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疼痛隐隐传来,他撑着稍稍坐靠起来,便听到门扇‘吱’的推开,一袭淡蓝衣袍的身影,正与云龙道兄说着话,从外面进来。
“陈道友?!”
看清进门的身影,玉晨动了动想要下床,陈鸢赶忙上前,让老道重新坐靠床头,云龙在旁靠着柜子,将木剑一抛,笑了起来。
“放心,命捡回来了,休养一段时日,伤也会痊愈。”
一路过来,云龙老道在途中给他服过丹药,又遇上先赶来的修道中人,索性先到这边汇合,见到陈鸢便将事情跟他说了。
至于天师为何追杀玉晨,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玉晨道人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眼下他醒过来,正好也可问起。
“此事还需从那日天师性格大变,我与青虚师兄商议分头行事说起……”
靠着床头喝了陈鸢端来的汤药,玉晨阖了阖眼,大抵又想起了明光将他丢去河中的一幕,片刻,他叹了口气。
“贫道寻着明光后,才确信天师性情大变,确实与那日异象有关,他说静室之内,天师身后出现了一张从未见过的人脸,双目不可久视,视之灼痛。
后来,我与他在一处岩洞内歇脚,天师竟寻了过来,一开始他便知晓我与青虚师兄之间的谈话……”琇書網
到的后面,如何与对方僵持,又意外套出令人震惊的那段过往秘辛,令得陈鸢还有云龙老道惊愕不已。
“天师府开派祖师和我师父渡劫失败都是他背后使坏?”
若说对方现身,是因为木雕神人悉数来到这方世界,扭转天地,那他下来,也说得过去,毕竟威胁到了对方存在。
可眼下,陈鸢从未想过一个神的逼格居然低劣到这种程度,居然害怕凡人飞升,与他并驾齐驱。
‘这样的话,蛐蟮之前在深渊所说,吸食地脉,断绝凡人得道成仙,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那明光道长呢?”
听到陈鸢问及这个,床上的玉晨微微撇开视线,眸底的神色都有些暗淡。
“明光他……他不在世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陈鸢双手都捏紧,明光道长是跟他在抗击樾劼人战事里认识的,几年来,也算熟悉,到天师府做客,对方也全程陪同。
此时听到人没了,心里多少是不舒服的。
一旁,云龙老道在陈鸢手上拍了拍,“修道中人,岂能这般儿女情长流露,人嘛,总归是要死的,修道中人魂魄强大,就算身死,魂依旧还在,说不得过些时日,明光他啊,阴测测的扒在窗外叫魂呢。”
云龙的话不假,修道中人身死,魂不灭,就可以从来,但只能放弃以往,去修鬼道了。
“莫要伤感。”那边,玉晨吸了口气,笑起来:“人死了,可咱们还活着,就当把他那份儿一起活了,多在人世间帮衬一二,斩几個妖魔,那就是明光最大的心愿。”
陈鸢点了点头,努力不让自己往悲伤那方面去想,他将话头转开,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说起去洛都,与明徽在皇宫发生的事。
“这是青虚道长让我到宫中读的书册,后面这一段,我看不懂字体,也无注解。明徽说你学识渊博,通晓许多字体。”
玉晨接过那黄符在手中展开,看着上面用朱砂拓印的一个个字迹,微微蹙起眉头。
“这字……我认得是认得,为何却是妖书写而成?”
妖?
见陈鸢和云龙错愕的望来,玉晨看着上面内容,脸上神色渐渐严肃,“确实是妖体。莫要以为妖从野兽而来,只习凡人学识,有些大妖活了许久,也自会从人间字迹里,演化出一套属于自己的。”
“这些字,并非用来教导妖类,而是记载一些身边发生的事,以免长久岁月给忘记了,但又不想让旁人知晓,便用了这些载体。想不到啊,道友观的那本神本纪要竟是一个大妖所写,可他为何要记载这个?”
