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的宦官鼓足了声音高喧,外面一众侍卫视线之中,宫殿一侧等候的西域诸使在宦官告诫下,微微垂首躬身,步入会同殿,直躬不跪,朝着上方御阶的皇帝公孙伦单手按胸行自国的礼仪。
“阿耶那国,拜见大晋国皇帝!”
“休拔力国,拜见大晋国皇帝!”
“休昆国,拜见大晋国皇帝!”
“孝亿国,拜见大晋国皇帝!”
使者共四位,服饰些许诧异,相貌人种上,却没有太大的区别,能出使晋国,多是能说这边语言。御阶之上,公孙伦对于婆刹那国的事,反复看过许多遍,他目光带着笑意,看去那孝亿国使臣。
“朕记得,孝亿原是婆刹那的一座城,怎的到朕这儿来,变成一国了?”
“启禀上朝天子,婆刹那国触怒上朝天威,已失威严,孝亿城上下百姓决心不再臣服婆刹那,自立为国!”
听着对方话语,皇帝、文武理解的点点头,番邦之人,最不讲忠义,见婆刹那式微,转头就自立一国的事,在西域各地并不少见,只要能活人的地方,说不得就有几个如村镇般大小的国家,当真可笑至极。
“婆刹那无德,无端掀起战火,杀我百姓、士卒,所幸我晋国有神人相助,与军民同心力挽狂澜,将其驱逐出国境,说吧,你们来朝觐见朕,可是有所求?”
公孙伦拂开宽袖,手掌按在龙首上:“但凡能接受,朕一律准了。”
朝堂安静下来,文武百官静静的看着这些番邦使臣能提出要求来,又以何做交换。
那边四人,对视一眼,其中拄着拐杖的老者,走上前:“晋国陛下,我们四国一样憎恨婆刹那国,曾暴政于我们,收刮财富,强制传播教义,我等忍了许久,望晋国陛下莫要干涉。”
休拔力国使臣说的直白简单,意思就是我们四国要联手对付婆刹那,希望晋国不要趁机出兵,只需作壁上观即可。
这样的事,对于公孙伦以及在场的文武百官来说,都是乐见其成的,最好能将脑浆子打出来,或许老人的汉话言辞组织并不好,此时说出来,有股威胁的意味,令得不少文武百官皱起了眉头。
老者似乎察觉到殿中众人脸色些许变化,赶忙道:“上朝天子莫恼,做为这次的诚意,我四国倾尽全国能工巧匠、修行中人,为陛下送上一份表达诚意的大礼。”
“我泱泱华夏,地大物博,何种玄奇之物没有?”一个武官不屑的哼了声,不过也没阻拦,到底还是好奇倾四国之力打造了什么东西。
那边的公孙伦,毕竟是皇帝,喜怒不形于色,点了点头:“好,那就让朕看看,四邦所送大礼!”
“还请陛下移驾殿外!”
“大胆!”
近侍宦官皱眉冷喝,被公孙伦打断,他从龙椅起身大步而下:“无妨,朕也好奇是什么礼物?!可若是不入朕眼,朕可是要发怒的。”
四人并没有说话,只是退出殿外,想来对自己所献之礼,颇为自信。不多时,几個肤色黝黑的西域人拉着一辆无马的四轮车厢停在广场,附近阁楼上的天师府诸道长也都一一好奇的张望,奇怪这车厢为何靠人,而没有马匹拉动。
被拱卫的皇帝眯着眼睛打量一番,不过是装饰奢华,并不显得有多神奇之处。
“四位就要献这辆马车?朕观之,并无玄奇的地方。”
“陛下,这是无需马匹拉动的马车!”
这话顿时引得周围文武和皇帝惊讶起来,这可是头一次听到和见到不借助外力的车辆,当即有些好奇的下了石阶,一步步靠近马车,那几个黝黑的西域人当即退散开去将道让出来。
“精美!”
