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宏宝刹静悄悄的一片,禅室里,有着衣裳窸窸窣窣的声响,身形微胖的灵慧老僧在木床上翻来覆去,转了几下,还是决定起来,穿好僧衣,招手将挂在角落架子上的袈裟披在了肩头,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僧院月色一阴一明,树影婆娑晃在杏黄院墙。
‘那人难怪那么耳熟……’
走在长廊的方丈嘟囔着,脚步更加快些了,到的后院上了铁锁的拱形木门,他吹去一口气,将门锁卸下,推门而入。
后院是荒草凄凄废弃院落,不知荒废有多少年月,前方是一栋窗棂、门扇沾满灰尘蛛网的房舍,里面凌乱不堪,地上却是有不少踩出的脚印。
老僧进来,转去另一屋,僧袖一拂,将半塌的书架横挪开去,露出一口黑洞洞的密道。m.χIùmЬ.CǒM
“坏了坏了。”
一进到里面,老僧便开口喊出声来,语气颇有些焦急,密道并不长,七八丈便是斜斜向下的石阶,墙壁插着燃烧的火把照亮里面。
两个拐角下方,是数个大铁笼,照着黑布,露出的缝隙里,能看到女子绣鞋的轮廓,隐隐有哭泣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听到脚步声从石阶下来,里面有不少女人的声音冲到铁栏前,哀嚎哭求将她们放回去。
过来的老僧并没有理会,径直穿过铁笼中间过道,那边有一开凿的石室,一個平梳短发的身影,正穿着皮袄从里面出来,腰间还系有一面小鼓,一个小坛。
“出什么事了?”
对方开口用的是樾劼语,而那边过来的老僧,也同样用的是樾劼胡语。“今日寺里来了一个人,金丹境的修道中人。”
“之前来过不少,有什么稀奇。”
“不是,那人叫陈鸢,你可听的耳熟?”
‘陈鸢’二字出口,那边的胡人愣了一下,旋即脸色变了变,坐去一旁桌椅,倒了一杯清水灌进肚里。
“那他来这里做什么?”
“来求九生珠,救他袖中一条蛇妖。”灵慧老僧樾劼话流畅,一句不差的说给那胡人听,“不过被我打发走了,就怕他随时还会再来,未免事情败露,你立即带这些女人出寺,回草原上去。将这里的事告诉大祭师。”
面前这位老僧,其实本身就是樾劼人,数十年前,他走失汉地,被汉人夫妇收养,视如己出,后来老两口在山中不幸坠崖身死,无依无靠下,他拜入灵云寺为僧,因为聪慧熟读佛经,颇有悟性,入了禅宗,历经数十年,成为寺中方丈。
其实很早前,他便知晓自己的身世,樾劼人南下烧杀抢夺时,他紧闭山门,不愿与承云门一起对抗樾劼铁蹄,而后更是帮溃败北遁的族人从捷径退回草原。
一来二去,他也被樾劼大祭师看中,期望他能以灵云寺身份为掩护,帮助樾劼部落掠一些汉人女子,为樾劼人恢复人口。
同时,也将几个南征而亡的祭师,放在灵云寺接受香火供奉,领悟中原香火之道的秘密,找到对付中原修道中人更有效的法术。
……
“若是那陈鸢还要过来,我便将他拖住,而这里,你立即带上这些女人,赶紧回草原,等我消息,再回来。”
灵慧老僧与那胡人祭师商议了片刻,敲定主意后,祭师也担心那陈鸢发现灵云寺的秘密,当即叫来散步寺中十多个假僧侣,将三十多个女子捆缚、封嘴塞进准备好的马车,从寺院后面转移出山。
‘吱~’
寺院后门悄然打开,一个僧人持刀看了看外面,用着樾劼人独有的法术,放出一只飞虫,待虫子转过一圈落掌心后,他才朝里面挥手示意。
片刻,车轴摩擦的呻吟响起,一辆辆照着黑布的马车,缓缓驶出后院,沿着山坡一路向下蜿蜒而行。
喔~噢~
夜鸟在山林间啼鸣,不时有翅膀噗噗扇动的声音。驾车的僧人不知为何感到一股心悸,望着浸在月色的林野,有着沙沙的风吹枝叶响动,有些毛孔悚然。
今夜特别的安静,月色照着七辆马车透着影子蔓延山道间,这时有风吹来,一同飘来的还有咿咿呀呀唱戏的声调。
响在幽静的山间泥路上,颇为诡异。
“汉人的戏曲?”
“不要听,沿着山路一直走,看见什么也别管!”