玉晨皱着眉继续往下看,一个字一个字的辨别,然后让云龙老道帮忙找来一些笔墨纸砚,就着白纸铺开,就这些类似象形文的载体,用着自己所知道的,重新写成一个,或几个小篆体来。
随着笔尖勾勒墨汁游走,渐渐组成了一段长话。
“乙感神出于顶,巡游九天,与众人言七日将行诸天,过七日,天有祥光降天地,数天马拉车踏云来。
众人惊异,回首望乙,乙盘坐于地,无声息。再看天车,乙坐于上,数马拉动,腾空而去。
乙身不腐,众不敢亵,至玉隆山,辟山府而葬。”
十几个字,硬是写出了百余字来,陈鸢这才明白为何后面这段没有注解,神仙躯体葬于某地写的明白,若是让他人得去,寻玉隆山找到祖乙肉身不提,说不得引无数人丧命在那里。
“玉隆山……”
念及这个山名,陈鸢并不记得在何处,甚至都没听过,拿出《黄川杂疑》地理篇里,也没有任何记载和引用。
“两位道长,可知晓此处?”
玉晨、云龙二人摇了摇头,后者皱眉说道:“别说知晓,就是听都未曾听过,或许是古地名,难以知晓。”
握笔书写的玉晨,放下毛笔,看着上面字迹,思索了片刻。
“据贫道所观典籍,言祖乙生于铭州,也就是如今的东齐州,长在鹤州南面,与湘州交界之处,那玉隆山,多半就在这两地,一个生他之地,一个活他之地。”
想要逼迫祖乙,如今之计,唯有拿他肉身做威胁,方才让对方退回九天,放天师神识出来。
玉隆山就是必去之地。
三人对视一眼,随后叫来外面镇海和尚,以及十七个修道中人,有些散修,有些是聚灵府的,见到房里的陈鸢,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叫诸位进来,是有要事相告,还请不用多礼。”
陈鸢向来不喜以身份,或声势故作威风,拱手还礼后,邀众人到房里说话,凳子有限,大伙也不拘谨,站在角落或门窗附近,安静的听完陈鸢三人刚才得出的结论,还将玉晨写出的内容,一一给他们传阅。
“鹤州之时,那蛐蟮巨妖曾言,祖乙派它自地脉,地脉又是我等修道之人命门,若山川江河灵气被阻,你我皆难以置身事外,那祖乙肉身之所,据我三人推测,该是在这两州之地,而两州地大,非几人就可走遍。”
房里众人向来信任天师府诸道士,看完纸上内容,大抵也知晓事情严重。
有人点了点头,上前拱手:“陈道友还请吩咐,寻这玉隆山,我等绝不推迟,若人不够,在下可叫道中好友,虽说他们乃是邪修,可事关修道,想必他们也不会推脱!”
“我也有一两好友,若是需要,在下可将他们叫来!”
房里众人纷纷表态,也有不言者,但没说话拒绝,大抵还是权衡利弊。陈鸢目光扫过他们,抬起双袖拱手道:“鸢感激诸位援手,至于邪修一说,大可不用放在嘴边,鸢不也是邪修吗?若诸位好友愿意,还请劳烦他们一道搜寻这玉隆山。”
这般自嘲的说法,令得那些散修大有好感,人处于世,大多是已喜好、性情相结交,而非对方所用术法,多多少少都有这方面的好友。
听到陈鸢也说自己是邪修,脸上笑容就未断过。
云龙老道见众人应和,也不拖沓,当即与大伙商议何人北上,何人南下,议定后,云龙老道留下照顾玉晨,其余修道中人纷纷依言行动起来,有人甚至推开窗户,直接就放出信息,呼朋唤友到这边聚集。
而陈鸢也选了南下的路,去湘州与鹤州交界的地方看看。
不久,收拾了行囊,与师父、孙正德、镇空和尚赶着牛车径直出了县城,笔直向南,绝尘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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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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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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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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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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