公孙伦摸着上面一道道精心雕琢的纹络、富有西域色彩的图案,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声,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如何驱使这车动起来。
“陛下,请上坐!”休拔力国使者学着汉地的礼仪,相请皇帝上车,坐去那张有着羊毛编制的座椅上,“陛下只需按着两侧扶手,往左往右,便能转弯,若前行只需踏踏陛下脚前凸起的一块水晶石便可。”
从做工到神奇的能力不仅让四周一众文武惊奇,就连天师府诸人也感到惊讶。巧儿皱着眉头,细细思索这车是何原理,看去诸位师兄时,后者都齐齐摇头,表示不知,除非能将其拆开,或许能琢磨出来。
那边,公孙伦兴奋的按了按两侧扶手,果然如那休拔力国使者所言,前面车轮随着他手左右用劲,摆动起来。
他试着用脚尖点了点那圆圆的水晶石,马车顿时耸动一下,然后平稳的往前行驶。
“好!好!”
公孙伦在座椅上叫了几声好,兴奋的脸色潮红,驾着车辆在广场上来回几圈下来,举得不过瘾。
那边四个西域使者对视一眼,各自笑了笑,微微昂了昂下巴,看去远处的阁楼,像是早已知道天师府等人在那里一样。
其中阿耶那国女使者,生的貌美,一双碧眼看出皇帝意犹未尽,便娇滴滴的道:“陛下,不妨将这车驶到宫外,也让晋国百姓瞧一瞧,一展陛下神武威严。”
“有理!”
公孙伦新得此物,可谓爱不释手,按着扶手就拐了一个大弯,招呼身后宫中侍卫、文武:“随朕出宫,也让百姓看看此物!”
“陛下,此乃奇技淫巧,不可贪念!”
“是啊陛下,让百姓瞻仰天子威严不无不可,但陛下驾这东西出去,有伤天威!”
一帮文臣当即跳出来反对,看那四个番邦使者眼神都变得不那么友善了,可眼下的公孙伦哪里听得进去,这种玄奇之物落到他手里,还能随意操控,心里全是开出去遛遛的想法。
宫中文武见劝说无效,值得叹着气,跟去侍卫、甲士后面一路跟随出宫,那四个使臣走在队伍中间,对于晋国皇帝如此表现,甚是满意。
献这辆车,一来就是打算,让晋国睁只眼闭只眼;二来,则是希望借此向晋国军民展示他们西域的能工巧匠,顺便显示四国在西域的实力。
四轮的车辆缓缓驶过长长的宫道,巡视的宫中士卒无不惊骇的退到左右,就那么看着皇帝坐在敞开的帘子里,将车驶出了皇城门,径直往西,沿着信阳河附近的街道走上一圈。wWW.ΧìǔΜЬ.CǒΜ
“退避!退避!”
宫中兵马先一步冲在前方,把持要道、高处,将街上行人百姓驱赶到街檐下方站定,看到缓缓而来的无马车辆,无不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待到车辆过去,才一一回过神。
“刚刚是陛下?”
“那车竟然没有马匹拉动,是如何动起来的?”
“刚刚可看到了当中西域人?莫不是西域人献给陛下的?”
“那当真了不得……能造出这样的车辆,绝对世间珍奇了。”
絮絮叨叨市井言语里,皇帝很满意两边的百姓惊讶、好奇的目光,那可比乘坐御撵出宫还要来的神气。
快至真君庙那边,公孙伦也有意过去一趟,就算陈鸢已没有肉身,他看不到,可这玄奇之物还是想和对方分享一二。
“这位晋国皇帝,还要走多久?”
“炫耀之心,是人都逃不过的,等会儿该是让皇帝出出丑。”
休拔力国使者笑了笑,晋国皇帝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们造的这个东西的初衷成功了。但随后,到的真君庙那边,几人笑容渐渐收敛,这边香火旺盛,让他们皱眉。
“这里何处?晋国人竟然有这么多人崇信神灵?”
阿耶那国女使者笑起来:“我的国家里,这样繁盛的祀寺有许多,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话语之中,不远处的真君庙里,神像像是睁开眼睛,有着神光微微绽出,片刻,陈鸢升上庙顶,负手看着斜对面的街道上,那无马拉动的车辆缓缓行驶,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在他眼里并没有觉得什么稀罕的。
毕竟满大街的汽车早就看腻了。
但眼下皇帝高兴就好,他也就远远看着,然而,那紧随后面的几个番人陡然用法力暗涌,正驾驶的车辆陡然刹停,公孙伦只感屁股下面的椅子像是推他一样,竟往前扑去。
“这帮胡人!”庙顶之上,陈鸢微微呢喃,旋即,抬手一拂。
就在这时,远处的车厢里,公孙伦的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又被按坐回去,顿时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四个番邦使臣怔了怔,他们托辞都相好了,可预料中的事却没有发生。就在这时,忽地一阵大风吹来,就听天际轰隆一声雷音滚过。
庙前的信徒、香客、百姓忽然哎哟大叫,纷纷退避开去,叫嚷:“哎哟白蛇出来!”