车队中间的胡人祭师低声喝道,他知道那个叫陈鸢的,从唯一活着回来的鹿头祭师呼毒衍口中得知,这人是中原邪修,最擅长一些阴森恐怖的法术。
“看来已经被对方盯上了。”
他拿出腰间的小坛,里面是野兽焚烧后的白骨磨成的粉末,此时被他抓出小捧,掺和割破的掌心鲜血,涂抹在脸、颈脖、胸口,画出古怪的纹络。
抹出的血粉落下最后一道,周围陡然掀起一阵风,有着叮叮当当的铁链声传来。
前方的山路泛起了一层薄雾,就见一道身影站在雾里,两手拖着两条漆黑铁链,硕大的鬼爪,像是活的一般,自个儿在地上扭动。
“停下!”
有假僧大喊的同时,那雾里的身影像是被惊动,地上的铁链唰的抬起鬼爪,朝最前面的马车扑了过去,直接勾住驾车的假僧肩颈,绷紧的铁链一扯,那人魂魄虚影在众人视线里,直接被扯了出来,在半空挣扎无声叫喊,随后就被拖入雾里瞬间消失。
后面几个马车顿时慌乱起来,一个个假僧持刀下车,壮着胆气想要与对面雾中身影对峙,可下一秒,更多的铁链拖着‘哗啦啦’的金铁之声从雾那身影之中飞出,尖锐的鬼爪扣入他们血肉,一道道魂魄都在刹那间脱离肉身。
中间那胡人祭师回头朝后面的三辆马车叫喊:“回去庙里!”
他将手中剩余的粉末吹去空气,化作一头羊头人身的怪物,踩着崎岖路面撞去对方。那雾中身影拖拽着数条铁链,手中也在书写什么,旋即一个木雕落去了地上,烟雾之中,一声亢奋马鸣。
白马白袍的身影刹那冲破白雾,手中一杆银枪挥舞开来,一枪穿透那羊头的同时,披风飞扬,另只手摸出腰间宝剑,锵的出鞘,剑身映着月色拉出一道寒芒。
‘噗!’
剑身回鞘的刹那,刺穿的羊头脱离身躯,挂在了枪头上,还带着冲势的无头人身跌跌撞撞几步错过白马,嘭的扑倒在地,很快化作一滩难闻的黏稠液体。
那方逃窜的马车调转方向正疯狂朝寺庙赶去,胡人祭师捂着胸口,忍着想要吐出的鲜血,让看门的僧人将门打的再开一些。
身后响起马蹄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惊的浑身打了一个颤。
果然跟呼毒衍说的一样,那个邪修,根本与那些修道中不同,一出手就要置人于死地,不带半句废话的。
白色的战马穿过清冷的月色,持枪飞纵而来。
此时,庙中陡然响起‘咚’的钟声,像是有一道佛光笼罩灵云寺,奔来的白马唏律律的人立而起,上方银甲白袍的骑士冷冷的盯着讨回寺庙的四辆马车,兜转着在山道上徘徊,不肯离去。
山道间,声音都安静下来。
车中的女子使劲挪着身子,用头顶开一点车帘,看向外面,就见一团薄薄白雾翻涌,罩着一道身影朝这边过来。
以为是遇到山中恐怖的精怪,吓得呜呜低吟,像是在祈求对方放过她们这些苦命人。
“你们当中谁是王丁氏?”
淡淡的声音在车外的雾里响起,停在山道上的三辆马车,车厢呯的散落一地,露出里面被捆缚的十几个女子,捆在身上的绳索也在同时松落掉去脚边。
十几个女子惊骇的看着雾里身影,害怕的蜷缩一起,待到第二声:“谁是王丁氏?”的话语响起,后面一辆马车里,才有一个相貌上佳的女子抬了抬手,低声道:“妾身便是。”
“你丈夫王顺在山下等你,回去与他团聚。”
听到雾里传出的这话,那女子顿时哭了起来,下了马车,跪去地上朝雾里的身影磕头,其余车上女子这才反应过来,那雾里诡异的身影是来救她们的,收起害怕的心思,纷纷下车跪地磕头。
“赶紧下山,见到有牛车停在岔路,不要惊慌,朝牛角斜对的那条路,可到外面。”
陈鸢淡淡叮嘱,携裹全身笼罩的白雾,眨眼间飘过了众女视野去往寺庙那方,感受到寺外的佛力,他抬袖一拂,将那边徘徊的木雕收回。
幽幽的月色下,一人望着一座寺。
“藏污纳垢之所,不留也罢。”
陈鸢望着紧闭的寺门,月光照在他脸上轻声说道,双袖渐渐抬起,周围顿时掀起了一股股阴风,呼啸着扑在了有着佛力笼罩的寺庙。
庙中,众僧抬起头,头顶的月色渐渐被一朵阴云遮掩,天地间变得漆黑无比,那方丈灵慧也修了数十年佛法,自是不惧的,召集各院僧众,聚集寺中各处,敲起木鱼诵起经文。
他来到正殿,竖印礼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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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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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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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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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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