人影踩去枝头跃过昏黑的天色,落到天雷降下的位置,花海之中,来人一身白袍青衫挺拔而立,腰悬剑佩系着红穗随风抚动,梳拢整齐的发髻间是凝重的眼神。
“徐某也是修道中人,此事岂能袖手旁观!”
手中法剑悬在头顶,随着御剑推出猛地抵去半空,徐清风手中法决一起,一剑化两剑、四剑、十剑……百剑……千剑,密密麻麻的排列开来。
这是用万剑诀布下剑阵,想以此来稀释这道天雷的威力。
“徐掌门,可是忘了青虚!”
天雷落出云端的刹那,又有十多人从一线天那边飞纵过来,没有多余的话,风尘仆仆赶来的青虚简单的朝陈鸢点了点头,带着云龙、玉晨冲去徐清风身旁,手中降魔镜托举,二指牵引,凭空化出一道阴阳八卦来。
跟随而来聚灵府众人,虞飞鸿也在其中,他看了眼咬着嘴唇,害怕发抖的师妹,眼神鼓励的笑了一下。
“修道便是如此,岂能畏惧不前!”他这句话说完,另有声音从口中暴喝出来:“聚灵府,抗击天雷!”
声音响彻,那道酝酿已久的天雷落了下来。
巨大的电蛇直接化作通天彻地的青白光芒的柱子,轰的击在万剑决,雷电流窜稀释,仍旧不停的贯穿而过,落在阴阳八卦,以及周围绽放法光抵御的各类法器上。
恐怖的天威,让人喘不过气来。
下方抵御的众人双臂、双腿、甚至身子都在短短的几息里不停的发抖,修为较低的,满脸通红,七窍流出丝丝血迹。
就在抵御天雷的法阵矮了一矮,青虚等人就快驾驭不住时,陡然一声虎吼,一头巨大的斑斓猛虎扑来,众修士惊骇目光里,却没有伤人,而是站在他们身后,张开血口,一颗硕大的珠子,袅绕氤氲黑气,帮助抵抗雷劫。
可仅仅也只是勉强维持天雷不落下来。
而此时的陈鸢掐着法决,口中不停的念着法决,呼唤大圣,不知怎的,那齐天大圣没有任何反应,就连金箍棒也都收了回去。
陈鸢不时瞥去那边众人,心里也越发着急起来。不远的疯老头看着徒弟着急,他也急的蹦跳,披头散发的跑去牛车,将里面木雕木偶悉数抱了出来,跟着徒弟一一喊对方名字,没回应的都被丢去地上。
“都是些吃饭不干活的。”
疯老头埋怨的呸了一口,转身跑去将胖道人从地上拉起来,将一个木雕塞到对方手里,随后埋下头,用手指着脑袋。
“来,给老夫来一下,放心老夫不记仇的!”
“真的?”
胖道人拿着手里这尊三眼木雕,犹豫着不敢,被疯老头猛地一吼:“不打,老夫就打死你!”吓得全身一激灵,猛地将木雕砸在了老人头上,顿时溅出鲜血。
“你……叫你打……没叫你打这么重啊……”
疯老头满头是血,看着手指上的血迹,指着孙正德说了两句,摇晃着两眼一翻,嘭的仰倒下去。一旁的胖道人,吓得一哆嗦,那染血的木雕落去地上翻滚两下。
远方,陈鸢的声音在喊:“出来,人都死绝了,你们还来这边做什么?!”
翻滚的木雕停下,一阵风拂过了地面,吹起草屑。
……
“青虚,撑不住了!”
玉晨本就有伤,到的眼下,他口鼻间全是鲜血,最早来的徐清风浑身颤抖不止,发髻都散落下来。
周围修为低的修士此时已经倒地不起,足有好几人了。
虞飞鸿同样口鼻都是血,看着倒地的师妹,举着双手:“啊啊啊——”的怒吼,眼中的天雷已经压过了阴阳八卦正缓缓向下。
山崖上,张双白泛起冷笑,天师府的天师修的便是雷法,加上在此处,他神力催使,引导的天雷,就算是他都不一定能驾驭,何况这些凡间修道者。
“论这世间,何人还能驾驭天雷!”
然后,他笑容微微僵了下来,眸底里,是陈鸢的身影走去了那边众人当中。
有着煌煌之声响彻。
“天雷十二条者,不忠君主,不孝父母,不敬三宝……”
身影在走,越过地上昏厥的修道者,跨去的瞬间,衣着变化,布鞋化作皂靴,淡蓝衣袍化为翠云裘,手持玉简,来到众人中间。
“……抛掷五谷,诃风骂雨,裸露三光,扬恶掩善,不遵正道,心昧天地……”
天雷在众人视线发亮刺眼,青虚玉晨等人绝望的闭上眼睛的一瞬,那声音清晰的在他们耳旁,以及这片天地重重的落下。
“……信巫厌祝,灭人福果,毁坏经教,犯此天条,则天雷检之!!”
众人睁开眼睛。
陈鸢飘在他们上方,单手托举,稳稳将这道天雷接在掌心。
他身后,一道虚影,面如淡金,五柳长髯,飘扬脑后,额上一只神目微阖,绽放神光。
微微侧脸,看着悬崖那边的张双白,彷如洞察一切的话语传开,直刺天师,或者说操控天师的那位神祇。
“吾知你过去,也知晓你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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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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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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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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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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