“蛇娘娘!!”
这边车上的皇帝还没回过神来,一道白影游移半空,蜿蜒飞来,遇风见涨,化作一条五丈大蛇盘在车顶,惊的一帮侍卫纷纷拔刀搭箭指去时,那蛇却没有伤害公孙伦的意思,反而缠着车厢,硕大的脑袋向皇帝微微低伏。
蛇有小龙之称,如此作态,就像臣服皇帝,表明他是真正的天子之位,一时间,庙前的信徒、百纷纷跪去地上磕头大呼。
原本持刀上前的士卒也都拄着兵器半跪下去,这样的场面,不跟着做那就是讨罪受了。
战战兢兢的公孙伦,此时被众人这么一拜,心里那股劲儿也跟着上来了,先有无马拉动的神奇车辆,再有白蛇拜见,当真是威风了得,当即起身呈出一副威严肃穆,向周围百姓说了一些话,勉励几句,尽显明君之风。
而那边四国使者此时也跟着躬身行礼,偷偷望去那边的庙观,他们记恨上了。
……
这半日里,公孙伦那叫一个威风八面,心里高兴,那白蛇突然出来,助他凸显威风,岂能不明白那是庙中的陈鸢锦上添花。
“真君庙里的庙祝,常救治、帮扶百姓,令得洛都人人安居乐业,区区一庙,不能以彰其功绩,诸卿,不如朕再下一道圣旨,将真君迁为洛都城隍,你们以为如何?”
下方一众文武今日也是见过种种神奇,家里人也常去庙里拜祭那位真君,也没什么好反对的,若是人活着,大肆封赏,他们或许会说上一句,可如今再如何封赏,都不为过,哪怕封个帝君,他们也会点头赞同。
毕竟活人与死人不同。
而此时的,四夷馆舍里,来自西域诸国的使臣正聚在休拔力国使者的小院,坐在树下,围着石桌一圈,商讨起接下来的事。
礼已经送了,晋国皇帝也答应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围攻婆刹那国。
剩下的就是该返回各自国中。
临时走时,他们还要做一件事,将今日那座庙摧毁,属实让他们计划中的一环落空,不报回来,怕是回去的路上都不会开心的。
“那庙里供奉的晋国神灵,真当自己是屠婆刹那国的那人?”
下一刻。
一道阴风吹进了庭院,原本还亮着灯火的一间间房舍,灯火齐齐熄灭,四周瞬间死寂一片,连虫鸣的都消失无踪。
四人起身的刹那,紧闭的院门有白白的雾气沿着门缝弥漫进来。
外面雾气里,传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一个西域守卫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好似有暗沉低哑的话语传来,他脸色唰的褪去血色,跌跌撞撞后退,摔瘫去地上,看着树下的四位使者,用着西域话结结巴巴的开口。
“……门外来……来了一头……牛首……要找四位大人……跟他走……一趟。”
话语落下,院里瞬间阴气弥漫,四人脸上顿时狂变,就听嘭的一声,院门向内被踹开。
……
距离馆舍不远的天师府别苑,正说起今日之事的明徽等道士,还有巧儿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暴戾的阴气从远方传来。
“是四夷馆舍方向!”
虽说蛮人无礼,可毕竟出使晋国,若在城里出了什么事,对于国家颜面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就知道这伙胡人要把陈鸢给惹到,肯定在背后说他坏话!”明徽收拾了法器,急急忙忙的出门,让巧儿留在院里别到处走动,可架不住少女死缠烂打的跟上来。
越靠近四夷馆舍,几人体内的法门竟被激的自行运转起来,那阴气仿佛冰冷到极点,越往前走,就越发的冷,感觉到了寒冬一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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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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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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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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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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